我们对佛法的了解不应该只是知性上的理解,真正的了解存在于确实的修行本身。
1 坐禅不是为了开悟
当你相信我们的道路,开悟就存在你心中。如果你正在修行却无法相信当下修行的意义,那你就什么都做不成。你只是抱着一颗“猴心”,在目标的四周荡来荡去。
修行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在于:你身体姿势和呼吸的方法正不正确?至于你对佛教是不是有深入的理解,并不是我们所在意的。
作为一种哲学,佛法是非常精深、博大和坚固的思想系统,但禅所追求的并不是哲学性的理解。我们强调的是修行,我们应该弄清楚“为什么打坐姿势和呼吸方法那么重要”。重要的不是要对佛教教法有深入了解,而是要对教法有坚强的信心,我们的修行是基于这种信心之上的。
只要坐禅,开悟就在其中
在达摩还没有去中国以前,几乎所有知名的禅用语都已经出现,“顿悟”就是一个例子。“顿悟”并不是一个完全贴切的翻译,但我还是会权宜性地使用这个字眼。“顿悟”指的是开悟的突然而至,而这是一种真正的开悟。在达摩以前,人们都认为,想要得到“顿悟”,必先要经过一段长时间的准备工夫。所以,禅修被认为是一种获得开悟的训练。事实上,今天有许多人仍然带着这种理解在坐禅,但这并不是禅宗对“顿悟”的传统理解。
根据佛陀的理解,即使没有任何准备工夫,只要你开始坐禅,那么开悟自然就在其中。不管你坐禅与否,佛性都是你本自具足的。因为你佛性本具,所以你的修行中自会有开悟。我们强调的并不是达到的境界,而是对我们真实本性的强烈信心和修行的真诚。
我们应该以一如佛陀的真诚来修禅,如果我们本就具有佛性,那我们禅修的理由就是,我们必须要表现得像佛陀一样。传承禅修之道就是:将我们从佛陀那里承袭到的精神传承下去。因此,我们必须以传统的方式去调和我们的精神、身体姿势和活动。当然,说不定你的修行可以达到某种很髙的境界,但你修行的动机却不应该是出于自利心态。
去除了我,就出现了佛
根据传统佛教的理解,我们的本性是没有自我的。当我们去除了“我"的观念,就能够以佛的眼光来看待人生。“我”的观念只是迷执,会蒙蔽我们的佛性。但我们总是不断去制造这个“我”,把这种过程重复又重复,结果是,我们的人生完全被各种自我中心的观念所充塞,这样的人生称为“业命”。
佛的生命不应该是一种业命,我们修行的目的在于切断绕着“业”片旋转的心。如果你刻意追求开悟,就会造出业来,并且为其所驱策,那样你只是坐在黑色蒲团上浪费你的时间。根据达摩的了解,任何带有得失心的修行都只是在造业。因为忽略或罔顾这一点,后来许多禅师才会把某些境界定为修行的目标。
把修行当开悟手段,就哪儿也去不成
比追求境界更重要的是:你的修行是不是真诚?是不是做出了正确的努力?想要有正确的努力,就必须对传统的修行方式有正确的理解。弄明白这一点,你就会了解在坐禅时,保持正确姿势有多么重要;不明白这一点,你就会把姿势与呼吸方式误当成只是追求开悟的一种手段。
如果我们抱持的是这种态度,那嗑药会比打坐更快让你开悟!如果我们的修行只是追求开悟的手段,你就永远不可能达到开悟!我们在追求目标的过程中失去了走上这条道路的意义。但如果我们坚定相信我们的道路,那我们就已经开悟。
当你相信我们的道路,开悟就存在你心中。如果你正在修行却无法相信当下修行的意义,那你就什么都做不成。你只是抱着一颗“猴心”,在目标的四周荡来荡去。如果你想看到什么,就必须睁开眼睛;如果你不明白达摩的禅法,那么你就等于是闭着眼睛却想看到东西。我们并不轻视开悟的观念,但最重要的是当下,而非未来的某一天。你应该在当下就做出努力,这是我们修行时最需要谨记的事项。
在达摩之前,对佛陀教法的研究发展成为一门博大精深的佛教哲学,而人们也努力想要达到这些教法所揭橥的崇高理想,但这是个错误。达摩发现,创造某种崇高理想,然后试图透过坐禅去达到这种理想,这是项错误之举。如果这就是坐禅,那么它无异于我们其他一般性的活动,也无异于猴心,这是达摩强调的重点。
开悟后的佛陀还是要努力修行
在佛陀获得开悟之前,他为我们试过了五花八门的修行方式,最后终于对各种方式都有了透彻理解。各位也许会以为,当佛陀达到开悟的境界,他就摆脱了业命的羁绊,从此与我们一般人就全然不同了,但事实并非如此。当他的国家与强邻开战时,他告诉弟子,看着自己的国家就要被别国征服,他的内心无比痛苦。
如果一个人开悟后可以摆脱业力的话,照理说佛陀应该不会为任何事情而痛苦,然而,他却还是会感到痛苦。此外,即使开悟之后,佛陀仍继续与我们一样努力修行,但是开悟却让他对生命的观点变得无可撼动,且稳若磐石。他观察一切的生命,包括他自己的生命。他以同样的眼光对待自己、对待他人、对待石头、对待树木和其他一切。他拥有了非常科学的理解,这就是他获得开悟后的生活方式。
如果能秉持禅的传统精神,修行时摒除任何自我中心思想,我们就会得到真正的开悟。明白这一点,我们就会在每个当下尽最大的努力,这是对佛法的正确了解。所以,我们对佛法的了解并不是知性的理解,我们的了解就是佛法自身的表达,就是修行本身。
唯有透过实际的修行而非透过阅读哲学或沉思,我们才可能了解佛法是什么。我们应该持续不断地禅修,对自己的真实本性保有强烈的信念,突破业力锁链的桎梏,在这个世界里,找到我们的正确定位。
2 接受无常
当你身处烦恼之中,要接受无常的教法就会很容易。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不在别的时候也接受无常呢?那其实是同一件事情。
佛教的基本教法是“无常”,也就是变动不居。对万物来说,无常是基本的真理,没有人可以否认这个真理,而佛教的一切教法,也可以浓缩在“无常”二字之中。不管我们身在何处,这个教法都是真的。无常的教法也可以理解为无我的教法,因为,如果任何存在的事物都是变动不居的,那它们就没有常住的自性可言。
事实上,每一件事物的自性无非就是变化本身,这也就是万物共有的自性。每一种存在的东西本身并无单独、分立的自性可言。这种教法,即称为“涅槃之教”。当我们了解了万物无常这个长住不变的真理,并因此获得从容自若时,我们就是身处涅槃之中。
接受无常,你将不再痛苦
若是不肯接受无常的事实,我们就不会得到完全的从容自若。可惜的是,这事实虽然是真的,却是我们难以接受的。因为不肯接受无常的道理,我们就会饱受痛苦。所以,苦的起源在于我们不肯接受这个真理。
因此“众生皆苦”之教与“万法无常”之教乃是一体的两面。道元禅师说过:“听起来,没把任何东西强加于人的道理,就不是真正的道理。”
无常的道理是真的,它不会强加任何东西于人,但出于人的习性,我们会觉得这个道理是把某些东西强加在我们身上。然而,不管我们对无常的观感是好是坏,它都是个不变的真理。如果众生不存在,这个真理不会存在。佛教之所以存在,是为了每一个众生而存在。
我们应该致力在不完美的存在中找到完美的存在,应该致力在不完美中找到完美。对我们来说,全然的完美与不完美没有什么不同,永恒之所以存在,是因为有“没有永恒”的存在。佛法认为,期待得到一些这个世界之外的东西,就不是佛弟子的观点。
