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东周之列王

传疑时代之事已终,今当述化成时代矣。周自平王东迁,王室遂微,迄于亡,不复振。平王之四十九年,为鲁隐公元年。孔子托始于是年,以作《春秋》。孔子弟子左丘明亦始是年,为《春秋》作传。于是东周之事,遂显于后世,后遂目其时代,谓之春秋。入春秋之第三年,平王崩。入春秋后之时局,与古大异,列强并起,其迭为兴替,大半与王室无相关之理。故吾人讲演此期之事,亦不能如前数代之以王室为纲,惟王室当先叙而已。平王太子泄父早死,王崩,五十一年。孙桓王林立。桓王伐郑,郑人射伤王。桓王崩,二十三年。子庄王陀立。庄王崩,十五年。子釐王胡齐立。釐王崩,三年。子惠王阆立。惠王三年,叔父王子颓作乱,王奔温,周邑名,今河南温县。子颓僭立。郑伯、虢公杀子颓,王复位。惠王崩,二十五年。子襄王郑立。王立十七年,弟子带作乱,晋平之。襄王崩,三十二年。子顷王壬立。顷王崩,六年。子匡王班立。匡王崩,二十七年。子景王贵立。景王崩,二十年。子悼王猛立,为弟子朝所弑。晋人平其乱,立悼王弟丐,是为敬王。敬王四十一年,孔子卒,出《春秋》。

第二节 诸侯之大概

禹之时,涂山之会,执玉帛而朝者万国,汤之时三千,武王时犹有千八百国,知其残灭已多矣。夫古国能如是之多者,大抵一族即称一国,一国之君,殆一族之长耳。至入春秋之世,国之见于书者,仅一百四十余。然大半无事可纪,其可纪者,十余国,何其少哉!盖群之由分而合也,世运自然之理,物竞争存,自相残贼,历千余年,自不能不由万数减至十数。然亦卒以此故,诸夏之国,以兼并而力厚,足以南拒百蛮,北捍胡虏,凡戎狄之错居内地者,悉芟薙之,此诸大国之力也。不然,周制王畿千里,公侯皆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聚无数弹丸黑子之国,以星罗棋布于黄河之两岸,其不为别族人所灭者几何?匈奴不大于东周之世,至西汉始大,真中国之天幸哉!今述春秋各国之大略如下。春秋始终二百四十年,迭兴之国有七:齐、晋、宋、秦、楚、吴、越是也。其间惟晋为周之懿亲,武王之子叔虞。齐为周之勋戚,武王娶太公女,列王之后多出于姜。故王室是赖,亦以此二国为多。宋虽上公,而微子之后;吴虽同姓,而泰伯之后,于周皆有代兴之意,不知有所谓尊王攘夷也。至于秦、楚、越,则于周更无与焉。五霸之称,或曰齐桓、晋文、宋襄、秦穆、楚庄,或曰齐桓、晋文、楚庄、吴夫差、越勾践,虽未可断言,然五霸桓、文为盛,则无可疑。桓公名小白。创霸以尊王攘夷为名。案当时有一例:凡在夷创霸者,均自称王。穆王时之徐偃王,春秋之楚、吴、越是也。而于诸夏创霸者,则与之相反,非惟齐、晋以尊攘为名,即宋、秦亦不敢称王。而夏、夷之别,则在礼俗而不在种类。故曰用夷礼则夷之,用中国礼则中国之,即此例。桓公之兄襄公名诸儿。无道,鲍叔牙知乱将作,奉小白奔莒;管夷吾召忽,奉小白兄公子纠奔鲁。襄公毙于乱,小白自莒入,先立,是为桓公。鲁庄公伐齐,纳子纠,齐人败之。鲁乃杀子纠以与齐人平,归管仲于齐,齐以为相。伐楚,盟于召陵,楚邑名,今河南郾城县。会王太子于首止。宋地名,今河南睢州东南,皆釐王时事。桓公用管仲,实始变周礼,桓公九合诸侯,晚年,嘱子昭于宋襄公名兹甫。公卒,宋襄公以兵纳昭。宋襄谋创霸,合诸侯于孟,宋地名,今河南睢州。为楚所执,既而释之。明年,宋楚战于泓,水名,在今河南柘县。又败,殆不成其为霸也皆襄王时事。晋文公,名重耳。初,献公名佹诸。尝伐骊戎,姬姓之戎,居骊山。获骊姬,嬖之,卒杀太子申生,公子重耳奔白狄,公子夷吾奔梁。国名,今陕西韩城县。献公卒,晋乱,立二君,夷齐、卓子。皆被弑。夷吾求入立,以重赂许秦穆公及晋大夫,齐桓公使隰朋会秦师纳之,是为惠公。惠公入而背内外之赂,故秦伯伐晋,战于韩原,晋邑名,今山西韩城县。虏晋侯,既而归之。重耳在外十九年,从狐偃、赵衰、贾佗、魏犨等,周游诸侯,秦伯召之于楚。及惠公卒,其子怀公立,秦伯纳重耳于晋,晋人杀怀公而奉之,是为文公。文公既立,时王子带攻襄王,王告急于晋。狐偃言于文公曰:“求诸侯,莫如勤王。”文公从之,帅师纳王,杀子带。楚围宋,宋告急于晋,襄王二十年。晋以齐、宋、秦之师,败楚人于城濮。卫地,今山东濮州。合诸侯于践土,郑地,今河南荥泽县。王命晋侯为伯。文公卒,子襄公名欢。与秦战于崤,山名,今河南永宁县。覆秦师,襄公继霸。而秦穆公名任好。能用贤改过,遂霸西戎。秦由是兴,至始皇,遂有天下。此中原之大略也。三代惟夏之版图最大,自灭三苗,尽有南方地,涂山山名,今安徽寿州。之会,会稽山名,今浙江会稽县。之会,均在南方。夏启舞九招于天穆之野一,今安徽徽州府。夏桀与妺喜等渡江奔历山二,山名,今安徽和州。亦均南方。商兴于景亳,周肇于丰岐,皆在今河南、陕西之间。商之一代,以及周初,其会盟、征伐之事,无及南方者,至东周乃渐有南人之事,其事首见于楚,继之者吴、越。楚庄王名旅。为五霸之一,楚庄王伐陆浑之戎,今河南嵩县。遂至于洛,使人问鼎之大小、轻重,有窥王室之意定王元年。伐郑,十旬克之,郑伯肉袒牵羊以降。晋人救郑,晋楚战于邲,郑地,今河南郑州东。晋师败绩,舟中之指可掬也定王十年。楚申公巫臣得罪于楚而奔吴简王七年。吴于是始大,至阖闾败越于夫椒。山名,今江苏无锡县太湖滨。敬王二十六年。夫差伐齐,齐人为弑其君以赴于吴敬王三十五年。越句践始为吴败,乃卧薪尝胆,以图复仇。当吴之伐齐也,遂伐吴,三年灭之。越至战国时自相分裂,为楚所灭。当楚、吴、越迭起之时,中原诸夏之族,其所见者,晋厉公名籍。时简王十一年,晋楚有鄢陵郑地名,今河南鄢陵县。之战,楚师败,然晋益不振。至悼公,名周。晋复霸,未几仍替灵王时。其后宋向戍合晋、楚及诸侯之大夫盟于宋灵王二十六年。此中国之弭兵会也,而不能久。政在世卿,又自相吞并。至春秋末,晋惟存范氏、中行氏、智氏即荀氏。赵氏、韩氏、魏氏,既而智氏灭范、中行氏,而又为赵、韩、魏氏所灭,遂为春秋入战国之关键。齐自田氏奔齐以后在春秋初。公厚敛焉,陈氏厚施焉,遂盗其政,至田常遂专齐国敬王时。其他鲁、卫、宋、郑诸邦,亦均公室弱而私家强,然所凭藉者薄,终不能为齐、晋之逐其君而盗其国。惟秦人自穆公以后,闭关自守,不与东诸侯通,独能保其元气精神,不染中夏之习。至战国,遂为天下主动之国,以至于代周焉。

