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半干校生活中,是谁和我相处最久而又感情最深?如果朋友们不见怪,我要回答:是鸭子。我在悼念侯金镜同志文章中曾经写过我这群“朋友”,但意犹未尽;因为我和它们朝夕相处近两年,每天即以十二小时计,则我们共同生活达四千小时以上。朋友中谁有如许时间伴我?即使是和我共同牧鸭的人也无从相比。因为他们都是临时工,随时轮换,唯我两年如一日,可称专业化的了。不过这句话不能引伸,如果以此反证说,我把人比做“禽兽不如”,那是断章取义。不过,在兽性大发作的年代里,有些“人”,是远不及我的鸭群和平温良,而且颇富于“人”情的——它们从来没骂过我。
据林、江之流说,人是要有“权”的,“有权便有一切。”我对鸭群如此锺爱,是否也有个“权”字作怪。即因为它们很听从我的“指挥棒”呢?这很难说。在一九七二年夏,有位同僚,即另一位“鸭倌”曾为我拍过一张照片。当时我虽然只穿了短裤和汗背心,但一手插腰,一手撑着长达二丈的竹竿,威风凛凛,确有大将军的雄姿——我确实可以指挥三百来只鸭子的“司令官”嘛!(其所指挥的鸭数,不是比我们连长所指挥的人数高出数倍么?)可惜胶卷过期,印得不好,不能制版,以作证明。但我对于《散文》编辑部一位美术编辑深加敬佩:他在我写的悼念金镜同志文章的题头旁边画的一幅小小插图,确确乎和我那张照片极其相似。我想这位画家大概在干校里一定也是我的同行,否则不能如此传神的。话说回来,我对鸭群锺爱之深,也确有它们听指挥这一因素在内的。可是当个“司令官”,喜爱听话的部下,似乎也是人情之常嘛!况且我有时也还听从部下的“忠谏”,这就更属难能可贵了!可惜当时我们的领导没有发现我牧鸭的政绩,否则以我为牧民之官,有何不可?
所谓纳“忠谏”,除了我和侯金镜同志拦截鸭群失败那次笑话以外,还有一次。那是归牧时节,天已黄昏,理应让鸭群回栏休息了。但接近鸭棚尚有半里之遥时,发现必经之路的场地上革命群众正在打场,必须绕道而行,否则我这群部下通过场地时,势必要饱餐一顿谷子,那可能造成一次“反革命事件”的。于是我和另一位鸭信采取紧急措施,赶起鸭群绕道而行,来个“曲线救国”。可是鸭群表示抗议,即対我俩大声鼓噪,不肯绕道。于是我们挥舞指挥棒令其就范。但鸭群勇敢向前,决不回头,而且径向场地冲锋。于是我们又只好横起两根指挥棒加以拦截。和上次一样,鸭群坚持真理,鼓噪如故。我俩以竹竿横拦,企图逐步进遇。这一下,鸭群的纵队逐渐变成横队,而我们“竿”长莫及,鸭群企图从左右两翼突围,我们分拦两翼,而中间一路又被突破,我俩彻底失败了!所幸场上人多,帮助驱赶,鸭群又归心似箭,并不恋食,我俩受顿申斥了事。但此后对于诸如此类之事,对鸭群再不敢“横加干涉“了,因为真理确在它们一边,而我们也确是犯了“路线”错误也。比如有一回,我们领着鸭群从公路走向放牧地,去时部下们都听从指挥,循路曲折前进。但晚间归来时,鸭群突然从一条我们从未走过的小路中穿插进去。当时我队后押阵,小路很窄,无法令它们“向后转”,而估计大方向也似乎不错,便来个“尾巴主义”,跟着走。谁知它们竟领着我们走出一条捷径来。虽然它们也从未走过这条路。人类自夸是万物之灵,但与鸭子相比,就缺少辨别方向的指南针,而且我还不了解鸭子们何以有这辨别方向的能力。总之,在鸭群几次“犯颜直谏”之后,我是相信它们在大方向上比我正确,我得服从其理嘛!可是在鸭群中我的威信并未降低,在一切正常状态下,它们还是服从我的指挥棒。于是我就更锺爱它们!
