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记者别号“无冕王”,因为他具备这么伟大的权威,所以当新闻记者的人,必须有特出的才具,兼人的能力,这才能够负起他所应负的责任。

在英国的新闻史上,初期曾产生了几位出类拔萃的人才:艾迪生(J. Addison, 1672—1719)、斯梯尔(R. Steele, 1672—1729)、斯威夫特(J. Swift, 1667—1745)、德浮(Detoe, 1661—1731)。这几位健将,都是一代文豪,雄于诗,长于文,寄情于小说戏剧,而观察的深刻,笔锋的犀利,辞藻的美丽,简直使英国文学史变成有声有色的宝库。

在《中国报纸的风格》一文里,我曾说:“伦敦《泰晤士报》的特派员的资格,等于民间的公使或大使,他们的影响之大,绝不容人忽视。”当我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我以为这是我的创见。今天看书,才知道美国的大文豪兼政治家的林肯总统也有这种主张。据说,林肯的欢迎《泰晤士报》的记者罗素(W. H. Russell),好像他欢迎一位外国公使那样客气。事实上,林肯曾对罗素说:《泰晤士报》是他所知道的最有力量的东西,也许密西西比河可以算是个例外。

我引林肯的例子,并不是论英雄所见略同,而是想借重他的谠论来加强我的论据罢了。

自有现代式的报纸以来,中国曾培植了不少大文豪、大政治家。那些和近代中国文学史、政治史结不解缘的人物,他们曾把生命交给报纸。至于那些副刊或杂志培植出来的文人学者,更是车载斗量。我们敢说,没有《晨报副刊》,冰心和徐志摩也许会被埋没;没有创造社、文学研究会、新月社,那一二十名文坛健将很可能会风流云散;没有《生活周刊》、《观察周刊》,那些脍炙人口的通讯便没有发表的地方。换句话说,报纸靠能干的记者来发挥它的力量,记者也需要报纸这地盘来表演他们的能力。

随着时代的发展,有的报纸越来越政治化,有的报纸越来越商业化。前者等于政府和政党的斗争的工具,言论清一色的“左”倾或“右”倾;整齐固然整齐,单调却是这种报纸的致命伤。后者是唯利是视,营业的利益高于一切,广告主顾的行踪,有时也许会挤掉富有价值的新闻。

在政治化和商业化双方夹攻下,遭殃的就是富有正义感的文人。目前各国报纸的数量都与日俱增,不但英国的《世界新闻》,每天可出纸七八百万份,连日本的《朝日新闻》,每天也可出纸四百万份。至于美国的通俗杂志,如《读者文摘》,它在各国都有各种不同的版本,销路总数据说已达两千万份。这正是新闻事业发达的象征。

报纸杂志进步得这样快,但是应运而生的大文豪呢,恕我孤陋寡闻,却是百不得一,万不得一,这儿可见记者才具的培养,并不如制造机器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