附录 清顾栋高春秋大事表五》列国爵姓及存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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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孔子以前之宗教上

此代至要之事,乃孔子生于此代也。孔子一身,直为中国政教之原,中国之历史,即孔子一人之历史而已。故谈历史者,不可不知孔子。然欲考孔子之道术,必先明孔子道术之渊源。孔子者,老子之弟子也。孔子之道,虽与老子殊异,然源流则出于老,故欲知孔子者,不可不知老子。然老子生于春秋之季,欲知老子,又必知老子以前天下之学术若何。老子以前之学术明,而后老子之作用乃可识;老子之宗旨见,而后孔子之教育亦可推。至孔子教育之指要,既有所窥,则自秦以来,直至目前,此二千余年之政治盛衰,人材升降,文章学问,千枝万条,皆可烛照而数计矣。此春秋前半期学派之所以为要也。案前第二十九节,曾言中国自古以来,即有鬼神、五行之说,而用各种巫、史、卜、祝之法,以推测之,此为其学问宗教之根本。而国家政治,则悉寄于礼乐、文物之间,明堂、清庙、瞽宗、辟雍是也。此等社会,沿自炎黄,至周公而备,至老子而破,中间事迹,有可言焉。

有神,人面、白毛、虎爪,执钺,是为蓐收,天之刑神也。《周语》。有神,鸟身,素服三绝,面正方,曰:“予为勾芒。”《墨子·明鬼》。此界神与非神之间者。《礼记·祭法》注,谓之人神。至其名位,则昊天上帝最贵,化而为青帝灵威仰,赤帝赤熛怒,白帝白招拒,黑帝汁光纪,黄帝含枢纽,为王者之所自出,而佐以日、月、星、辰、司中、司命、风师、雨师,则天神备矣。《周礼·春官》疏。

以上天神。

山海经》十三篇以前真禹书,十四篇以后汉人所作。所列鬼神,殆将数百,其状如鸟身、龙首等,《南山经》。其名如泰、熏池、武罗等,《中山经》。其体如白狗、糈稌等,《南山经》。而楚词所引湘君、湘夫人、河伯、雒嫔,亦数十见,皆地川也,惟《左传》、《国语》无明文耳。

以上地川。

齐侯田于贝丘,齐邑名,今青州府博兴县东北十五里。见大豕,从者曰:“公子彭生也。”《左》庄八年。狐突适下国,晋邑名,今山西闻喜县东。遇太子,太子曰:“帝上帝也。许我罚有罪谓惠公。矣。”《左》僖十一年。大事禘也。于太庙,夏父弗忌曰:“吾见新鬼大,故鬼小。”《左》文二年。魏颗见老人结草以亢杜回,杜回踬而颠,故获之,夜梦之曰:“余,而所嫁妇人之父也。”《左》宣十六年。郑人相敬以伯有,曰:“伯有至矣”,则皆走。子产曰:“鬼有所归,乃不为厉。”《左》昭七年。本文下云:“用物精多,则魂魄强。伯有三世为卿,而执其政柄,其用物宏矣,其取精多矣。强死为鬼,不亦宜乎!”案此即庶人无鬼之理也。又《墨子·明鬼》:周宣王杀杜伯,而不辜。三年,杜伯乘素车白马,朱衣冠,执朱弓矢射王,殪之车中。燕简公杀庄子仪,而不辜。三年,庄子仪荷朱杖,而击燕简公,殪之车上。诟观辜从事于厉祭,不以法,袾子举楫而稿之,殪之坛上。墨子虽在老子后,而所引皆古事,杜伯事亦见《国语》。

以上人鬼。

方相氏掌傩,以驱方良;即魍魉。庭氏射妖鸟。《周礼》。涸泽之精曰庆忌,若人,长四寸,衣黄衣,冠黄冠,戴黄盖,乘小马,好疾驰,可使千里外,一日返报。涸川之精曰,一头而两身,其形若蛇,长八尺,呼其名,可取鱼鳖。《管子·水地篇》。又《庄子·达生篇》引此,而物怪更多。此皆物鬽也。

以上物鬽。

以上所言,乃举古人言神、川、鬼、鬽之分见者;其合见之处,则莫如《周礼》之《春官》。《大宗伯》曰:“掌建邦之天神、人鬼、地川之礼。中略。凡祀大神,享大鬼,祭大川,诏相王之大礼。”《司服》曰:“王之吉服:祀昊天上帝,则服大裘而冕;祀五帝亦如之;享先王,则衮冕;享先公,飨射,则冕;祀四望山川,则毳冕;祭社稷五祀,则希冕;祭群小祀,则玄冕。”《大司乐》曰:“乐一变而致羽物,及川泽之川;再变而致臝物,及山林之川;三变而致鳞物,及丘陵之川;四变而致毛物,及坟衍之川;五变而致介物,及土川;六变而致象物,及天神。郑注:此大蜡之礼。若乐六变则天神皆降,乐八变则地川皆出,乐九变则人鬼可得而礼。”郑注:此大禘之礼。《大祝》曰:“辨六号:一曰神号,二曰鬼号,三曰川号。”后略。而终篇则曰:“凡以神仕者,掌三辰之法,以犹郑注:图也。鬼神川之居,辨其名物。以冬至日致天神、人鬼,以夏至日致地川、物鬽。”古人之分天神、人鬼、地川、物鬽,其明画若此。然亦有不甚分明者,如社稷五祀,皆地川也。《春官》郑注。而社即后土,是为勾龙,共工氏之子。稷为柱,烈山氏之子。木正勾芒,是为重;金正蓐收,是为该;水正玄冥,是为熙及修。此三官,皆少皞氏之子。火正祝融,是为黎,颛顼之子。土正即勾龙,是以一体而兼神、鬼川矣。此名之至糅杂者。《左传》昭二十九年。