透过烦恼磨难,你将找到真理
我们不该寻觅某些在我们自身之外的东西。我们应该在这个世间找到真理——透过我们的烦恼找到,透过我们的磨难找到,这是佛教的基本教法。快乐无异于烦恼,善无异于恶,恶即善,善即恶,它们是一体的两面,所以开悟不在别处,就在修行之中。这才是对修行的正确了解,是对于我们人生的正确了解。
所以,在痛苦中寻找快乐,是我们接受“无常”此一真理的唯一方式。不懂得怎样接受这个真理,你就无法活在这个世间,想要逃离这个真理,那只是白费力气。如果你以为有别的方法可以接受无常的真理,那只是痴心妄想。这是人要怎样活在世间的基本教法,不管你对它的观感如何,都只有接受一途,你非得付出这种努力不可。
所以,直到我们坚强到能够接受“烦恼就是快乐”之前,必须把这种努力持续下去。事实上,如果你够诚实、够坦率,那要接受这个真理并不是那么困难,你只消改变一点点思考方式就成。做起来很难,但有时又不是那么难。如果你正在受苦,那么你将能从“无常之教”中获得一些慰藉。
当你身处烦恼之中,要接受无常的教法就会很容易。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不在别的时候也接受无常呢?那其实是同一件事情。有时你会笑你自己,发现自己有多么自私,但不管你对无常的道理是喜好或者厌恶,都非得改变思考方式去接受它不可。
3 那一下电闪
你是独立的,我也是独立的,各自存在于一个不同的刹那。但这并不表示我们是相当不同的存在,我们事实上是同样的一回事。我们既相同,又相异。
坐禅的目的在于达到身心两方面的自由。道元禅师认为:“万物无非是浩瀚表象世界的一下电闪。”每一个事物都不外乎是存在的本质的另一种表现。我们常常可以在清晨时分看到天空中挂着许多星星,它们原来只是一些以极高速度在宇宙奔驰的光,但在我们眼里,却不像在移动,反而是安静、稳定、祥和的东西似的。
动与静其实相同
我们常说:“静中应有动,动中应有静。”实际上,“动”与“静”本来就是同样的—回事,说“动”或者说“静”都只是对于同样的一回事的不同解释。活动中自有和谐,而有和谐处就有“静”。这和谐就是存在的本质,但存在的本质不外乎是“存在”的高速活动,没别的。
当我们打坐到非常静谧的状态时,就感觉不到有什么活动在我们的“存在”之中进行。因为我们身体系统内部的活动达到完全的和谐,我们才会感受到平静。即便我们感觉不到,但是存在的本质就在其中,所以我们用不着为该静还是该动的问题伤脑筋。
当你从事某个活动,只要你的心能够专注,且保有信心,那么,你心灵状态的本质就是活动的本身了。当你专注于你存在的本质,你就为活动做好了预备工夫,活动不外乎就是我们存在的本质。当我们坐禅,静谧的本质就是存在的大活动本身的本质。
你我只是刹那间的存在
“万物无非是浩瀚表象世界的一下电闪”,意思就是说,你的活动和你的存在都是自由的。哪怕你只是短暂的存在,但只要以正确的方式打坐,并怀抱正确的理解,你就会获得你存在的自由。
在这个刹那,短暂的存在不会改变、不会移动,且总是独立于其他的存在之外。在下一刹那,其他的存在就会生起,而你也可能会转变成其他形相。严格来说,昨天的你和当下这个你是没有关联性的,一切与一切都是没有关联性的。
道元禅师说得好:“木炭不会变为灰烬。”灰烬就是灰烬,灰烬不是从木炭来的。木炭与灰烬都有自己的过去与未来,都是一种独立的存在,因为它们都是浩瀚表象世界的一下电闪。木炭与熊熊火焰则是相当不同的存在,黑色的木炭同样是浩瀚表象世界的一下电闪。只要是黑色的木炭,就不会是火红的木炭,所以黑木炭是独立于烧红的木炭之外,而灰烬又是独立于木炭之外,每个存在都是各自独立的。
我们都拥有存在的自由
今天我在洛斯拉图斯打坐,明天我会在旧金山打坐,洛斯拉图斯的那个“我”和旧金山的那个“我”并没有关联性,这两个“我”都是相当不同的存在。我们会拥有存在的自由,道理也就在这里。
事实上,各位与我也是没有关联性的。你是独立的,我也是独立的,各自存在于一个不同的刹那,但这并不表示我们是相当不同的存在,我们事实上是同样的一回事。我们既相同,又相异。这非常吊诡,但事实就是如此。因为我们是独立的存在,所以各自都是浩瀚表象世界的一下电闪。
当我打坐时,其他人不复存在,但这并不表示我对各位故意忽视不理。这是因为,我打坐时是跟表象世界的万物完全同一的。当我打坐时,各位也在打坐,万物也在打坐,这就是我们的坐禅。
当各位坐禅时,万物也与各位一道坐禅。万物会共同构成你存在的本质,我会成为你的一部分,我会进入你存在的本质。所以在禅修中,我们拥有独立于一切之外的绝对自由。明白了这个秘密,你就知道,禅修无异于日常生活,你可以随自己高兴来解释一切。
一幅杰出的画作是你手指触感的结果。如果你感受得到毛笔尖上的墨水浓度,那么在你下笔前就已经把画“画好了”。在你把毛笔沾上墨汁的时候,除非你已经知道绘画的结果,否则你是什么都画不出来的。所以当你做什么之前,“存在”就已经在其中,结果也已经在其中。哪怕你看起来是静静地打坐,但你的所有活动(包括过去与现在的活动)都已经在其中,而打坐的结果也已经在其中。你根本不是一动不动,所有的活动尽在你之中,那就是你的存在。所以,你所有的修行结果都是尽在你的打坐之中。这是我们的修行之道,是我们的坐禅之道。
当你脱落了身与心……
道元禅师对佛法产生兴趣,始于儿时在母亲的灵堂看到香火缕缕上升,令他感悟到生命的无常。这种感觉愈来愈强烈,最终让他得到开悟,并发展出一套精深的哲学。当他看到香火缕缕上升、感悟到生命的无常时,他感受到极端的孤独。这种孤独感愈来愈强烈,并终于在他28岁那年开花结果。
在开悟的那一刹那,他欢呼:“无身亦无心!”而当他说出“无身亦无心”这句话时,那一刹那间,他的存在变成了浩瀚表象世界的一下电闪——“包含一切、覆盖一切”的一下电闪。这其中包含着巨大的本质,整个表象世界都被包含在里面,成为一个绝对独立的存在,这就是他的开悟。
从始于生命无常的孤独感出发,道元禅师得到了对存在本质的强烈体验,他说:“我脱落了身与心。”因为你认为你有身或心,才会有孤独之感;如果你明白一切都只是浩瀚宇宙的一下电闪,你就会变得非常坚强,而你的存在也会变得非常有意义。这就是道元禅师的了悟,也正是我们的修行之道。
4 顺应自然
“柔软心”就是一颗柔顺、自然的心。如果你能有这样的心,就能享受生命的欢乐;如果你失去它,就会失去一切。尽管你自以为拥有什么,实际上你一无所有。
对于“自然”这个观念,人们常常有一个很大的误解。大多数来我们这里禅修的人都相信,人应该顺乎自然,但他们对自然的了解,却是我们所谓的“外道自然”。外道自然认为,所谓的“自然”,应该就是不讲形式,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这是多数人的自然观,但我们对自然的了解却与此有别。
自然是某种独立于一切的感觉
