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月录》与其他经论不同,主要是由一则一则的公案组成,相对于它的源头,即各种灯录、语录,并不存在思想精神上的发展变化,所以只能在书的编集方面溯其源,就书的影响方面述其流。

说到《指月录》之流,则有清代聂先的《续指月录》,较为简单,而说到《指月录》之源,则是非常复杂的。瞿氏在《指月录》的序中说:“予垂髫则好读竺坟,尤好宗门家言。……意适处,辄手录之。”可见《指月录》是从这些“宗门家言”中摘录出来的。

这些“宗门家言”到底有哪些书籍?我们从书中以夹注形式出现的附录中提到的书名,大致可以判定有如下著作:北宋道原景德传灯录》,契嵩传法正宗记》,南宋宗杲《正法眼藏》,普济《五灯会元》,明居顶续传灯录》,唐道宣《高僧传》,智炬《宝林传》,北宋赞宁《续高僧传》,惠洪禅林僧宝传》,《智证传》,《林间录》,延寿《宗镜录》,克勤《碧岩集》,南宋赜藏主古尊宿语录》,道谦《大慧普觉禅师宗门武库》,晓莹罗湖野录》,南宋法应(集)、元普会(续集)《禅宗颂古联珠通集》,南宋宗永《宗门统要》,以及《大慧语录》《庞居士语录》《坛经》《雪堂和尚拾遗录》《临济语录》《圣胄集》等。

此外正文中也明确标出了所引的一些经论。可见《指月录》抄录的范围是相当广泛的,辨析起来也是相当复杂的。下面拟从内容和形式两个方面对《指月录》的渊源进行辨析。

《指月录》内容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正文,一部分是附录。下面首先考察一下正文的情况。

《指月录》虽然没有取名灯录,而“指月”的意思是要人们因此书而见道,但它实际上是一种灯录。其源头就是前面流传的各种灯录。最早的灯录应该是南唐保大十年(公元九五二年)泉州招庆寺静禅师和筠禅师编的《祖堂集》。但《指月录》当中并没有提到这部书,内容上也没有引用过。

据陈士强先生考证:“《祖堂集》初刊后不久,留在国内的印本由于战乱等原因,大多散佚。除北宋尚有人看过它以外,南宋以后极少有人提到过它。以至后人几乎不知道有这部书。又由于以‘传灯录’为书名的,以北宋道原的《景德传灯录》为最早,故一般都认为《传灯录》是禅宗灯录体著作的始祖。这从对后世的直接影响而言,是完全对的。”(《佛典精解》,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九二年十一月版,第五五九页至五六一页)

所以《指月录》所取的灯录应该是北宋道原的《景德传灯录》(简称《传灯录》)、李遵勖的《天圣广灯录》(简称《广灯录》)、惟白的《建中靖国续灯录》(简称《续灯录》)、南宋悟(《续藏经》作“悔”)明的《联灯会要》(简称《联灯》)、正受的《嘉泰普灯录》(简称《普灯录》)、普济的《五灯会元》(简称《会元》)、明居顶的《续传灯录》。

应该取自这些灯录,实际是不是真的取自这些灯录呢?从书中附录看,《传灯录》《会元》《续传灯录》是肯定的,其他灯录则没有明确说明。附录中有时只说“灯录”二字,到底是指哪一部灯录,还不清楚,但可以肯定不光是指《传灯录》。因为《传灯录》只收到南岳下第九世、青原下第十一世,而《指月录》在此后的世系中仍然出现“《灯录》云”之类字样。

例如六祖下第十五世《丞相张商英居士章》便有“《灯录》《武库》皆不载其颂”语,六祖下第十六世《安吉州道场明辨禅师章》附录中有“与《灯录》小异,附志于此”语。这两处说的《灯录》肯定不是《传灯录》。书中六祖下第十三世之前的附录中也常常出现“灯录”的字样,这些《灯录》具体指哪一部灯录,只能具体考察了。

在众多的灯录当中,对于《指月录》来说,《五灯会元》有着特别重要的意义。只要对照一下两部书就会发现,《指月录》在摘抄过程中尽管参照了许多种书,但落实到具体文字上大部分是以《会元》作为蓝本的,也就是说其他灯录可能与《会元》内容相同,而个别字句不一样,而《指月录》则与《会元》一致。