第四节 孔子以前之宗教下

鬼神位矣。世间之事,无一不若有鬼神主宰乎其间,于是立术数之法,以探鬼神之意,以察祸福之机。术数者,一天文,二历谱,三五行,四蓍龟,五杂占,六形法。《汉书·艺文志》。今即由此六术,以证古人之事,往往相合。惟《汉志》所列之书,今不传者十之九,故其为术,今人无能通者。今之术数,虽源于古之术数,而不尽为古之术数也。详见后。术既无师,则观古人之已事,不能知其用何家之学说。然大略亦可分矣,大约可分四类,其天文、历谱、五行三家之说,不甚可分,今列之为一类;其蓍龟、杂占、形法三家,尚分明,如其家分之为三。

楚灭陈,晋侯问于史赵曰:“陈其遂亡乎?”对曰:“未也。岁在鹑火,是以卒灭。今在析木之津,犹将复出。”《左》昭八年。春正月,有星出于婺女。郑裨灶曰:“七月戊子,晋君将死。”《左》昭十年。春,将禘于武公,梓慎望氛曰:“吾见赤黑之祲,非祭祥也,丧氛也,其在莅事乎!”《左》昭十五年。冬,有星孛于大辰西及汉,申须曰:“诸侯其有火灾乎?”梓慎曰:“其宋、卫、陈、郑乎!其丙子若壬午作乎!”裨灶曰:“若我用瓘、斝、玉、瓒,郑必不火。”《左》昭十七年。春二月,乙卯,周毛得杀毛伯过而代之,苌弘曰:“毛得必亡,是昆吾夏伯也。稔之日也。”《左》昭十八年。春二月己丑,日南至,梓慎望氛曰:“今兹宋有乱,国几亡,三年而后弭。蔡有大丧。”《左》昭二十年。天王将铸无射,冷州鸠曰:“王其将以心疾死乎!”《左》昭二十一年。夏,五月,乙未朔,日有食之,梓慎曰:“将水。”昭子曰:“旱也。”《左》昭二十四年。夏,吴伐越,史墨曰:“不及四十年,越其有吴乎!越得岁而吴伐之,必受其凶矣。”《左》昭三十二年。

以上天文、历谱、五行。

初,懿氏卜妻敬仲,其妻占之,曰:“吉。是谓凤凰于飞,和鸣锵锵。有妫之后,将育于姜。五世其昌,并为正卿。八世之后,莫之与京。”周史有以《周易》见陈侯者,陈侯使筮之,遇《观》 之《否》 曰:“是谓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左》庄二十二年。初,毕万筮仕于晋,遇《屯》 之《比》 。辛廖占之,曰:“吉。中略。公侯之卦也,公侯之子孙,必复其始。”《左》闵元年。成季之将生也,桓公使卜楚丘之父卜之,曰:“男也,其名曰友,间于两社,为公室辅。季氏亡,则鲁不昌。”又筮之,遇《大有》 之《乾》 曰:“同复于父,敬如君所。”《左》闵二年。又昭三十二年。秦伯伐晋,卜徒父筮之,曰:“吉。涉河,侯车败。”诘之,对曰:“乃大吉也,三败,必获晋君。”其卦遇《蛊》 ,曰:“千乘三去,三去之余,获其雄狐。”初,晋献公筮嫁伯姬于秦,遇《归妹》 之《暌》 。史苏占之,曰:“不吉。其繇曰:士刲羊,亦无也。女承筐,亦无贶也。西邻责言,不可偿也。《归妹》之《暌》,犹无相也。为雷为火,为嬴败姬,车脱其,火焚其旗,不利行师,败于宗丘。《归妹》、《暌》孤,寇张之弧,姪其从姑,六年其逋,逃归其国,而弃其家,明年其死于高梁之墟。”《左》僖十五年。

惠公之在梁也,梁伯妻之梁嬴。孕过期,卜招父与其子卜之。其子曰:“将生一男一女。”招曰:“然。男为人臣,女为人妾。”《左》僖十七年。晋将伐楚,公筮之。史曰:“吉。其卦遇《复》 ,曰:南国蹙,射其元,王中厥目。”《左》成十六年。穆姜薨于东宫,始往而筮之,遇《艮》之八。 史曰:“是谓《艮》之《随》。 《随》其出也,君必速出。”姜曰:“亡,中略。必死于是,勿得出矣。”《左》襄九年。郑皇耳帅师侵卫,孙文子卜追之,献兆于定姜。姜氏问繇,曰:“兆如山陵,有夫出征,而丧其雄。”《左》襄十年。崔武子将娶棠姜,筮之,遇《困》 之《大过》 。陈文子曰:“妻不可娶也。”

其繇曰:“困于石,据于蒺藜,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左》襄二十五年。初,穆子之生也,庄叔以《周易》筮之,遇《明夷》 之《谦》 。卜楚丘曰:“是将行,出奔也。而归为子祀,奉祭祀也。以谗人入,其名曰牛,卒以馁死。”《左》昭五年。

卫襄公夫人姜氏,无子,孔成子梦康叔谓己:“立元,余使羁之孙圉,与史苟相之。”史朝亦梦康叔谓己:“余将命而子苟,与孔烝成子名之曾孙圉,相元。”史朝见成子,告之梦,梦协。晋韩宣子为政,聘于诸侯之岁,婤姶生子,命之曰元。孔成子以《周易》筮之,遇《屯》 之《比》 。史朝曰:“元享,又何疑焉?”《左》昭七年南蒯之将叛也,枚筮之,不指其事,泛卜吉凶。遇《坤》 之《比》 。子服惠伯曰:“忠信之事则可,不然必败。”《左》昭十二年。晋赵鞅卜救郑,遇水适火,占诸史赵、史墨、史龟。史龟曰:“是谓沈阳,可以兴兵,利以伐姜,不利子商。”史墨曰:“前略水胜火,伐姜则可。”史赵曰:“前略救郑则不吉,不知其他。”阳虎以《周易》筮之,遇《泰》 之《需》 ,曰:“宋方吉,不可与也。”《左》哀九年。案卜、筮分为二术,卜者,龟也。《周礼》太卜掌三兆之法:一曰玉兆,二曰瓦兆,三曰原兆。其经兆之体,皆百有二十;其繇皆千有二百。盖以火灼龟,观其璺罅,各从其形似占之。所谓使某卜之,其繇曰云云,皆卜也。筮者,蓍也。《周礼》筮人掌三易: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其经卦皆八,其别皆六十有四。盖用蓍草四十九枚,揲之成卦,以观吉凶。所谓使某筮之,遇某卦之某卦云云,皆筮也。其不言《周易》者,皆《连山》、《归藏》。