我们的观点很难解释,但简单来说,自然就是某种独立于一切的感觉,是某种基于“无”的活动。来自“无”的东西就是自然,从土地里发芽长出来的植物就是一个例子。
种子并没有“要长成为一棵植物”的观念,但种子却拥有自己的形相,且与土地以及四周环境处于完全和谐的状态。随着生长,假以时日,种子就会把自己的本性表现出来。没有存在的东西就没有色与相,所以不管什么东西都会有它的色与相,而这色与相是与其他的存在的事物完全和谐的。这么一来,就不会有烦恼可言,这就是我们所谓的“自然”。
饿了就吃,累了就睡
植物或石头要顺其自然完全不成问题,但人们要顺其自然却不容易,而且是大大的不容易。要想达到自然,我们需要付出努力。当你所做的事是来自“无”,你就会有—种新鲜感。例如,当你饿了,吃东西是自然的,你也会觉得很自然。但如果你吃得太多,那么吃东西就是不自然的,你也不会有新鲜感,你会无法欣赏食物的美味。
真正的坐禅就好像口渴时喝水,而感到疲倦时,小睡—下也是很自然的。但如果你是因为懒惰而睡觉,因为觉得那是一种特权而睡觉,那就是不自然的。你会这样想:“我所有的朋友都跑去小睡一下,为什么我不去睡?既然大家都不工作,为什么我要卖力工作?大家都有那么多钱,为什么我不能有多一点的钱?”这不是自然。
因为你的心被某些别的观念或别人的观念给纠缠住了,你不是独立的,你不是你自己,也因此那不是自然。哪怕你盘腿而坐,但只要你的坐禅不是自然的,就不是真正在修行。口渴时,你不用强迫自己,你自然就会去喝水了,因为这时候喝水对你来说是愉快的。
如果你在坐禅时感到喜乐,那才是真正的坐禅。不过即使你得勉强自己才会坐禅,但只要你在其中感到受益,那也是坐禅。事实上,你是不是勉强自己并不重要,即使修行中碰到困难,但只要你想要坐禅,那就是自然。
让心保持在“无”的状态
这种自然性很难解释,但如果你能够只管打坐,并在修行中体验“无”的真实性,那就没有什么需要解释的了。不管你做什么,只要那是从“无”所出,就都会是真切的活动。
你会从中感受到修行的真正乐趣,从中感受到人生的真正乐趣。一刹那接着一刹那,众生从“无”而来,一刹那接着一刹那,我们得以享受生命真正的乐趣,所以,佛家才会说:“真空妙有。”这句话的意思是,奇妙的万有都是从真实的空性而来。
没有“无”就没有自然,就没有真正的存在。真正的存在是从“无”而来——一刹那接着一刹那地来。
“无”总是在那里,万物从中涌现。但是通常,我们都会忘了“无”这回事,行为举止就像是我们拥有了“有”。
但如此一来,你做的事就会是基于一些这样的具体观念,因而并不自然。例如,当你在听讲时,不应该有任何自我的观念。你要忘掉自己的想法,只是聆听对方说话。让你的心保持“无”的状态,就是自然,这样你才会明白对方所说的话。
反过来说,如果你用某些观念去跟对方说的话做比较,你就不会全部都听进去。你的了解会是片面的,而这就不是自然的了。你做任何事情时,都应该全心投人,你应该完全奉献向己,这样你就会得到“无”。所以,如果在你的活动中没有空性,它就是不自然的。
要有柔软心,先去开一切成见
大多数人都会坚持某些观念。最近年青一代开口闭口都是“爱情!爱情!爱情!”,他们满脑子都是爱情。如果他们来学禅而我讲的话不符合他们的爱情观念,他们就会拒绝接受。他们顽固得让人傻眼!
当然,不是所有的年轻人都是这样,但他们当中有一部分人的态度真的是非常死硬,这一点都不自然。哪怕他们大谈爱情、自由或自然,他们一点都不了解这些东西是什么,他们也不可能了解何谓“禅”。如果你想了解禅,就应该丟掉你的一切成见,只管坐禅,看看在修行的过程中会体验到什么,这就是自然。
不管你从事什么活动,这种态度都是必要的。有时候我们会把这样的态度称为“柔软心”。“柔软心”就是一颗柔顺、自然的心。如果你能有这样的心,就能享受生命的欢乐;如果你失去它,就会失去一切。尽管你自以为拥有什么,实际上你一无所有。但如果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无”,你就会拥有一切。
明白这道理吗?这就是我们所谓的“自然”。
5 专注于“无”
如果你刻意去追寻自由,就不会找得到自由。在得到绝对的自由之前,你必须先拥有绝对的自由,这就是我们的修行。
想要了解佛法,你必须先忘掉所有先入之见。首先,你必须抛弃实体或实有的观念。我们对生命的一般见解,都是深植于实有的观念。大多数人都相信,一切都是实有的,并且认为他们看到或听到的都是实有的。无疑地,我们看到的鸟儿或听到的鸟叫声确实存在,然而,我所说的“确实存在”与各位所说的“实有”意思不完全相同。
生命是既存在又不存在?
佛法认为,生命是既存在又不存在。所以,那只鸟是既存在又不存在。单单认为生命是实有的观点,对佛教来说是一种外道观点。
何谓“外道”?就是当你把一切视为实有,以为它们具有实体性和不变性,那你就不是佛弟子。就此而言,大部分人都不是佛弟子。
找出自己的道路
真实的存在来自空性,而且会归复于空性,从空性中出现的存在才是真实的存在,我们必须穿过空性之门。这种存在的观念很难解释,在今日,很多人开始感觉到现代世界充满了空虚,或感觉到他们的文化自相矛盾。
反观过去,日本人却相信他们的文化和传统生活方式是永恒的存在,直到后来输掉战争,他们才变得非常愤世嫉俗。有些人认为这种愤世嫉俗是很要不得的,但我认为这种新的态度要比旧的态度还更胜一筹。
只要我们对未来有某种确定的观念或期望,我们就无法以真正认真的态度面对当下。我们常说:“这件事情我明天(或明年)再来做吧!”我们说这样的话,是因为相信存在于今天的东西会继续存在于明天。
即使你没有卖力,你仍然会预期,只要随既定的道路向前走,某种结果就会自然来到。但根本没有某条固定的道路是永远存在的。
你在一刹那接着一刹那时,都得找出自己的道路。某些由别人设定的完美理想或完美道路,并不是我们自己的真正的道路。
了解自己,就能了解一切
我们每一个人都必须开拓出属于自己的真正的道路,一旦做到了这一点,我们开拓出的道路,就会是一条遍通一切的道路。
这话听起来很玄。当你把一件事情彻底弄明白之后,你就会了解一切,但如果你试图了解一切,这样反而什么都不会了解。最好的方法是先了解你自己,了解自己之后,你就会了解一切。
所以,当你努力开拓自己的道路时,就能够帮助他人,也会得到他人的帮助。开拓出自己的道路之前,你帮不上任何人的忙,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得上你的忙。
想要获得这种真正的独立,我们必须忘掉一切既有想法,一刹那接着一刹那去发现一些相当新颖而且不同的东西。这是我们活在世间应有的方式,所以我们说,真正的了解来自空性。
研究佛法之前,你应该对自己的心来一次大扫除。你必须把所有东西从房间里搬出来,把房间彻底清扫一遍。如果有必要,把房间打扫干净之后,你可以把所有东西再搬回去。你也许用得着许多东西,所以不妨把它们一件件放回去。但如果其中有用不着的东西,那就没有保留的必要,否则的话,你的房间就会堆满破旧、没用的垃圾。
向东一里就是向西一里?