例如《释迦牟尼佛章》,《会元》前一部分与《传灯录》相同,后面许多内容《传灯录》没有,《广灯录》不同于《会元》,《续灯录》不同于《会元》,《联灯》内容相近而多出后人拈颂,《普灯录》不同,而《指月录》全章与《会元》全章基本相同。再如东土祖师《初祖达磨章》,《会元》与《传灯录》相同,《广灯录》增加许多谶言偈语,其他相同,《联灯》相同,《普灯录》不同,而《指月录》取自《会元》。再如六祖下第二世《马祖道一禅师章》,《会元》与《传灯录》相同,《广灯录》不同,《续灯录》相同而不全,《联灯》相似,而《指月录》取自《会元》。

所谓取自《会元》,也不是一字不差地照抄,而是相对于其他灯录,《会元》更为接近,可以判定是取自《会元》。例如《马祖道一禅师章》第一段,《传灯录》《会元》《指月录》分别如下:

江西道一禅师,汉州什邡人也。姓马氏。容貌奇异,牛行虎视,引舌过鼻,足下有二轮文。幼岁依资州唐和尚落发,受具于渝州圆律师。唐开元中,习禅定于衡岳传法院,遇让和尚。同参九人,唯师密受心印。始自建阳佛迹岭,迁至临川,次至南康龚公山。大历中,隶名于开元精舍。时连帅路嗣恭聆风景慕,亲受宗旨,由是四方学者云集坐下。

江西道一禅师,汉州什邡县人也。姓马氏。本邑罗汉寺出家。容貌奇异,牛行虎视,引舌过鼻,足下有二轮文。幼岁依资州唐和尚落发,受具于渝州圆律师。唐开元中,习禅定于衡岳山中,遇让和尚。同参六人,唯师密受心印。始自建阳佛迹岭,迁至临川,次至南康龚公山。大历中,隶名于钟陵开元寺。时连帅路嗣恭聆风景慕,亲受宗旨,由是四方学者云集座下。

江西道一禅师,汉州什邡县人。姓马氏,故俗称马祖,或云马大师。容貌奇异,牛行虎视,引舌过鼻,足下有二轮文。幼岁于本邑罗汉寺出家,受具于渝州圆律师。开元中,习定于衡岳,遇让和尚,发明大事。同参六人,唯师密授心印。始居建阳佛迹岭,迁于临川,次至南康龚公山。大历中,连师路嗣恭请师开法,四方学者云集座下。

可见《传灯录》与《会元》基本相同,《指月录》则略有不同,但它取自《会元》。《传灯录》云“同参九人,唯师密受心印”,《会元》作“六人”,《指月录》亦作“六人”。《传灯录》云“四方学者云集坐下”,《会元》作“座下”,《指月录》亦作“座下”。《会元》云“本邑罗汉寺出家”,《指月录》云“幼岁于本邑罗汉寺出家”,而《传灯录》则没有这些字样。但也可以看出,《指月录》在行文当中有意省略。《传灯录》《会元》俱云“大历(《传灯录》作“历”)中,隶名于钟陵开元寺。时连帅路嗣恭聆风景慕,亲受宗旨,由是四方学者云集座下”,而《指月录》但云“大历中,连帅路嗣恭请师开法,四方学者云集座下”。

而且《传灯录》《会元》中“密受心印”下面有一百二十三字的附录,《指月录》则没有,但它在“南康龚公山”下加上六十三字的附录。《指月录》在个别地方还有少许增加。《会元》云“遇让和尚。同参六人,唯师密受心印”,而《指月录》在“遇让和尚”后面加入“发明大事”四字。

《马祖》一章,《指月录》取自《会元》而不取《传灯录》,在后面的段落中还可以找到许多例证。如《会元》《指月录》当中都有马祖与西堂、百丈、南泉玩月一则公案,而《传灯录》则没有。公案云:“一夕,西堂、百丈、南泉随侍玩月次,师问:‘正恁么时如何?’堂曰:‘正好供养。’丈曰:‘正好修行。’泉拂袖便行。师曰:‘经入藏,禅归海,唯有普愿独超物外。’”

再如《传灯录》云:“有小师行脚回,于师前画个圆相,就上拜了立。师云:‘汝莫欲作佛否?’云:‘某甲不解捏目。’师云:‘吾不如汝。’小师不对。”而《会元》与《指月录》具有小师之名,即云“有小师耽源行脚回”。当然在这一章中,《指月录》又加入了《会元》中所没有的一些语录。

再看看《广灯录》。《释迦牟尼佛章》,《广灯录》与《会元》《指月录》都不一样。再如《四祖优波毱多尊者章》,《广灯录》与《会元》相似,而《指月录》还是取自《会元》。末尾《广灯录》云“当平王朝也”,《指月录》《会元》俱云“即平王三十一年庚子岁也”。