以上蓍龟。

初,晋穆公之夫人以条晋邑名,今山西安邑县北。之役,生太子,命之曰仇。其弟以千亩晋邑名,今山西介休县南。之战生,命之曰成师。师服曰:“异哉,君之名子也。中略始兆乱矣,兄其替乎!”《左》桓二年初,内蛇与外蛇斗于郑南门中,内蛇死。六年而厉公入。申曰:“人之所忌,其气焰以取之。妖由人兴也。人无衅焉,妖不自作;人弃常,则妖兴,故有妖。”《左》庄十五年。八月甲午,晋侯围上阳。虢地名,今河南陕州东南。问于卜偃曰:“吾其济乎?”对曰:“克之。”公曰:“何时?”对曰:“童谣云:‘丙之晨,龙尾伏辰,均服振振;取虢之旗,鹑之奔奔;天策焞焞,火中成军,虢公其奔。’其九月十月之交乎!丙子旦,日在尾,月在策,鹑火中,必是时也。”《左》僖五年秋,八月,辛卯,沙鹿山名,今直隶元城县境崩,晋卜偃曰:“期年,将有大咎,几亡国。”《左》僖十四年晋侯梦与楚子搏,楚子伏已而盬其脑。子犯曰:“吉!吾得天,楚伏其罪,吾且柔子矣。”《左》僖二十八年。楚子玉自为琼弁、玉缨,未之服也。先战,梦河神谓己曰:“畀余,余赐汝孟诸泽名,今河南归德府治东之麋。”弗致也。大心与子西使荣黄谏,弗听。出告二子曰:“非神败令尹,令尹实自败也。”《左》僖二十八年赵婴梦天使谓己:“祭余,余必福汝。”中略士贞伯曰:“神福善而祸淫,淫而无罚,福也,祭其得亡乎!”祭之明日而亡。《左》成六年。晋侯梦大厉,被发及地,搏膺而踊,曰:“杀余孙,不义,余得请于帝矣。”坏大门及寝门而入。公惧,入于室。又坏户。公觉,召桑田巫,巫言如梦。公曰:“何如?”曰:“不食新矣。”公疾病,求医于秦,秦伯使医缓为之。未至,公梦疾为二竖子,曰:“彼良医也,惧伤我,焉逃之?”其一曰:“居肓之上,膏之下,若我何?”医至,曰:“疾不可为也,在肓之上,膏之下,攻之不可,达之不及,药不至焉,不可为也。”中略六月丙午,晋侯欲麦,甸人献麦,馈人为之召桑田巫,示而杀之。将食,张如厕,陷而卒。小臣有晨梦负公登天,及日中,负晋侯出诸厕,遂以为殉。《左》成十一年。初,声伯梦涉洹水名,今河南安阳县北。或与己琼瑰,食之,泣而为琼瑰,盈其怀。从而歌之,曰:“济洹之水,赠我以琼瑰。归乎归乎,琼瑰盈吾怀乎!”惧,不敢占也。三年,占之。暮而卒。《左》成十七年中行献子将伐齐,梦与厉公厉公,献子所弑者。讼,弗胜。公以戈击之,首队于前,跪而戴之,奉之以走,见梗阳之巫皋。他日,见诸道,与之言,同。巫曰:“今兹主必死。”《左》襄十八年有鸜鹆来巢,师己曰:“异哉。吾闻文武之世,童谣有之,曰:‘鸜之鹆之,公出辱之。鸜鹆之羽,公在外野。往馈之马,鸜鹆跦跦。公在乾侯,征褰与襦。鸜鹆之巢,远哉遥遥。稠父丧劳,宋父以骄。鸜鹆鸜鹆,往歌来哭。’童谣有是。今鸜鹆来巢,其将及乎!”《左》昭二十五年十二月,辛亥,朔,日有食之。是夜也,赵简子梦童子臝而转以歌,占诸史墨,曰:“吾梦如是,今而日食,何也?”对曰:“六年,及是月也,吴其入郢楚都,今湖北江陵县乎!终亦弗克。”《左》昭三十一年曹人或梦众君子,立于社宫,而谋亡曹。曹叔振铎曰:“请待公孙疆为政。”许之。旦而求之曹,无之。戒其子曰:“我死,尔闻公孙疆为政,必去之。”《左》哀七年卫侯梦于北宫,见人登昆吾之观,被发,北面而噪曰:“登此昆吾之虚,绵绵生之瓜。余为浑良夫,叫天无辜。”卫侯贞卜,其繇曰:“如鱼尾,衡流而方羊裔焉。大国灭之,将亡。阖门塞窦,乃自后逾。”《左》哀十七年。

以上杂占。

王使内史叔服来会葬,公孙敖闻其能相人也,见其二子焉。叔服曰:“榖也食子,难也收子。穀也丰下,必有后于鲁国。”《左》文元年。案《左》文元年,子上曰:“是蜂目而豺声,忍人也。”《周》语中:“叔孙侨如方上而锐下,宜其触冒人。”并以相定人之善恶。其以相定人之祸福始此。又《荀子·非相篇》:“古有姑布子卿,今之世,梁有唐举,相人之形状、颜色,而知其吉凶妖祥。”知此术盛于战国也。

以上形法。

以上所言鬼神术数之事,今人不能不笑古人之愚。然非愚也,盖初民之意,观乎人类,无不各具知觉。然而人之初生,本无知觉者也,其知觉不知从何而来。人之始死,本有知觉者也,其知觉又不知从何而去。于是疑肉体之外,别有一灵体存焉。其生也,灵体与肉体相合,而知觉显;其死也,灵体与肉体相分,而知觉隐。有隐现而已,无存亡也,于是有人鬼之说。既而仰观于天,日月升沉,寒暑迭代,非无知觉者所能为也,于是有天神之说。俯观乎地,出云雨,长草木,亦非无知觉者所能为也,于是有地川之说。人鬼、天神、地川,均以生人之理,推之而已。其他庶物之变,所不常见者,则谓之物魅,亦以生人之理,推之而已。此等思想,太古已然,逮至算术既明,创为律历,天文诸事,渐可测量,推之一二事而合,遂谓推至千万事而无不合,乃创立法术,以测未来之事,而术数家兴。此社会自古至今,未尝或变,非但中国尚居此社会中,即外国亦未离此社会也。所异者,春秋以前,鬼神术数之外无他学;春秋以后,鬼神术数之外,尚有他种学说耳。