我们说:“一步接一步,我停息了小溪喃喃的水流声。”当你沿着小溪而行,自然会听到水流声。水声是连续不断的,但只要你想要让水声停息下来,就必然可以做到。这就是自由,这就是断念。
一个又一个杂念会在你心里生起,但只要你想要将之停息,就一定可以做得到。当你能够停息小溪喃喃的水流声,你就能充分欣赏周遭的事物,但只要你还被一些成见或习性困住,就无法如实地以万物的本然面貌去欣赏它们。
如果你刻意去追寻自由,就不会找得到自由。在得到绝对的自由之前,你必须先拥有绝对的自由,这就是我们的修行。我们的道并不总是朝着同一个方向,我们有时会走向东,有时会走向西。
向西走一里就意味着向东走一里。一般来说,向东走一里和向西走一里是相反的事,然而,如果你能够向东走一里,就表示你也能够向西走一里。这就是自由。没有这种自由,你就无法专注于手边的工作。
也许你以为自己专注,但没有这种自由,你做事时就会有某种不自在之感。因为你被向东走或向西走的观念束缚住了,你的活动就变成是二元性的,而只要你被二元性给困住,你就无法获得真正的自由,你也就无法专注。
该不该专注呼吸?
专注不是死命盯住一样东西。坐禅时,如果你使劲观看一个点,那大概五分钟就会觉得累,这不是专注。专注意味着自由,所以你的努力应该不指向些什么,你应该专注于“无”。
没错,我们是说过,坐禅时应该专注于呼吸。但我们这样说,只是为了让你可以透过专注于呼吸而忘掉自己的一切——而如果你忘掉自己,你就会专注于呼吸。
我不知道两者孰先孰后,所以严格来说,没必要太使劲专注于呼吸,顺其自然就好了,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只要你持续修行,早晚便能体验到那来自空性的真实存在。
6 当下的一念又一念
心的念兹在兹就是智慧,所以智慧可以是各种不同的哲学或教法。但我们不应该执著于特定的智慧,例如佛陀所教给我们的那些。
在《心经》中,最重要的观念当然是空性。在尚未了解空性的观念之前,一切在我们看来都是实有,都具有实体性。但我们了解到事物的空性以后,一切就会变得真实,但不是实有。
了解到一切都只是空性的一部分,我们就不会执著于任何实有。我们会了解,一切都只是权宜性的色相。
《心经》教人从苦中解脱
大多数的人第一次听到一切都只是“权宜性”存在之说,不免为此感到沮丧,但这种沮丧是来自对人与自然的一个错误观点。我们之所以沮丧,那是因为我们对事物的想法深植于自我中心的观念。但是,当我们对空性的真理有了确切的了解,就不会再感到痛苦。《心经》说: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28]皆空,度一切苦厄。
换句话说,菩萨不是在体会了五蕴皆空之后才克服苦的。体会这个事实的本身,就是从苦中解脱。所以,体会这个真理就是解脱本身。虽然我用“体会”一词,但这个真理的体会总是伸手可及。我们不是经过坐禅才体会这个真理,即使在坐禅之前,体会就已经存在了。
我们也不是了解这真理以后才达到开悟。了解这真理不外乎就是活着——活在当下,活在此时此地。所以,这不是一件与理解或修行有关的事,它是一个终极的事实。在《心经》中,佛陀只是要指出这个我们一刻接着一刻都在面对的终极事实。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点,这就是达摩教导的坐禅。哪怕是在修行以前,开悟就已存在了。
但是,我们通常都把坐禅和开悟视为两件事:把坐禅当成一副眼镜,以为把这副眼镜戴上,就可以看见开悟,这是错误的理解。眼镜本身就是开悟,把眼镜戴上也是开悟。所以,不管你做什么或者什么都不做,开悟都已经在其中,也总是在其中,这是达摩对开悟的理解。
无心的修行才是真正的修行
如果你刻意去修行,你就不是在做真正的修行,但如果你没有刻意去修行,那么开悟自在其中,而你做的也就是真正的修行。
当你刻意去坐禅,就会创造出“你”或“我”这样的具体观念,也会对坐禅产生某些定见。如此一来,你就会把自己和坐禅分成两边,你在其中一边,坐禅在另外一边。这样,你与坐禅就会变成两回事。
当你能把自己与坐禅合而为一,那就会是青蛙的坐禅。我们常以为,青蛙坐着的时候才是坐禅,跳跃时就不是坐禅,这是个误解。如果你明白“空性”意味的是一切总在当下,那样的误解就会消失。
整体的存在并不是万物的总和,整体存在是不能切割为一部分、一部分的,它总是在当下,也总是在作用,明白这个道理就是开悟了。所以实际上,没有特定的修行是真正的修行。《心经》上说:“无眼、无耳、无鼻、无舌、无身、无心……”这个“无心”就是禅心,一切无不包含在其中。
用正念来坐禅
思维或观察事物时,我们应该心无挂碍。我们应该如实地以万物的本然面貌接受它们,一点也不用勉强。我们的心应该够柔软、够敞开,以便能够理解事物的实相。
当我们的思维够柔软,就称为“泰然之思”,这样的思维总是稳定的,这就是“正念”。散乱的思维并非真正的思维,我们的思维应该保持专注,这就是“念”。不管有没有一个对象,你的心都应该稳定而不散乱,这就是坐禅。
所以,没有必要费劲去以某种特定的方式思考,你的思考不应该是偏向一边的。我们只应该用整个心来思维,不费力气地以万物本然面貌来看待它们。就只是去看,就只是准备好用整个心去看,这就是禅修。
如果我们能够随时准备好去思考,就用不着花力气去思考。这种预备好的心灵状态称为“正念”,正念同时也就是智慧,但是,我们所说的“智慧”并不是指某种特殊的心智官能或哲学。心的念兹在兹就是智慧,所以智慧可以是各种不同的哲学或教法。
但我们不应该执著于特定的智慧,例如佛陀所教给我们的那些。智慧不是某种学习得来的东西。智慧是从你的“念”生发出来的。所以重点是,准备好观物,准备好思维。这被称为心的空性,而空性又不外乎是坐禅的修行。
7 相信“无中生有”
如果能够把开悟放在你的修行或思考前面,你的修行或思考就不会是自我中心。我所谓的“开悟”,意思是相信“无”……
我发现,去相信“无”是绝对必要的。也就是说,我们必须要去相信某种无色无相的东西——某种存在于任何色与相出现之前的东西。这是很重要的一点,不管你信仰的是什么样的神衹或教义,如果你执著于它们,你的信仰就会以自利为出发点。
你之所以努力追求信仰上的完美,只是为了自我救赎。但实现这个完美境界是需要一些时间的,你会陷入一种理想主义化的修行,因为不断地追求并实现你的理想,你就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让自己从容自若。但如果你总是准备好把一切看成是从“无”显现,知道是什么样的理由让某一种形相得以存在,那么,你将可获得完全的从容自若。
头痛没什么大不了!