对比一下《联灯》与《会元》,《指月录》也是取自《会元》而不取《联灯》。还以《马祖章》为例,《联灯》云:“江西道一禅师,汉州什邡县人,马氏子也。示众云:……”那些关于马祖何时出家,何时受戒,容貌如何奇特,如何开悟,如何开始传法,一概不录。

再如《南岳怀让禅师》一章,《联灯》云:“南岳怀让禅师者,金州杜氏子。少习毗尼。”而《会元》云:“南岳怀让禅师者,姓杜氏,金州人也。于唐仪凤二年四月八日降诞,感白气应于玄象,在安康之分。太史瞻见,奏闻高宗皇帝。帝乃问:‘是何祥瑞?’太史对曰:‘国之法器,不染世荣。’帝传敕金州太守韩偕亲往,存慰其家。家有三子,唯师最小。炳然殊异,性唯恩让,父乃安名怀让。年十岁时,唯乐佛书。时有三藏玄静过舍,告其父母曰:‘此子若出家,必获上乘,广度众生。’至垂拱三年方十五岁,辞亲,往荆州玉泉寺,依弘景律师出家。通天二年受戒后习毗尼藏。”而《指月录》除个别字句以外,基本上与《会元》相同,可见《指月录》不取《联灯》。

比较一下《普灯录》《会元》《指月录》,也可以看出《指月录》取自《会元》而不取《普灯录》。

说《指月录》以《会元》为蓝本,是就大体情况而言,并不是说只取《会元》一家。瞿氏在编集过程中常常是对照许多种书,择善而从,或引入新的内容,或纠正其中的错误。例如六祖下第四世《洪州黄檗希运禅师章》中,禅师在洛阳行乞遇一老妪事,后面的附录云:“添钵公案,《会元》《颂古》《统要》,皆作临济,此从《古尊宿语录》及《林间录》入师章。”六祖下第八世《四祖山清皎禅师章》末尾附录云:“《传录》载此,以师先十八年而识化期也。《会元》作临终时偈,失矣。”六祖下第十世《襄州谷隐山蕴聪慈照禅师章》末尾附录云:“‘深山岩崖’语,今载《会元》矣。”

从上面附录中可以看出,作者是大量地阅读了那些“宗门家言”而摘录出来的。除了几部灯录以外,其他各种传记、语录都用来进行参考,有的还是非常重要的参考。如《六祖》一章,就主要取自《坛经》。抄录时用得最多的书当属《正法眼藏》《宗门统要》《古尊宿语录》《林间录》《禅宗颂古联珠通集》等书。

从那些附录当中还可以看出,瞿氏在摘录过程中,虽文字有些变化,但多限于对其身事叙述的详略上,而对于机语则很少有所变动,态度是极其严谨的。如六祖下第五世《仰山慧寂》一章中“师卧次,僧问曰:‘法身还解说法也无?’”的第二个“法”字下面有附录云:“《会元》无‘法身’‘法’字,《统要》《颂古》等皆有‘法’字。”可见瞿氏对一个字都是非常认真的。

以上是正文部分的情况,下面再看看附录部分的情况。

《指月录》中的附录也是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少则几个字,多则几千言。像“临济三句”和“洞山五位”下面的附录都有六千多字。这些附录的内容大体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辨证得失,说明摘录依据。如《释迦牟尼佛章》中讲佛降生时间“当此土周昭王二十四年”下面附录云“《正宗》作九”;讲到佛入正定三昧时间“乃于穆王三年癸未”下面附录云“《正宗》作三十三年戊寅”。再如六祖下第三世《池州南泉普愿禅师章》中附录便有“某字应作殊”“某字应作离”“此处有脱误,原录如是,始因之”等字样。再如前面提到的六祖下第八世《四祖山清皎禅师章》中指出《会元》错误的附录,都属于这一类。

二、附载资料,以备进一步考证。如六祖下第七世《韶州云门山光奉院文偃禅师章》讲到禅师参雪峰义存得法事下面附录云:

圆悟《碧岩集》云:“师承睦州旨,往见雪峰。一到便出众问曰:‘如何是佛?’峰云:‘莫寐语。’师便礼拜。一住三年。雪峰一日问:‘子见处如何?’师云:‘某甲见处,与从上诸圣,不移易一丝毫。’《僧宝传》:“谒雪峰,峰方堆桅坐,为众说法。师犯众出,熟视曰:‘项上有三百斤铁枷,何不脱却?’峰曰:‘因甚到与么?’师以手自拭其目,趋去。峰心异之,明日升座曰:‘南山有鳖鼻蛇,诸人出入好看!’师以拄杖撺出,又自惊栗。自是流辈改观。三录载师见雪峰事,其不同若此,因并录以备考。