谁能说、谁又敢说鸭子不可爱呢?我要和他辩论!
最为人们所诟病的,无非是鸭子不会唱歌。比如人们耻笑歌唱的人便称之为“公鸭嗓子”。但公鸭是少数,母鸭却占鸭类百分之九十五以上,是大多数,人类中还允许有百分之五的不良分子,何况乎鸭?是不能以少数代表多数,即“以偏概全“也!至于母鸭,是否善于歌唱呢?这要看你是否善于欣赏了!我以为母鸭的歌唱,即是它的语言,是有其朴素之美的。当它满足食欲之后,特别是又来一次酣畅的游泳之后,振翅高鸣,是它的欢乐之歌;当它在吞食到美味而深感幸运时,边吃边作短促的低吟,是它的赞美之歌,当它求爱不遂,低声婉转,是它失恋的悲歌……。总之,它的歌唱是朴质的感情表现,有啥唱啥,亦即说啥,而绝无“为艺术而艺术”的“艺术家”们矫揉做作之态。对此,我有过一次强烈的对比。某日,我的同伴他去了,只有我一人在荒僻的沼泽边上牧鸭。它们正吃得欢腾,我便躺在草坡上休息、吸烟。这时是四野无人,而且似乎是万籁俱寂了,虽然风和日暖,却不免有些孤独寂寞之感。突然,高空之中飞来一只云雀,一边翩翩飞舞,一边引吭高歌。从艺术观点来说,它那百啭的歌喉,忽高忽低,忽急忽徐,时而高入云霄,时而又低如絮语,其令听者柔肠百转,如醉如痴。但我却听得厌烦起来:它是自诩其歌喉的美妙呢?还是自鸣其自由幸福?不管是什么,我总觉它讨厌!这时,我的鸭群中有的高声欢呼,说明它们获得满足了。我立刻回到现实中来,觉得这才是我爱的音乐!自然,后来我的朋友颇为耻笑我:说我连云雀都不能欣赏,是因为我嫉妒它的自由。我没有反驳他,他是位“革命群众”嘛!
画家对鸭子似乎也有偏见。自然,有些画家也画鸭子的,但是少数。齐白石老人画的雏鸡很可爱,但少见其画雏鸭,更不用说成年的了。徐悲鸿先生一生爱马,其所作骏马如今奔驰在全世界,似乎也未见其画鸭。吴作人兄爱上了熊猫和骆驼,至于禽类,也只见他画过雄鹰,不屑一顾此难于高飞的羽类。黄永玉同志偏爱猫头鹰,黄胄同志爱上了毛驴,陈大羽则只爱雄鸡……。画鸭的也有,却未见专家,而且只见其在翎毛上下功夫,能传鸭之神者少见!漫画家和美术片画家,倒是下顾到它的,但不是画“丑小鸭”便是“唐老鸭”,就未见画过“鸭美人”。其实,鸭子也是美的,可惜我们画家虽然也大都下放过农村,偏偏他们都未当过“鸭倌”!惜哉!惜哉!