人会头痛,总是有理由的,如果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头痛,你就会好过一点。但如果你不知道原因,或许就会这样想:“唉,我头痛得要命!说不定是我修行不力的缘故。如果我打坐勤快一点,说不定就不会有这种困扰!”如果你这样理解事情,你就会对你自己、对你的修行失去完全的信仰。你会拼命修行,想要达到完美境界,这样一来,我只怕你会因为太忙碌而无时无刻不在头痛!这是相当愚蠢的修行方式。
这样的修行并不管用,但如果你相信有某些东西存在于你头痛之前,而且知道你头痛的原因,就自然会好过些。头痛没有什么大不了,因为头痛表示你的身体还正常得足以发出警告。如果你有胃痛,就表示你的胃还算功能正常。反过来说,如果你的胃对于这种可怜兮兮的状态习以为常,你也不再觉得痛,那才可怕!长此以往,你的小命就会因为胃病而断送。
别被信仰捆绑
所以,每个人都绝对有必要相信“无”。但我说的“无”不是指虚无,这“无”是某种东西,是某种随时准备好披上特定形相的东西,而在其活动中具有某些规则、理论或是真理。这样的“无”就是佛性,就是佛本身。
当这样的存在被人格化时,我们称之为“佛”;把它理解为终极真理时,我们称之为“法”;当我们接受这个真理,并把自己视为佛的一部分来行事时,我们称自己为“僧”。尽管有三种佛相,但它们是同一个存在,无色无相,随时准备好要披上特殊的色相。
这不只是理论,也不只是佛教的教法,而是对我们人生绝对必要的理解。没有这种理解,我们所信仰的宗教就帮不上我们的忙。我们会反过来被信仰所捆绑,产生更多的烦恼。如果各位成了佛教的囚徒,我也许会很高兴,但各位自己就不会高兴了。所以,这种了解是非常重要的。
你相信自己就是佛吗?
坐禅时,你也许会听到雨水打在屋顶上的声音。稍后,美妙的云雾会升起,缭绕于一棵棵大树之间;再稍后,人们会出门工作,抬眼看见美丽的山脉。但某些人清晨躺在床上听到雨声时却会觉得不髙兴,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再过一会儿,他们将可看到美丽的太阳从东边升起。
如果你的心思专注在自己身上,你就会有这种忧虑。但如果你相信自己是真理,是佛性的体现者,那就没有什么好忧虑的。你会这样想:“现在在下雨,但不知道下一刻会是什么光景。到我们要出门时,说不定又是晴光丽日,也说不定狂风暴雨。既然我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此刻,就让我们去欣赏雨声吧!”
这种态度才是正确的态度。如果你了解到,自己只是真理的暂时体现者,就不会再有任何烦恼。你会欣赏周遭的环境,会把自己视为佛的伟大活动的一部分。这就是我们的生活方式。
先“开悟”吧!
用佛家用语来说,我们应该先获得开悟,进而修行,再进而思考。我们的思考通常都是很自我中心的,在日常生活中,我们的思考百分之九十九都是自我中心的。“为什么我要受这种苦?为什么我要碰到这种麻烦?”我们想事情的方式,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如此。
例如,当我们开始研究科学或读一本深奥难懂的佛经时,很快就会感到困倦,但对这一类自我中心的思想却兴致勃勃,乐此不疲!然而,如果能够把开悟放在你的修行或思考前面,你的修行或思考就不会是自我中心的。
我所谓的“开悟”,意思是相信“无”,相信有某些东西是无色、无相,而又随时准备好要披上色和相的。这是不可动摇的真理,我们的活动、思想、修行都应该以这个本源的真理为基础。
8 万物本一体
我们通常都会想,“他愚蠢而我聪明”或者是“我从前愚蠢而现在聪明”,如果我们愚蠢的话,那又怎么会是聪明的呢?
道元禅师曾说:“即使是午夜,黎明就在其中;即使黎明来到,午夜就在其中。”这一类的开示,从佛陀传到佛教各祖,从各祖传到道元,再传到我们。午夜与白天并无不同,它们是同一件事,有时被称为午夜,有时被称为白天。但不论怎样称呼,它们还是同样的一回事。
禅修就是生活,生活就是禅修
禅修与日常生活也是同样的一回事,禅修就是日常生活,日常生活就是禅修。但我们通常会想:“坐禅的时间结束了,我们要回到日常生活去了”这不是正确的理解,因为它们是同样的一回事,我们无处可逃。所以动中应该有静,静中应该有动,动与静无异。
每个存在都依赖另一个存在,严格来说,没有分离的个体性存在。有些佛教宗派很强调万物的一体性,但我们的禅道并非如此,我们不强调任何特定的东西,哪怕是一体性也不强调。
“一”是宝贵的,但“多”同样是奇妙的,无视于多样性而强调绝对的一体性乃是偏颇的理解。在这种理解中,“一”与“多”之间存在着一道鸿沟。但“一”与“多”是同样的一回事,所以我们应该在每个个体中欣赏其一体性,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强调日常生活的重要性更甚于某种心灵状态。我们应该在每一个当下、每一个形相里找到实相。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点。
爱与恨实为一体
道元禅师说过:“尽管万物皆有佛性,我们却爱花朵而不喜欢野草。”这是人性的本然。但执著于某种美好的东西同样是佛的活动,不喜欢野草也同样是佛的活动,这是我们应该明白的。如果我们明白这个道理,那么执著于一些什么也就没啥不妥。如果那是佛的执著,那就是无执。所以,在爱中应该有恨——或曰无执,在恨中应该有爱——或曰接纳。
爱与恨是同样的一回事。我们不应该单独执著于爱,我们也应该要接纳恨。不管我们对野草观感如何,我们仍然应该接纳野草。如果你不喜欢它,你大可不必去爱它;如果你爱它,那你就去爱它。
各位常常会批评自己对周遭的人事物不尽公平,各位批评的是你们自己不接纳的态度。但我们禅道所谓的“接纳”和各位所理解的接纳不同。人们总是这么教我们:日与夜无异,你和我无异,这表示万物为一。但我们连这种一体性都不会去强调。如果万物是一,那就根本没有必要去强调一。
智者即蠢才,蠢才即智者
道元禅师说:“学习什么就是为了了解你自己,研究佛法就是为了研究你自己。”学习什么不是为了获得某些你原先不知道的知识,你在还没有学习那些知识之前,你就已经知道了。学习什么以前的那个“我”和学到什么以后的那个“我”是没有鸿沟的,愚与智之间也没有鸿沟。一个蠢才就是一个智者,一个智者就是一个蠹才。但我们通常都会想,“他愚蠢而我聪明”或者是“我从前愚蠢而现在聪明”,如果我们愚蠢的话,那又怎么会是聪明的呢?
但从佛陀传下来的智慧却告诉我们,智者与愚者并没有任何的分别。确实是如此,但如果我这样说,人们也许认为我是在强调一体性,实则非也!