再如六祖下第十六世《安吉州道场明辨禅师章》末尾附录云:

《萝湖野录》载师悟缘自“闻僧举”至“默有所契”下乃云:“即趋龙门坐据居无何,佛眼举前话问之。师拟对,佛眼以手托开。师趋出,豁然大彻,复回吐露,佛眼拽杖逐之。”与《灯录》小异,附志于此。

三、征引后人关于某一公案的拈颂,以备参看。这种内容在附录中所占比例极大。如《释迦牟尼佛章》,讲到世尊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迦叶破颜微笑事,下面附录云:

白云端云:“迦叶色虽然如是,还觉顶门重么?”复颂云:“尽说拈花微笑是,不知将底辨宗风。若言心眼同时证,未免朦胧在梦中。”僧问云峰悦:“灵山拈花意旨如何?”悦云:“一言已出,驷马难追。”“迦叶微笑意旨如何?”悦云:“口是祸门。”

所引的人当以雪窦重显、大慧宗杲、圆悟克勤等人为最多。

四、编者对某一公案的评议。如应化圣贤《金陵宝志禅师章》讲到“安乐禁”时,作者附录云:

幻寄曰:志公“安乐禁”及“十二”,其旨与达磨之不识、德山棒、临济喝,皆自灵山拈花一脉相承。如涂毒鼓,如太阿剑,闻之者丧,婴之者断,不可以心思意解者。而或者谓“十二”乃十二因缘治惑药也。其在书字时节刻漏中,乃书之在十二时中也。“安乐禁”,禁者,止也。至安乐时乃止耳。此所以为修习也。是以赵州庭柏,为三界唯心,沩山拂子,为附物显理者。同道座主奴也,何足以语此?

这一种内容虽然不多,却可以看出编者的思想情况。

以上几种内容除了第四种是作者自己的创作以外,主要来自以《联灯》为主的灯录,以《古尊宿语录》为主的语录和各种传记。例如六祖下第三世《庞蕴居士章》中讲庞居士参马祖得法旨事下附录云“《大慧语录》云”,章末附录又云“士语录载”等,都明确指出了某段话来自某语录。总的说来,正文来源以各种灯录为主,附录以各种语录为主。

下面再考察一下《指月录》在形式上的渊源。

一般灯录大都以“南岳下某世”“青原下某世”来标世次,而《指月录》全以“六祖下第几世”来划分世次。这一做法来自于明代居顶的《续传灯录》。不过《续传灯录》不言“六祖下某世”,而是言“大鉴下第几世”。《指月录》略去了“某禅师法嗣多少人”的第二级标题,改在总目录中用小字注出。这又是采用了《普灯录》的做法。如“江西马祖大寂道一禅师”下面注云“南岳一世”,“庆元府雪窦明觉重显禅师”下注云“青原九世,云门三世”。

《指月录》附录的体例也不是独创,早在《传灯录》中就已经有了,正如陈士强指出的那样:“《传灯录》卷文中刊有一些夹注。根据意思分辨,有宋刻本注、延祐重刻本注和道原、杨亿原注三种。一般说来,宋刻本和延祐本的夹注,多带有校勘辨析性质,数量较少。……道原、杨亿的原注,数量较多,大多是摘引各家禅师之语,对卷文中提到的机缘语句进行评点。如‘玄觉云’‘药山云’‘洞山云’‘石霜云’‘法眼云’等等。”(《佛典精解》,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九二年十一月版,第五八三至五八四页)但其中许多夹注,《指月录》并未摘取。

后来《联灯》在这方面大量地以夹注形式附载禅宗名宿的拈颂评唱,多为《指月录》所吸收。如《释迦牟尼佛章》讲到佛出世后说“天上天下,唯吾独尊”时,附录云:“云门云:‘我当时若见,一棒打杀与狗子吃,贵图天下太平。’琅琊觉云:‘云门可谓将此身心奉尘刹,是则名为报佛恩。’云峰悦云:‘云门虽有定乱之谋,且无出身之路。’”