第五节 新说之渐

鬼神术数之学,传自炎黄,至春秋而大备。然春秋之时,人事进化,骎骎有一日千里之势,鬼神术数之学,遂不足以牢笼一切。春秋之末,明哲之士,渐多不信鬼神术数者。《左传》所引,如史嚚曰:“国将兴,听于民;国将亡,听于神。”庄公三十二年子产曰:“天道远,人道迩,非所及也,何以知之?”昭公十八年仲几曰:“薛征于人,宋征于鬼,宋罪大矣。”定公元年自此以来,障蔽渐开。至老子遂一洗古人之面目,九流百家,无不源于老子。老子,楚人,史称老子姓李,名耳,恐此为后人所窜入也。周守藏室之史也一。周制,学术、艺文、朝章、国故,凡寄于语言文字之物,无不掌之于史二。故世人之谘异闻,质疑事者,莫不于史。观前十课所引可见。史之学识,于通国为独高,亦犹之埃及、印度之祭司也。老子以犹龙之资,读藏室之富,而丁蜕化之时,乃著书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余言而去,莫知所终。三后世言老子者甚多,然皆出于神仙家。

第六节 老子之道

老子之书,于今具在。讨其义蕴,大约以反复申明鬼神、术数之误为宗旨。“万物芸芸,各归其根,归根则静,是为复命。”是知鬼神之情状,不可以人理推,而一切祷祀之说破矣。“有物浑成,先天地生。”则知天地、山川、五行、百物之非原质,不足以明天人之故,而占验之说废矣。“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则知祸福纯乎人事,非能有前定之者,而天命之说破矣。鬼神、五行、前定既破,而后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宫、清庙、明堂、辟雍之制,衣裳、钟鼓、揖让、升降之文,之更不足言也。虽然,老子为九流之初祖,其生最先。凡学说与政论之变也,其先出之书,所以矫前代之失者,往往矫枉过正。老子之书,有破坏而无建立,可以备一家之哲学,而不可以为千古之国教,此其所以有待于孔子欤!

第七节 孔子世系及形貌

孔子生鲁昌平乡陬邑今山东曲阜县,其先,宋人也一。宋襄公生弗父何,何生宋父周,周生世子胜,胜生正考父,正考父生孔父嘉。五世亲尽,别为公族,姓孔氏。孔父生木金父,木金父生睪夷,睪夷生防叔,畏华氏之逼而奔鲁,为鲁人。防叔生伯夏,伯夏生叔梁纥二,梁纥娶鲁之施氏,生九女;其妾生孟皮,孟皮病足,乃求婚于颜氏三。颜氏有三女,小女名徵在,嫁叔梁纥,时叔梁纥年六十四矣四。孔子母徵在,游于大泽之陂,梦黑帝使请己,己往,梦交。语曰:“汝乳必于空桑之中。”觉则若感,生丘于空桑之中,故曰玄圣。五案此文,学者毋以为怪。因古人谓受天命之神圣人,必为上帝之所生。孔子虽不有天下,然实受天命,比于文王,故亦以王者之瑞归之。虽其事之信否,不烦言而喻,然古义实如此,改之则六经之说不可通矣。凡解经者必兼纬,非纬则无以明经,此汉学所以胜于宋学也。孔子生于鲁襄公二十二年。《公羊传》。孔子以襄公二十一年十一月庚子生,即周灵王二十一年。生而首上圩顶六,如屋宇之反,中低而四旁高七,身长九尺六寸,人皆谓之长人八。古称孔子仪表者非一,如孔子反宇,是谓尼丘九。孔子之胸,有文曰“制作定,世符运。”十孔子长十尺,大九围,坐如蹲龙,立如牵羊,就之如昴,望之如斗十一。孔子海口,言若含泽十二。仲尼斗唇,舌理七重,吐教陈机受度十三。仲尼虎掌,是谓威射十四。胸应矩,是谓仪古十五。龟脊十六。辅喉十七。骈齿十八。面如蒙倛十九。其颡似尧,其项似皋陶,其肩类子产,自腰以下,不及禹三寸。

第八节 孔子之事迹

孔子为儿,嬉戏常陈俎豆,设礼容。孔子母死,乃殡五父之衢。在山东曲阜县西南二里。郰人。今山东曲阜县与邹县相接处。挽父之母,诲孔子父墓,然后合葬于防。今山东费县东北六十里。孔子少贫贱,及长,尝为季氏史,料量平;尝为司职吏,而畜蕃息。南宫适言于鲁君,请与孔子适周,鲁君与之一乘车,两马,一竖子,俱适周问礼,盖见老子云。孔子自周反于鲁,弟子益进。孔子年三十五,鲁三家共攻昭公,昭公出居乾侯。今直隶成安县东南。其后顷之,鲁乱。孔子适齐,为高氏家臣,在齐闻《韶》。齐景公问政于孔子,为晏婴所沮,不果用,孔子遂行,反乎鲁。孔子年四十二,鲁昭公卒于乾侯,定公立。是时阳虎为政,自大夫以下皆僭,离于正道,故孔子不仕,退而修《诗》、《书》、《礼》、《乐》,弟子弥众,至自远方,莫不受业焉。定公八年,阳虎欲废三桓,不克,奔于齐。孔子年五十,公山不狃畔季氏,使人召孔子,孔子卒不行。定公十年,会齐侯于夹谷,孔子摄相事。定公十四年,将堕三都。叔孙氏先堕郈,叔孙氏,邑名,今山东平度州东南十里。季孙氏堕费,季孙氏,邑名,今山东鱼台县东南。孟孙氏不肯堕成。孟孙氏,邑名,今山东宁阳县东北九十里。公围成,未克。定公十五年,孔子五十六,由大司寇摄行相事,鲁国大治。齐人惧,遗鲁君女乐,以沮孔子。季桓子与鲁君为周道游,往观终日,三日不听政,又不致膰俎于大夫,孔子遂行。孔子适卫,或谮孔子于灵公,孔子去卫。将适陈,过匡,卫,地名,今直隶长垣县境。阳虎尝暴于匡,孔子貌类阳虎,匡人拘孔子。孔子使从者通于甯武子,然后得去。反乎卫,见夫人南子,灵公与夫人同车,宦者雍渠骖乘出,使孔子为次乘,招摇市过之。孔子丑之,去卫,适曹。复去曹,适宋,与弟子习礼大树下,宋司马桓魋,欲杀孔子,拔其树,孔子去,适郑。遂至陈,居陈三年。过蒲,卫,地名,今直隶长垣县治。蒲人止孔子,弟子公良孺与疾斗,蒲人惧,盟而出之。遂复适卫,灵公不能用。将西见赵简子,临河不济,而返乎卫。灵公问陈,孔子行。复如陈,明年,自陈迁于蔡。三岁,楚使人聘孔子,孔子将往,陈、蔡人围之于野,不得行。使子贡至楚,楚兴师迎孔子,然后得免。楚昭王将用孔子,子西沮之。于是孔子自楚反乎卫,年六十三矣,鲁哀公六年也。居卫久之,季康子以币迎孔子,孔子反鲁。孔子去鲁,凡十四年,而反乎鲁。然鲁卒不能用孔子,孔子亦不求仕,乃述《诗》、《书》、《礼》、《乐》、《易象》、《春秋》之文。孔子将病,负杖逍遥于门,歌曰:“太山其颓乎,梁木其摧乎,哲人其萎乎!”子贡请见,孔子谓子贡曰:“夏人殡于东阶,周人于西阶,殷人两柱间。昨梦予坐奠两柱之间,天下无道久矣,孰能宗予?予殷人也,殆将死。”后病七日卒,年七十三,时鲁哀公十六年四月己丑也。