我们不强调任何事,我们想做的只是去知道事物的实相。如果我们知道了事物的实相,就没有什么好侧重的。没有方法可以让我们抓住事物,也没有事物是我们好抓住的,我们不能强调任何事情。然而,诚如道元禅师所说:“虽然我们爱花朵,花朵还是会谢;虽然我们不爱野草,野草还是会长。”即便如此,这还是我们的人生。我们应该以这种方式来理解人生,这样就不会生出烦恼。
烦恼都是你自找的
我们会有烦恼,是因为我们老是强调一些特定的面向。我们应以万物的本然面貌接纳它们,这是我们理解世界、活在世界里的应有方式。这一类的经验是超越思维的。在思维的领域中,“一”与“多”是有分别的,但在实际经验里,“一”与“多”是同样的一回事。因为你创造了“一”与“多”的观念,你就被这些观念所束缚,而你也不得不继续用这些观念没完没了地思考,尽管你根本没有思考的必要。
生而为人就难免会有许多烦恼,但这些烦恼实际上并不是烦恼。这些烦恼是被创造出来的,是我们那些自我中心的观念放大而成的。因为我们放大了什么,烦恼就由此而生。但实际上,我们没有必要强调任何特定的东西。快乐就是悲伤,悲伤就是快乐,快乐中有烦恼,烦恼中有快乐。尽管我们有不同的感受,但它们事实上并无不同。在本质上,它们是同一的,这才是佛陀传下来的真正的理解。
9 安静地坐禅
坐禅的时候,你的心会完全静下来,感受不到任何东西,你只是坐着。但你从打坐中得到的静,却会在你的日常生活中发挥激励作用。
有两句禅诗是这样说的:“风停见花落,鸟鸣觉山静。”在有事情发生于“静”中之前,我们不会感觉得到静的本身。只有当事情发生了,我们才会意识到静中的静。
日本俗谚也有这么两句:“有云见月,有风见花。”当月的一部分被云朵遮住,我们才会感觉得到月有多么明亮。若不是透过其他东西的衬托,我们不会意识到月有多圆。
一株野草就是一座宝库
坐禅的时候,你的心会完全静下来,感受不到任何东西,你只是坐着。但你从打坐中得到的静,却会在你的日常生活中发挥激励作用。
所以,你不只会在打坐时感受到禅的价值,在日常生活中也会感受得到。但这不表示你可以忽略坐禅,哪怕你打坐时感受不到什么,但要是你没有坐禅的体验,那么在日常生活中,你也就不会找到什么。你只会找到野草、树木或云朵,而看不见月亮。但是对学禅者而言,一株在别人看来毫无价值的野草就是一座宝库。抱持这种态度,不管你做什么,生活都会是艺术。
坐禅时,你不应该企图获得些什么,你应该只是单纯地静心打坐,不依赖些什么。保持身体挺直,不要挨着或靠着什么东西。保持身体挺直的意思是,你不依靠着任何东西。就是这样,身、心两方面都不依赖任何东西,你就会获得完全的静。相反的,要是坐禅时依靠着什么或想要达到些什么,那么你的坐禅就是二元性的,无法得到完全的静。
努力的意义在于努力本身
日常生活中,我们总是想要完成些什么,想要把一个东西转化成为另一个东西,或者想要获得某些东西,这种企图本身也是我们真实本性的一种表现。但努力的意义,应该是在于努力本身,我们应该在达到一些什么之前,就先了解努力的意义。所以,道元禅师才会说:“我们应该在获得开悟前,先获得开悟。”
我们不是在开悟之后才了解开悟的,努力把事情做好的本身就是开悟。当我们深深陷入烦恼或沮丧时,开悟就在其中。当我们身处逆境时,应该从容自若。我们通常都觉得生命的无常让人难以释怀,但也只有在生命的无常中,我们才可以找到永恒生命的欢乐。
抱持着这种理解,持之以恒地修行,你就可以日益改善自己。但如果你企图达成什么却又没有这种了解的话,你的修行就不会有效果。你会在拼命追求目标的过程中迷失自己,你会一无所成,让自己继续在烦恼中受苦。但有了正确的了解,你就会有所进展。那么,不管你做什么,都会基于你最内在的本性,而成绩也会一点一滴累积起来。
哪个较为重要呢?是获得开悟,还是在获得开悟之前先获得开悟?是赚一百万,还是在一点一滴的努力中享受你的生命(哪怕你不可能赚到一百万)?是当个成功的人,还是在你追求成功的努力中找出努力本身的意义?如果你不知道答案,那你连练习坐禅都还不能;如果你知道答案,那你就会找到生命真正的宝藏。
10 佛法是一种体验
对于我们来说,拿佛教来与基督教比较是没有意义的。佛教就是佛教,而佛法就是我们的修行。当我们抱持着一颗清净心来修行时,我们甚至没有自觉到自己正在修行。
尽管这个国家有许多人对佛教感兴趣,但只有为数不多的人对佛教的清净形式感兴趣。大部分的人感兴趣的是佛教的教法或哲学。他们把教法或哲学拿来与别的宗教比较,然后指出佛教在理性上更站得住脚。
但是,到底佛教在哲学上是不是更深刻、更上乘、更完美,其实这些都无关宏旨,让修行保持在清净的形式才是我们的目的。有时候我会觉得,不知道佛教实为何物却大谈佛教的教法或哲学有多么完美,这形同一种亵渎。
禅修之前,先正本清源
在一个群体中,禅修对佛教来说是最重要的事,因为这种修行是最本源的生活方式。不正本清源,就无法品味我们这个人生努力的结果。我们的努力必须是有意义的,要知道我们努力的意义何在,就必须找出我们努力的本源。在了解本源之前,不应计较自己努力的成果。如果本源不清净的话,我们的努力就不会是清净的,而结果也就不会尽如人意。
但我们要是能归复真实本性,并以此为基础,努力不懈,我们就能一刻一刻、一日一日、一年一年地品味我们努力的成果,这是我们应该品味人生的方式。那些只是执著于努力的成果的人们,将没有任何机会去品味,因为成果永远不会到来。但如果你的努力是一刹那接着一刹那,从你的清净本源流泻出来,那么你做的任何事情都会有益处,而你也会对你所做的任何事情感到满意。
用清净心打坐
禅修的目的是归复清净的生活方式,超越一切的得失心以及名利之心。我们修行的目的只是为了保持真实本性的本来面貌。我们不需要用知性去分析我们的清净本性,因为本性超越知性的理解之外。我们也不需要去欣赏本性,因为它超越我们的欣赏之外。所以,只管打坐吧!抱持着最清净的动机,静默得一如我们的原初本性,这就是我们应有的修行方式。
在禅堂里,我们不应该遐想些什么,我们来这里只是为了打坐。坐禅结束后,我们会互相分享一下,然后就回家去。但我们会把日常生活视为我们清净修行的延续,并从中享受到人生的乐趣。这看似平常,却是很不平常的。
不管我去哪里,都会有人问我:“佛教是什么?”他们把手上的笔记本打开,准备好要记下我的回答。我的感觉各位可想而知!但在这里,我们只是坐禅。这是我们唯一要做的,而这种修行也带给我们快乐。我们无须了解禅是什么,我们已经在坐禅,所以无须从知性上知道禅是什么。我想,这在美国社会是非常不寻常的。
禅宗是“宗教”出现之前的宗教?