鸭子难道不可爱么?起码是比雄鸡可爱得多!雄鸡不过是有那么一撮高高翘起的尾羽,如果象我见过的那只断尾的公鸡,我敢发誓,敝本家大羽兄是不会画的;如果画了,恐怕他要改名“无羽”或“秃羽”了。——失敬了!闲话少叙,言归正传。鸭子是可以入画的,它们的确很美!且别说色彩,它们有花鸭,有白鸭,有灰鸭和黑鸭等等,即以我的部下那群最常见的所谓麻鸭子说,这些麻鸭的花纹,也是各各不同。正如每个人的面孔没有相同的一样。至于姿态,也绝不仅仅于在它们集体游泳时才美。当它们各自嬉水时,休息时,争食时,吞青蛙时,彼此角斗时,也都是可以入画的。即以休息论吧,那真是千姿百态,都可入画:有的为爱惜羽毛,扭转其灵活的长颈,遍身剔刷;有的扇动双翼,抖动全身以振落水滴;有的伏地休息,缩作一团,如果怕感冒,还可以将口鼻插入翼下取暖;有的伫立凝望,缩其一足,也如金鸡独立一般,以资休息;有的放声歌唱,以示愉快;有的故意撩拨友朋或互相挨擦,或互相扭颈以示亲热。当然,有时发生什么争执,也会“武斗”的,但不过互相以前胸相牴,并不动手动脚,谁力弱,便退让示败而去,胜者并不穷追,更不用说什么“踏上一只脚”的动作了。这比斗鸡那样必须喙破对方鸡冠那种流血斗争,确实文明得多了。至于吞食青蛙的姿态也很神奇:它捕获到这种美味以后,决不松口,它利用其两片长喙,好象杂技团里表演顶坛者一样,绝不利用手足,只用长喙将之向上抛掷,必使青蛙的头部向下,以对准它的长嘴了,这样才有吞食的可能。否则,青蛙便可乘机一跃,逃脱厄运。但咬住青蛙头部,并不等于可以果腹了,它还要再伸直长颈,向上跃动,让蛙身逐步逐步接近其咽喉。待青蛙前足和身躯达到喉部时,是大功垂成,鸭子便可稍事喘息了。这时只见青蛙的两只后腿挂在它扁嘴两边,恍如两撇大胡子,其胜利者得意之状,是可以向同侪骄傲的了!最后,再一次伸足长颈,向上一颠,那位身躯比鸭颈还粗二三倍的青蛙,便神奇地进入鸭子的食道而入胃部。最后,它便凯旋将军似的,一跩一跩,扬长而去。
但有一个遗憾之处:即咬住青蛙的如果是只母鸭,则每每会被公鸭所夺;在体力上母鸭总和女人一样,是较弱的;这一胜利果实便被劫夺了!这确是我们鸭群最大缺点,我也不能为贤者讳的。我虽然不爱公鸡,但公鸡在男女问题上则优于我的公鸭:公鸡不仅不夺母鸡之食,而且每每在获得美食时,咕咕地唤其“爱人”来享受所获,而自己则另寻食源。这确是它的美德。
可我毕竟只爱鸭群。它们坚持真理而又温良和平。在正常情况之下,是唤之即来、挥之即去,极守纪律。有一次,我和同伴吴松亭同志为它们觅得一个好牧场,是荒湖野滩,颇富食源。但这湖面不小,周围也有五六里路,而湖边芦苇丛生,人进不去。而且连跳起身来也只能见到水面的一角。我们放它们进去饱餐,自己也很高兴。但是タ阳西下了,它们还在湖里留连忘返,我们可焦急了!指挥棒在此时可是“英雄无用武之地”,我们只能动之以情,来个“怀柔”政策,即高声呼唤:“呷,呷,呷……!”我们坚信,自己的声音异常柔美,不亚于慈母之唤娇儿。但是鸭群只报以回答,也“呷,呷,呷……!”并不见一只鸭影钻出芦苇来。我们焦急但又坚信,鸭群是会回来的,只要我们坚持呼唤。一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鸭群虽然也有回报,终于不见出来。