第九节 孔子之异闻

孔子生平,至大之事,为制定六经,此事为古今所聚讼,至于近年,争之弥甚,此中国宗教中一大关键也。今略述之。汉人言得麟之后,天降血书鲁端门内,曰:“趍作法,孔圣没。周姬亡,彗东出。秦政起,胡破术。书记散,孔不绝。”子夏明日往视之,血书飞为赤鸟,化为白书,署曰“演孔图”,中有作法制图之状。孔子仰推天命,俯察时变,却观未来,豫解无穷,知汉当继大乱之后,故作拨乱之法以授之一。孔子作《春秋》,制《孝经》,既成,使七十二弟子,向北辰,磬折而立;使曾子抱《河》、《洛》事,北向;孔子斋戒,簪缥笔,衣绛单衣,向北辰而拜,告备于天曰:“《孝经》四卷,《春秋》、《河》、《洛》凡八十一卷,谨已备。”天乃洪郁起白雾摩地,赤虹自上下,化为黄玉,长三尺,上有刻文。孔子跪受而读之,曰:“宝文出,刘季握。卯金刀,在轸北。字禾字,天下服。”二汉儒之说,大率类此,此举其两条耳。大抵上古天子之事有三:一曰感生,二曰受名,三曰封禅。感生者,如华胥履迹之类;受命者,如龙马负图之类;前已与诸生言及矣。惟封禅一事,前节未言。案封泰山禅梁甫之说,至汉而多。六艺之文,未详其事,故后人有疑其不经者。然求之六经,其证尚多,不过未用封禅二字耳,其实则封禅也。《诗·周颂·时迈》序云:“巡守祭告,柴望也。”《书·帝典》:“岁二月东巡守,至于岱宗,柴望秩于山川,遍于群神。”《礼记·礼器》:“因名山升中于天而凤皇降,龟龙假。”三者皆言封禅,故《时迈》郑笺云:“巡守告祭者,天子巡行邦国,至于方岳之下,而封禅也。”《正义》引《白虎通》曰:“王者易姓而起,必升封太山何?告之也。始受天命之时,改制应天,天下太平功成,封禅以告太平。所以必于太山何?万物交代之处也。”据此证之,知封禅为上古之典礼,非不经之事。《史记·封禅书》引管仲言:“古者封太山禅梁甫者七十二家。”盍足怪乎!聚土曰封,除地曰。变言禅者,神之也。盖感生者,明天子实天之所生;受天命者,天立之为百神之主,使改制以应天;封禅者,天子受天明命,致太平,以告成于天。三事一贯,而其事惟王者能有之明矣。故上自包牺,凡一姓兴起,无不备此三端。而孔子布衣,非王者,然自汉儒言之,则恒以天子待之。徵在游于大泽,梦感黑龙,感生也;天下血书于鲁端门,化为赤鸟,即文王赤鸟衔书之例。受命也;绛衣缥笔,告备于天,天降赤虹、白雾,封禅也;三者皆天子之事。更曲为之说曰:帝出乎震,故包牺以木德王;木生火,故神农以火德王;火生土,故黄帝以土德王;土生金,故少昊以金德王;金生水,故颛顼以水德王;水生木,故帝喾以木德王;木生火,故帝尧以火德王;火生土,故帝舜以土德王;土生金,故禹以金德王;金生水,故汤以水德王;水生木,故文王以木德王三。木当生火,而丘为制法主,黑绿不代苍黄四。言孔子黑龙之精,不合代周家木德之苍也。此所以既比之以文王五,又号之以素王欤六!而赤帝子之名,则归之汉高帝矣七。此等孔子继周而王,为汉制法之说极盛于前汉,至后汉渐有不信其说者。然至郑康成为群经作注,仍用此说。自此至唐作注疏,无甚大异。洎乎宋儒,乃毅然废之,似于圣门,有摧陷廓清之功;然以解群经之制度名物,微言大义,无一能合。然则宋学所持,其具之胜劣,姑不必言,而其非孔子之道,则断然也。元、明二代,不越乎宋学之范围。清代诸儒,稍病宋学之空疏,而又畏汉学之诡诞,于是专从训诂名物求之,所发明者颇多,而于人之身心,渺不相涉,其仍非宗教之真可知也。今平心论之,各为一时社会所限耳。盖自上古至春秋,原为鬼神、术数之世代,乃合蚩尤之鬼道,与黄帝之阴阳以成之,皆初民所不得不然。三苗信鬼,乃最初之思想。黄帝明历律,乃有术数,则稍进矣。其后乃合二派而用之。至老子骤更之,必为天下所不许,书成身隐,其避祸之意耶!孔子虽学于老子,而知教理太高,必与民智不相适而废,于是去其太甚,留其次者,故去鬼神而留术数。《论语》言“未知生,焉知死”;又言“不知命,无以为君子”,即其例也。然孔子所言虽如此,而社会多数之习,终不能改。至汉儒乃以鬼神、术数之理解经,此以上诸说之由来也。

第十节 孔子之六经

中国之《圣经》,谓之六艺,一曰《诗》,二曰《书》,三曰《礼》,四曰《乐》,五曰《易象》,六曰《春秋》。其本原皆出于古之圣王,而孔子删定之,笔削去取,皆有深义。自古至今,绎之而不尽,经学家聚讼焉。今略述其概如下:

一、《易》六经之次第有二:《七略》以前,首《诗》,次《书》,次《礼》,次《乐》,次《易》,次《春秋》,此法周秦诸子悉遵之;《七略》以后,首《易》,次《书》,次《诗》,次《礼》,次《乐》,次《春秋》,此法用之至今。此为经学中一大问题,本编本从周之义,以《易》为首。包牺始画八卦,因而重之为六十四卦。文王作卦辞、周公作爻辞。孔子作《彖辞》、《象辞》、《文言》、《系辞》、《说卦》、《序卦》、《杂卦》,是为十翼,以授鲁商瞿子木,凡《易》十二篇。

二、《书》《书》本王之号令,右史所记。孔子删订,断自唐虞,下讫秦穆,典、谟、训、诰、誓、命之文,凡百篇,而为之序。及秦禁学,孔子之孙惠,壁藏之,凡《书》二十九篇。