这三则《指月录》全部保留,此外又加两则。再如《六祖章》中,“风幡之议”下面,《联灯》附载了雪峰义存、巴陵颢鉴、雪窦重显、保宁仁勇四则评语。《指月录》取了前三则,又加入了三则,略去了保宁仁勇一则。

《指月录》许多卷末附有《音释》,这是取法于《普灯录》。

上面辨析了《指月录》的渊源,下面再看看《指月录》的流变。

《指月录》问世后,流传相当广泛,影响颇大。八十三年后,即康熙十七年(公元一六七八年),终于出现续作,聂先《续指月录》。该录共二十卷,收入《续藏经》,上海涵芬楼影印本,第壹辑,第贰编乙,第十六套。聂先,号乐读,庐陵(今江西省抚州市)人。他在书前的《凡例》中说:“是录起于丁巳春至,成于戊午长夏。鸠工始于嘉兴楞严寺之藏经坊,终于维扬建隆寺之印经寮,缮稿于张剑园居士之般若阁。”

可见聂氏是在清康熙十六年(公元一六七七年)春天动手,到第二年的夏天完成的。陈士强说康熙十八年,并不确切。还可以看出,作者是在佛寺的藏书印经之处完成的,时间比较集中,并不像瞿汝稷那样在家中长时间随手摘录而成。余怀在序中说:“聂子竭三十年血力,手胼足胝而为此书。”恐怕也不确切。

《续指月录》书前有康熙十九年(公元一六八〇年)正月古歙江湘的序、蒲阳余怀的《续指月录序》、如是居士吴绮园的《募刻续指月录弁语》、灵岩学人范国禄的《题记》、虞山海印学人陈见龙的《缘起》,以及《孙孝则先生书问》《续指月录总目》《续指月录凡例》《虎丘、径山二祖长少伦叙考》《续指月录卷首》。书末有《续指月录尊宿集》。

全书由《卷首》一卷、正文二十卷、《尊宿集》一卷,三部分组成。通常说的《续指月录》二十卷是指正文而言。正文所收世次,上始六祖下第十七世,下至六祖下三十五世。全书第一人为临济宗杨岐派虎丘绍隆的弟子天童昙华,最后一人为曹洞宗廪山常忠的弟子寿昌慧经。《卷首》是收载《指月录》特别是其中六祖下第十六世中遗载的人物,共六十三人。《尊宿集》是仿效《指月录》当中的“应化圣贤”和“未详法嗣”而设立的,共收六十一人。

由于编者是清代人,许多地名都已发生变化,所以把过去地名一律改作清代地名。例如“临安灵隐”便改作“杭州灵隐”。

聂先在编著精神上也是继承瞿氏而来。他在《凡例》中说:“兹录原承瞿先生以儒论禅,便于观览,并无人我。”

关于《续指月录》的价值,聂先自己作的《凡例》以及江湘、余怀二序都做了说明。聂先说:

虞山瞿幻寄先生《指月录》一书,……为禅林秘宝。……儒者谈禅之书,未有盛于此本者也。但前录自七佛起,至六祖以下凡十六世而止。宋孝宗隆兴年后,隆、杲诸老以下无传焉。兹刻以隆兴二年为始,自十七世续起,迄今康熙十八年,三十八世而止。上下五百年,续佛慧命,靡放或遗。

江湘说:

吴门聂子乐读者,研究经史,复沉酣于宗门家言。续瞿公幻寄《指月录》,缉宋南渡后上下五百年宗乘微言,钩索源流,详核世派,汇为一书。

余怀说:

或者曰:“然则聂子之续是录也,功乎过乎?”余应之曰:“若聂子则有功而无过者也。何以言之?前录迄南宋隆兴而止,隆兴以后,三十八世之宗派,上下五百年之慧灯,茫然无所知也。若无续录以续佛慧命,则绝续不辨,品位不定,语句不分,习禅之人如瞽无相,安能如猓国狼,暗中嗅金哉?故曰聂子有功而无过。”

可见《续指月录》不仅是上承《指月录》的精神的一部续作,而且还具有《指月录》所没有的继宗派、传慧灯的作用。因为《指月录》虽然也是纲目明确,但以前的各种灯录已做得很好,而后来的许多灯录之类的著作在这方面做得不那么好,以至引起人们的不满。所以聂氏续录不仅有“指月”之用,而且有“传灯”之功。

总之,《指月录》以及《续指月录》是与各种灯录并行的类似灯录,又意在指示人们悟入佛法的著作。由于编者编集极为勤苦,所选极其精粹,因而受到广泛欢迎,影响极大。可以说,它出于灯录,而又胜于灯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