而タ阳已经沉没了,我们的呼唤也自觉有些凄凉。突然,一只鸭子从芦苇丛中探头而出,并且高声大叫:“呷!呷!呷!”然后,鸭群便陆续返航,也都大声叫唤,我们仿佛懂得它们的语言,有的似在说:“妈妈,我们回来了!”有的则似说:“今儿吃得真饱呀!”我们点点数,异常兴奋,便慢悠悠地随着鸭群回去了,因为它们是全师而还,不曾失落一只!还有一次,即在贾家湾房东家作客那天,当我替回贾老大以后,吴松亭同志不久也回来了。这次虽然走了很长的路,但找到个颇为辽阔的沼泽地个良好的牧鸭之所,都很高兴,便让鸭群尽兴地吃。谁料这沼泽地块块相连,一直延伸下去,足有二三里的直径。当我们悠悠然吸了几支烟,再抬头找寻鸭群,它们已经将近彼岸了。而在彼岸,隐隐约约见有人影晃动,如果其中有一位鸭僧,或者谁有一根长竹竿,便可能将鸭群全部俘虏以去,这是如何危险之事!可这沼泽地人是无法通过的,连水牛都可陷身而死,我们即使愿意献身,也无济于事一不能到达彼岸。倘要绕道前去呢,起码得有船,从湖上过去,或者竟绕湖而行,那非走二三十里路不可!奈何呢?还是老办法,两人齐声而且拉长了声音“呷,呷,呷”地呼唤,说它是哀嚎吧,也不为过。所幸这次无芦苇遮目,远远地还可以见到一片麻酱色小动物在蠕动,它们似乎还在集体行动,并未分散;再则,这群蠕动的小动物似乎离彼岸也愈来愈远,似乎听到我们的呼唤了。但它们是“且战且走”,即一边还在猎取美食,恋恋不舍也。大约足有半小时之久,我们才看清楚它们确实是应声而返了。再过一刻钟,这群可爱而淘气的小家伙从我们面前列队而还。按照惯例,点了点,还是全数,未失一只!
说起点数,还有点小学问:数点鸭群是不能“一、二、三、四、五”这么数的,因为你的眼睛跟不上鸭行的速度,也不能象数铜钱那样“一五,一十”地数,因为那会数花了眼。行家的数法是以三为单位:“一三,二三,三三,”这么数完,以三乘之,便得总数了。记得幼时见卖鸭蛋的贩子买进卖出时,也是以一手抓三只鸭蛋来计数的,这或许是因为一只手只能抓起三只鸭蛋之故。但鸭蛋与鸭群都以三为单位来计数,这其间有无因果关系呢?我不懂。只好有待数学家或饲鸭专家去回答了。但我可以大胆回答的是:一切牧鸭人,每天都要数点鸭子的,甚至一天二三次。何也?鸭子虽是“集体主义者”,即合群的动物,但有时也不免稍稍来点自由主义倾向。比如说,鸭群都集合了,而某位鸭女士正在吞食青蛙而不上不下时,或者它钻进蒲草、芦苇、枯荷叶中,一时未听到集合信号等等,也是难免的事。牧鸭人除此以外,还得防自己的鸭群是否会混进别人的鸭群,所以为防这些意外,鸭倌总要随时点数。从这一点上说,唐代大诗人杜甫,确实是深入过生活,说不定自己也放过鸭子,否则在他给其老弟的诗中,不会如此、叮咛他说,对于留在成都的“鹅鸭宜常数”了!不料一千多年以后的一位大诗人,竟然对这句诗作了杜甫是以地主阶级的眼光看待群众,唯恐邻居偷窃他的鹅鸭的解释,可是厚诬古人了!我想,我的部下如能发言,一定可以出庭作证,说我之常数它们,完全出于对其爱护之忱,并无疑及贫下中农盗窃之嫌。否则我这黑帮分子还要加上一条地主阶级思想的罪名了!ーー其实,这都是题外话,顺便带及,不过以之证明我爱鸭群的感情之深而已!