在美国,有许多不同的生活模式以及宗教,因此,把不同宗教放在一起比较其异同,看来是再平常不过了。但对于我们来说,拿佛教来与基督教比较是没有意义的。佛教就是佛教,而佛法就是我们的修行。当我们抱持着一颗清净心来修行时,我们甚至没有自觉到自己正在修行,所以我们不能拿我们的方式去与别的宗教比较。
有些人说禅宗不是宗教,也许是吧!或者禅宗是“宗教”出现之前的宗教,所以禅宗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宗教。但是禅是很奇妙的,尽管我们没有从知性上分析禅是什么,尽管我们没有任何大教堂或炫目的装饰品,但禅却让我们可以品味自己的真实本性,我觉得这一点是很不寻常的。
11 真正的佛教徒
事实上,我们全然不是曹洞宗,我们只是佛教徒,我们甚至不是佛教的禅者,而只是佛教徒。如果明白这一点,你就是真正的佛教徒。
行、立、坐、卧是佛教的四种基本活动或行为方式。但坐禅并不是这四种活动之一,而依道元禅师之见,曹洞宗也不是佛教的众宗派之一。中国的曹洞宗也许是一个佛教宗派,但是道元禅师认为,他自己的修行方式不是一个宗派。
如果是这样,那你也许会问:“为什么我们要强调坐姿正确?”或者“为什么学禅时应该要有个师父?”理由是,坐禅并不是佛教的四种基本活动之一,坐禅是一种包含无数活动的修行,坐禅甚至在佛陀之前就已经存在了,而且会永远存在下去,所以,打坐的姿势不应该与这四种活动混为一谈。
禅修就是要让我们不执著
人们一般都会强调某种坐禅的姿势或某种对佛教的理解。他们会想:“这才是佛教!”但我们不能拿我们的修行方式,去跟一般人理解的修行方式比较。我们的教法是不能与其他佛教教法相比的,所以我们需要一个不执著于任何特定的佛教教法的师父。
佛陀的原初教法中,包含了所有的佛教宗派。既然身为佛教徒,我们的努力也应该以佛陀为榜样:不执著于任何特定的宗派或教义。但是通常,如果我们没有一个师父,而我们对自己的了解又自以为是,就会昧于佛陀的原初教法,不知道那是兼容并蓄,有各式各样的教法含藏在其中。
因为佛陀是这种教法的开创者,人们才会权宜性地把他的教法称为“佛法”,但事实上佛法并非某种特定的教法。佛法只是真理本身,而这真理之中又包含着各种真理。坐禅是一种包含日常生活各种活动的修行,所以,事实上我们并不只是强调打坐的姿势,如何坐禅就是如何行动。我们透过坐禅来学习怎样行动,因为坐禅乃是最基本的活动,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学习坐禅。
尽管学习坐禅,但我们不应该自称为“禅宗”。我们只是依佛陀的榜样坐禅,佛陀教我们怎样透过修行来行动,这是我们之所以坐禅的原因。
强调坐禅就不是真的坐禅
做任何事,活在每一刹那,都是佛的一个短暂活动。以这种方式打坐,就是成为佛陀本身,成为历史上的佛陀。同样道理也适用于任何我们所做的事情上。任何事情都是佛的活动,因此,不管你做任何事或任何事都不做,佛自在其中。
因为不明白这一点,人们误以为他们所做的事情是最重要的,却忘了实际上在做这些事情的是谁。人们以为他们在做各种事情,实则一切都是佛的作为;我们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名字,但这些名字只是佛的不同的名字;我们每个人都会从事许多不同的活动,但这些活动全都是佛的活动。
所有的姿势都是在“坐禅”
因为不明白这一点,人们才会刻意去强调某种活动的重要性。当他们强调坐禅的时候,那就不是真正的坐禅。他们看起来是以佛陀的方式打坐,但实际上他们对禅的理解与我们大异其趣。他们把坐禅理解为人的四种基本姿势之一,心里想:“现在我要采取这种姿势。”
实际上,所有的姿势都是在“坐禅”,而每一种姿势都是佛陀的姿势。这样的理解,才是对坐禅姿势的正确理解。如果你以这种方式修行,那就是佛教的修行,这是非常重要的。
所以,道元禅师并不称自己为曹洞宗的师父或弟子。他说:
其他人也许会把我们称为“曹洞宗”,但我们却没有理由如此自称。你们甚至不应该用“曹洞宗”这个名字。
没有一个宗派应该自视为一个分离的宗派。一个宗派只是佛教一个权宜性的形相。但因为其他的宗派不接受这种见解,继续用各自的名称称呼自己,我们才不得不接受“曹洞宗”这个权宜性的称呼。
就只是佛教徒
但我想把话说清楚,事实上,我们全然不是曹洞宗,我们只是佛教徒,我们甚至不是佛教的禅者,而只是佛教徒。如果明白这一点,你就是真正的佛教徒。
佛陀的教法无所不在。今天在下雨,这就是佛陀的教诲。人们认为他们自己的道路或宗教理解,就是佛陀的道路与理解,而不晓得他们所见、所做、所在之处,无一不是佛陀的道路。
宗教不是任何特定的教法,宗教无所不在。我们应该以这种方式来了解佛教教法,我们应该忘掉所有特定的教法,而不应该去问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不应该有任何特定的教法,教法存在于每一刹那,每一个存在,这是真正的教法。
12 心也需要休息
只有在坐禅时,你才会对心的这种空寂状态有最清净、最真切的体验。严格来说,心的空性甚至不是心的一种状态,而是心的原初本质,这是佛陀和六祖都体验过的。
我们应该在没有修行或开悟之处建立起修行的习惯,如果我们是在有修行和开悟之处坐禅,就没有机会让自己获得完全的平静。换句话说,我们必须坚定相信自己的真实本性。我们的真实本性超出意识经验之外,只有在意识经验的范围内,才会有修行与开悟,以及善与恶之分。但不管我们能否经验到自己的本性,它都是超越意识地存在着,我们必须以本性作为修行的基础。
别把佛陀的话放在心上
哪怕心存善念也不是那么的善。佛陀有时固然会说:“你应该做这个,你不应该做那个。”但如果你把他的话留在心里,却不见得太有益处。这些话会成为你的一种负担,让你有种不自在的感觉。说起来,有时心存恶念还会让人舒服一点。不过,归根究底,善与恶都无关宏旨,你是不是能够让自己平静、让自己不为善与恶所囿限,那才是重点。
有什么东西梗在你的意识里头时,你就无法获得真正的从容自若。想要获得完全的从容自若,最好的方式是忘掉一切。这样的话,你的心就会变得够静谧、宽广而清明地以事物的本然面貌观看它们,不费一丝力气。获得从容自若的最好方法就是,不保留任何事物的观念,把它们统统忘掉,不留下任何思想的阴影或痕迹。
但如果你刻意停止心念或超出意识活动之外,那只会给自己带来另一个负担。“我应该在修行时停止心念,但我却做不到,我的修行不够好。”这样的想法也是一种错误的修行方式,不要刻意停止心念,而是要让一切如实呈现自身,那么,杂念就不会在你的心里久留,而你最后也会得到一颗清明且空荡荡的心。
保持一颗空心