三、《诗》诗者,所以言志,吟咏性情,以讽其上者也。古有采诗之官,王者巡守,则陈诗,以观民风,知得失,自考正也。动天地,感鬼神,厚人伦,美教化,莫近乎诗。自以孔子最先删录,既取周诗,上兼商颂,以授子夏,凡三百一十一篇。

四、《礼》帝王质文,世有损益。至于周公,代时转浮,周公居摄,曲为之制,故曰经礼三百,威仪三千。及周之衰,诸侯始僭,将逾法度,恶其害己,皆灭去其籍,自孔子时而不具矣。孔子反鲁,乃始删定。值战国交争,秦氏坑焚,故惟《礼》经,崩坏为甚。今所存者,惟《仪礼》至为可信,《周礼》、《礼记》,皆汉人所掇拾耳,凡《礼》经十七篇。

五、《乐》自黄帝下至三代,乐各有名。孔子曰:“安上治民,莫善于礼;移风易俗,莫善于乐。”二者相与并行,周衰俱坏。孔子自卫反鲁,然后乐正。然乐尤微眇,以音律为节,又为郑、卫所乱,故无遗法。

六、《春秋》古之王者,必有史官,君举必书,所以慎言行,昭法式也。诸侯亦有国史,《春秋》即鲁之史记也。孔子应聘不遇,自卫而归,西狩获麟,伤其虚应,乃因鲁旧史,而作《春秋》,上述周公遗制,下明将来之法,勒成十二公之经,以授子夏,凡《春秋》十二篇。

上为六经,皆孔子所手定也。此外犹有二经,与六经并重,皆门人记录孔子言行之所作也。

一、《论语》《论语》者,孔子应答弟子时人,及弟子相与言,而接闻于夫子之语也。当时弟子各有所记,夫子既卒,门人相与辑而论纂,故谓之《论语》,凡二十篇。

一、《孝经》《孝经》者,孔子为曾子陈孝道也,凡一篇。

上二经,六经之总汇。至宋儒乃取《论语》二十篇,及《礼记》中之《大学》一篇,《中庸》一篇,而益以《孟子》七篇,谓之《四书》,于今仍之不改,非孔子之旧矣。

附录 唐陆德明经典释文·叙录》

鲁商瞿子木受《易》于孔子,以授鲁桥庇子庸,子庸授江东 臂子弓,子弓授燕周丑子家,子家授东武孙虞子乘,子乘授齐田何子庄。《高士传》云字庄。《汉书·儒林传》云临淄人。及秦燔书,《易》为卜筮之书,独不禁,故传授者不绝。汉兴,田何以齐田徙杜陵,号杜田生,授东武王同子中,及洛阳周王孙,梁人丁宽,字子襄,事田何,复从周王孙受古义,作《易说》三万言,训故举大谊而已。《艺文志》云,《易说》八篇,为梁孝王将军。齐服生,刘向《别录》云,齐人,号服先。皆著《易传》。汉初,言《易》者本之田生。同授淄川杨何,字叔,一本作字叔元,太中大夫。宽授同郡砀田王孙,王孙授施雠,及孟喜、梁丘贺。由是有施、孟、梁丘之学焉。施雠字长卿,沛人,为博士。传《易》,授张禹,字子文,河内轵人,徙家莲勺,以《论语》授成帝,官至丞相、安昌侯。及琅邪鲁伯。会稽太守。禹授淮阳彭宣,字子佩,大司空、长平侯,作《易传》。及沛戴崇,字子平,少府,作《易传》。伯授太山毛莫如,字少路,常山太守。及琅邪邴丹,字曼容。后汉刘昆,字桓公,陈留东昏人,侍中、弘农太守、光禄勋。受施氏《易》于沛人戴宾,其子轶。字君文,官至宗正。孟喜字长卿,东海兰陵人,曲台署长,丞相掾。父孟卿,喜为《礼》、《春秋》,孟卿以《礼》经多,《春秋》烦杂,乃使喜从田王孙受《易》。喜为《易章句》,授同郡白光,字少子。及沛翟牧。字子况。后汉洼丹、字子玉,南阳育阳人,世传孟氏《易》,作《易通论》七篇,官至大鸿胪。觟阳鸿、字孟孙,中山人,少府。任安,字定祖,广汉绵竹人。皆传孟氏《易》。梁丘贺字长翁,琅邪诸人,少府。本从太中大夫京房受《易》,房,淄川杨何弟子。后更事田王孙,传子临。黄门郎、少府。临传五鹿充宗字君孟,代郡人,少府、玄菟太守。及琅邪王骏。王吉子,御史大夫。充宗授平陵士孙张,字仲方,博士、扬州牧、光禄大夫、给事中,家世传业。及沛邓彭祖、字长夏,真定太守。齐衡咸。字长眉,王莽讲学大夫。后汉范升,代郡人,博士。传梁丘《易》,一本作传孟氏《易》。以授京兆杨政。字子行,左中郎将。又颍川张兴,字君上,太子少傅。传梁丘《易》,弟子著录,且万人;子鲂传其业。鲂官至张掖属国都尉。京房字君明,东郡顿丘人,本姓李,推律自定为京,至魏郡太守。受《易》梁人焦延寿,字延寿,名赣。延寿云,尝从孟喜问《易》。会喜死,房以延寿《易》即孟氏学。翟牧白生不肯,曰:“非也。”延寿尝曰:“得我术以亡身者,京生也。”房为《易章句》,说长于灾异,以授东海段嘉,《汉书·儒林传》作殷嘉。及河东姚平,河南乘弘,一本作桑弘。皆为郎、博士。由是前汉多京氏学。后汉戴冯、字次仲,汝南平舆人,侍中、兼领虎贲中郎将。孙期、字仲奇,济阴成武人,兼治《古文尚书》,不仕。魏满,字叔牙,南阳人,弘农太守。并传之。费直字长翁,东莱人,单父令。传《易》,授琅邪王璜,字平仲,又传《古文尚书》。为费氏学,本以古字,号古文《易》,无章句,徒以《彖》、《象》、《系辞》、《文言》,解说上下经。《七录》云,直《易章句》四卷,残缺。汉成帝时,刘向典校书,考《易》说,以为诸《易》家说,皆祖田何、杨叔元、丁将军,大义略同,惟京氏为异,向又以中古文《易经》,校施、孟、梁丘三家之《易经》,或脱去“无咎悔亡”,唯费氏经,与古文同范晔后汉书》云,京兆陈元,字长孙,司空、南阁祭酒,兼传《左氏春秋》。扶风马融,字季长,茂陵人,南郡太守、议郎,为《易传》,又注《尚书》、《毛诗》、《礼记》、《论语》。河南郑众,字仲师,大司农,兼传《毛诗》、《周礼》、《左氏春秋》。北海郑玄,字康成,高密人,师事马融,大司农征,不至,还家。凡所注《易》、《尚书》、《三礼》、《论语》、《尚书大传》,《五经中候》;笺毛氏,作《毛诗谱》;驳许慎《五经异议》,针何休《左氏膏肓》、去《公羊墨守》,起《穀梁废疾》,休见大惭。颍川荀爽,字慈明,至司空,为《易言》。并传费氏《易》。沛人高相治《易》,与直同时,其《易》亦无章句,专说阴阳灾异,自言出于丁将军,传至相,相授子康,康以明《易》为郎。及兰陵毋将永,豫章都尉。为高氏学。汉初,立杨氏《易》博士,宣帝复立施、孟、梁丘之《易》,元帝又立京氏《易》。费、高二家不得立,民间传之。后汉费氏兴,而高氏遂微。永嘉之乱,施氏、梁丘之《易》亡,孟、京、费之《易》,人无传者,唯郑康成、王辅嗣所注行于世,江左中兴,《易》唯置王氏。博士太常荀崧奏请置郑《易》博士,诏许。值王敦乱,不果立。而王氏为世所重。