正因为爱之深,我对鸭群确也是“赴汤路火”在所不辞的。自然,这句话也稍涉夸张了。但如果知道这地区是邻近全国“三大火炉”之一的武汉,则三伏天里烈日确是如火烧一般,也并不太过份。室内温度每达摄氏四十度以上,则烈日当空的田野里该有多少度呢?中午时分,革命群众都息工午睡了,我们不能。还得在田里守护我们部下。这鬼地方,周围十余里,难找一棵树来遮荫,确实被晒脱了一层皮!后来有位仁兄做了一件好事——大概是他在“文革”中做的唯一好事,即用根粗竹竿,下头钉上一只铁扦,可以插进泥土里;上半截空竹,可以插进一把油纸雨伞的伞柄。这样,我们鸭倌在烈日当空时,只要有一把雨伞,便稍可遮荫了;而竹竿的倾斜度可以自行调整,确是一具半自动化的“抗日”阳伞!虽然如此,伞下的温度还在四十度以上!每当此际,我那些部下倒是在休息的,即钻进水稻田里:上有浓密的稻子遮阴,下有数寸深的水,是可以略为避避暑气的了。不过,它们都一律张大其口,气喘不已,不料下午三时以后,是绝不出稻田觅食的。身为万物之灵的我,虽然也不免气喘,但总得再想点办法来熬过这段苦难的时刻。这可得感谢附近的农民,他们每在中午时分,挑着满担的香瓜来出售。我自然不再管身份如何,总要抢购一只较大的怀之以赴伞下。约在下午一时起,便取出小刀来开始徐徐而食之了。详细说来,便是先在瓜顶部分削去宽约半寸的一圈瓜皮,然后就以小刀割下半方寸大小的一块瓜来,送进焦渴的口内,然后细细品尝其味,再徐徐而咀嚼之,更缓缓以咽下之。最后,还要再回味一番。总之,这小小一块瓜,如果不吃上一分钟,是不能轻易放过的。因为计算下来,不把这一只香瓜分成一百二十个小方块,就不能度过这一百二十分钟的苦难时刻。下午三点一过,我与鸭群都复活了,可以活动了。
不过,夏天也有例外,即逢暴风雨时,自无须靠香瓜以度命了。但逢这种天气,我和我这群部下,也还是要有共患难、同生死的精神。暴雨来临,虽可趋避,但在我类鸭倌,放牧之处,多在连部或工棚的数里以外,是来不及、也不允许中途返去的。而放牧地区曾有若干传说:雷雨中,某队的大水牛曾被雷殛而死・又某小队的三位学童在雷雨中奔返,其持伞的两人双双触电而亡。因为湖中没有什么高树或高建筑,一把伞便成为传电的目标。如此等等。放牧时突遇大雷雨,也是常有的事。有次,是在洪水期,坝外的湖滨,突然乌云翻滚,雷雨袭击来了。先是风狂雨暴,我还可以坚持岗位,守住鸭群;而它们虽然不能起飞,可也象海燕一样,迎着风雨欢腾起来。我也裹件破旧雨衣,撑着竹竿在雨中欣赏它们。但突然远处一声霹雳,鸭群有些惊慌,而同伴回去吃饭了,我孤身一人,颇不知如何应付才好。接着暴雨倾盆,咫尺之外,便不见物,而空中雷鸣也愈来愈近,似乎已到头顶。我这时才顿觉那根万灵的指挥棒却是极大的危险物,便立刻横之地上;人也蹲了下去,以缩短高度,俯首帖耳,听天由命了。人在大自然的威胁下每每相信天神,是难怪的。我这时忽然闪过一个童时的概念,说被雷殛的都是不孝之子;我这人还算是有孝道的吧,这也就自我安慰了。但这可也证明我还不是一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虽然只是一刹那间的念头。
幸而时间并不太久,雷声闪电在头顶上空更是短暂的,雷雨的高潮过去,接着是雨过天晴的景象了,我便“呷,呷,呷”地呼唤一阵,部下们似乎也惊魂甫定,都闻声集合拢来,所幸尚无拉队的,便领它们找寻一个可以饱餐一顿的新场所去了。这时鸭群似乎特别听话,和人也特别亲热,它们也感到我们是共过患难了吧?
自然,更多的患难还在以后。且听下回分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