因此,坚定相信你的心的本源空性,是修行中最要紧的事。佛经用大量的比喻来说明这个空的心,有时候我们会用天文数字来形容它,这意味着我们不应该去计量它。如果它大得让你无法计算,你就不会有兴趣去计算它了。
但只有在坐禅时,你才会对心的这种空寂状态有最清净、最真切的体验。严格来说,心的空性甚至不是心的一种状态,而是心的原初本质,这是佛陀和六祖都体验过的。“本心”、“本来面目”、“佛性”,以及“空性”,所有这些语汇都是形容心的绝对宁静。
各位知道怎样才能带给身体休息,却不知道怎样才能带给心灵休息。哪怕是躺在床上,各位的心仍然异常忙碌,哪怕是睡着,各位的心仍忙于做梦。你们的心总是处于激烈活动之中,这不是好事,各位应该学学怎样放下思考的心、忙碌的心。想要超越我们的思考机能,我们必须坚定相信心的空性。能够坚定相信心的绝对宁静,我们就能达到清净的本源状态。
哈!这只是虚妄
道元禅师说过:“当在虚妄中建立修行。”哪怕你认为自己身处虚妄,你的清净心却依然存在。在你的虚妄之中体现清净心,这就是修行。只要在虚妄中体现清净心,虚妄就会消失。当你能说出“这是虚妄”这样的话时,虚妄就会无地自容,自己走开。所以,“当在虚妄中建立修行”,不因虚妄而有所挂碍,就是修行,而即使你自己没有意识到,但这就是开悟。
反过来说,如果你刻意要把虚妄赶走,虚妄只会更加赖着不走,而你的心为了对付它们,也会愈来愈忙碌。所以,只要对自己说:“哈!这只是虚妄。”不必被它闲扰,而只是冷眼旁观,你就会拥有你的真心、平静心,一旦你开始要对付虚妄,就会被卷入虚妄之中。
因此,不管你是否获得开悟,“只管打坐”就已足够。如果你刻意追求开悟,就会给自己的心带来很大的负担。你的心将无法清明得足以如物之所如地观物。如果你真的是看到了事物的实相,那你就会看到它们应有的样子。一方面,我们应该追求开悟,因为那是事情的应然;另一方面,我们是肉身性的存在,想要获得开悟极端困难,这是事情在当下的实然。
但如果我们开始打坐,我们本性中的这两面都会被唤起,而我们也会同时从应然与实然这两面来看事情。因为我们目前做得不够好,所以会想要做得更好,但是当我们达到超越心的境界,就会同时超越事情的应然和实然。在本心的空性中,它们都是同样一回事,明白这一点,我们就会得到完全的从容自若。
佛法就在我们本心之中
宗教一般都是在意识的领域中发展自身:建立紧密的组织、盖起漂亮的建筑、创作出音乐、发展一套哲学等等,这些都是意识世界的宗教活动。但是,佛教强调的是非意识的世界,发展佛教最好的一种方式是坐禅——只管打坐,与此同时,也要对我们的真实本性坚信不疑。这个方式比看书或研究佛法的哲学要好得多。
当然,研究哲学也有其必要,它可以增强你的信念。佛法的哲学极具包容性,而且十分合乎逻辑,所以佛法不仅仅只是佛教的哲学,也是有关生命自身的哲学。佛教教法的目的是要指出生命是超越意识的,是存在于我们清净的本心之中。
大家一起来打坐
所有的佛教修行都是为了巩固这个真理,而不是为了宣传佛教,不是为了让佛教看起来神秘兮兮而吸引众人。因此,在讨论佛教时,我们应该使用最寻常、最普遍的方式,而不应透过玄奥的哲学思维来推广我们的禅道。
在某些方面,佛教是很好辩的,但这只是因为身为佛教徒,我们必须防止别人对佛教做出神秘、玄奥的解释。但哲学讨论并不是了解佛教的最佳方式,如果你想成为地道的佛教徒,最好的方法是打坐。我们能够有一个场地聚在一起打坐,真是非常幸运的事。我希望各位对“只管打坐”的坐禅方法有坚定的信念。只管打坐,这就够了。
13 人人都可以是佛
在坐禅时,我们就会证得佛性,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佛。
我很高兴能在佛陀当年在菩提树下悟道的这一天来到这里。在菩提树下开悟之后,佛陀说:“奇哉!奇哉!一切众生悉有如来智慧德相,唯因妄执未证。”他的意思是,在坐禅时,我们就会证得佛性,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佛。
不过,他所指的“修行”并不只是坐在菩提树下,也不只是盘腿而坐。无疑地,盘腿的坐姿对我们来说很基本也很重要,但佛陀真正的意思是,不管是山峰、树木、流水、花朵,一切无不是佛道。换句话说,万物都以各自的方式参与到佛的活动之中
佛性使你活在当下
我们说万物以各自的方式存在,并不是指万物各自存在于自己的意识领域。我们所看到或听到的,只是我们实际呈现的一部分,或称为“一个有限的观念”。当我们只是我们自己时,就是以我们专属的方式存在着的时候,也就是在呈现佛的自身。
换句话说,当我们坐禅或从事这类的事情,佛道或佛性就在其中。要是我们去问佛性是什么,佛性就会消失;要是我们只管坐禅,就会充分了解佛性的意义。也就是说,了解佛性的唯一方法就只有坐禅,只有如我们本然那样地存在着。因此,佛陀所说的佛性,就是如他的样子活在当下,超出意识的领域之外。
佛性就是我们的真实本性,还没坐禅之前,还没在意识层面认识佛性之前,我们就已经拥有佛性了。在这个意义上,我们所从事的一切无不是佛的活动。如果你刻意去了解佛性,就不会了解佛性;如果你放弃了解佛性,则对佛性的真正理解就唾手可得。
坐禅之后,我一般都会讲讲话,但来这里的人主要不是为了听我讲话,而是为了坐禅,我们应该谨记这一点。我讲话的目的,是为了鼓励各位以佛陀的方式坐禅。所以,虽然我们说你有佛性,但如果你对要不要坐禅有所犹豫,或不承认自己是佛,那么你既不会了解佛性也不会了解坐禅。
但是,当你能够以佛陀的方式坐禅,你就会了解我们的禅道。我们不会谈太多道理,但是透过活动,我们却可以彼此沟通。我们应该常常沟通,不论是言语或非言语上的沟通。如果忽视这一点,我们就会失去佛教最重要的部分。
你就是佛!
不管身在何处,我们都不应该遗忘这种生活方式。这种方式称为“成为佛”、“成为老板”。不管去哪里,你都应该当周围环境的主人。换句话说,你不应忘掉自己的方向,因为如果你始终以这种方式存在,你就是佛的本身。
没有刻意成为佛的时候,你就会是佛,这就是我们寻求开悟的方法。要达到开悟,就是要始终与佛同在。把禅修生活一再地重复又重复,你就会获得这种理解。要是你忘掉这一点,要是你因为自己的成就而得意或因为挫折而气馁,你的修行就会受到一道厚墙的局限。
你不应该让自己被一道自己建立起来的厚墙所局限,所以坐禅时间到了,你就应该去找师父坐禅,听听他讲话,并且和他谈谈,然后回家去。所有这些程序都是坐禅的一部分,依此而行,不带有任何得失心,你就始终是佛。这是真正的坐禅。这样,你不用多久就可明白佛陀开悟后第一句话的真义:“奇哉!奇哉!一切众生悉有如来智慧德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