济南伏生,名胜,故秦博士。授《书》于济南张生,千乘欧阳生,字和伯,千乘人。生授同郡兒宽,御史大夫。宽又从孔安国受业,以授欧阳生之子。欧阳、大小夏侯《尚书》皆出于宽。欧阳氏世传业,至曾孙高,作《尚书章句》,为欧阳氏学。高孙地余,字长宾,侍中少府。以书授元帝。传至欧阳歙,字正思,后汉大司徒。歙以上八世,皆为博士。济南林尊,字长宾,为博士,论石渠,官至少府、太子太傅。受《尚书》于欧阳高,以授平当,字子思,下邑人,徙平陵,官至丞相,封侯。子晏亦明经,至大司徒。及陈翁生。梁人,信都太傅,家世传业。翁生授殷崇,琅邪人,为博士。及龚胜,字君宾、楚人,右扶风。当授朱普,字公文,九江人,为博士。及鲍宣,字子都,渤海人,官至司隶。后汉济阴曹曾,字伯山,谏大夫,受业于欧阳歙,传其子祉。河南尹。又陈留陈弇,字叔明,受业于丁鸿。乐安牟长,字君高,河内太守、中散大夫。并传欧阳《尚书》。沛国桓荣,字春卿,太子太傅,太常五更,关内侯。受《尚书》于朱普。《东观汉纪》云,荣事九江朱文,文即普字。以授汉明帝,遂世相传,东京最盛。《汉纪》云,门生为公卿者甚众,学者慕之,以为法。荣子郁以书授章帝,官至侍中、太常。郁子焉复以书授安帝,官至太子太傅、太尉。张生济南人,为博士。授夏侯都尉,鲁人。都尉传族子始昌,始昌通五经,以齐《诗》、《尚书》教授,为昌邑太傅。始昌传族子胜。字长公,后汉东平长信少府,太子太傅。胜从始昌受《尚书》,及《洪范·五行传》,说灾异;又事同郡简卿,卿者,兒宽门人;又从欧阳氏问,为学精熟。所问非一师,善说《礼·服》,受诏撰《尚书论语说》,《艺文志》:夏侯胜《尚书章句》二十九卷。号为大夏侯氏学。传齐人周堪,堪字少卿,太子少傅、光禄勋。及鲁国孔霸。字次孺,孔子十三世孙,为博士,以书授元帝,官至大中大夫、关内侯,号褒成君。霸传子光,字子夏,丞相,博山侯,光又事牟卿。堪授鲁国牟卿,为博士。及长安许商。字伯长,四至九卿,善算,著《五行论》。商授沛唐林,字子高,王莽时为九卿。及平陵吴章,字伟君,王莽时博士。重泉王吉,字少音,王莽时为九卿。齐炔钦。字幼卿,王莽时博士。后汉北海牟融,亦传大夏侯《尚书》。夏侯建字长卿,胜从父兄子,为博士、议郎、太子少傅。师事夏侯胜及欧阳高,左右采获;又从五经诸儒问,与《尚书》相出入者,牵引以次章句,为小夏侯氏学。传平陵张山拊,字长宾,为博士,论石渠,官至少府。山拊授同县李寻,字子长,骑都尉。及郑宽中,字少君,为博士,授成帝,官至光禄大夫、领尚书事、关内侯。山阳张无故,字子孺,广陵太傅。信都秦恭,字延君,城阳内史,增师法至百万言。陈留假仓。字子胶,以谒者论石渠,至胶东相。宽中授东郡赵玄,御史大夫。无故授沛唐尊,王莽太傅。恭授鲁冯宾。为博士。后汉东海王良,亦传小夏侯《尚书》。汉宣帝本始中,河内女子得《泰誓》一篇,献之,与伏生所诵,合三十篇,汉世行之。然《泰誓》年月,不与序相应,又不与《左传》、《国语》、《孟子》众书所引《泰誓》同,马、郑、王肃诸儒,皆疑之。《汉书·儒林传》云,《百两篇》者,出东莱张霸,分析合二十九篇,以为数十;又采《左传》、《书序》,为作首尾,凡百二篇,篇或数简,文意浅陋。成帝时,刘向校之,非是,后遂黜其书。《古文尚书》者,孔惠之所藏也。鲁恭王坏孔子旧宅,汉景帝程姬之子,名馀,封于鲁,谥恭王。于壁中得之,并《礼》、《论语》、《孝经》,皆科斗文字。博士孔安国字子国,鲁人,孔子十二世孙,受《诗》于鲁申公,官至谏议大夫,临淮太守,以校伏生所诵,为隶古写之,增多伏生二十五篇。《艺文志》云,多十六篇。又伏生误合五篇,凡五十九篇,为四十六卷。《艺文志》云,《尚书》古文经四十六卷,五十七篇。安国又受诏,为《古文尚书》传,值武帝末,巫蛊事起,经籍道息,不获奏上,藏之私家,安国并作古文《论语》,古文《孝经》传。《艺文志》云,安国献《尚书》传,遭巫蛊事,未列于学官。以授都尉朝。司马迁亦从安国问故,迁书多古文说。刘向以中古文校欧阳、大小夏侯三家经文,脱误甚众。《艺文志》云,《酒酷》脱简一,《召诰》脱简二,文异者七百有余,脱字数十。都尉朝授胶东庸生,名谭,亦传《论语》。庸生授清河朝常,字少子,以明《穀梁春秋》为博士,至部刺史,又传《左氏春秋》。常授虢徐敖,右扶风掾,又传《毛诗》。敖授琅邪王璜,及平陵涂恽,字子真。恽授河南乘钦。字君长,一本作桑钦。王莽时诸学皆立,恽、璜等贵显。范晔《后汉书》云,中兴,扶风杜林传《古文尚书》,贾逵字景伯,扶风人,左中郎将、侍中。为之作训,马融作传,郑玄注解,由是《古文尚书》遂显于世。案今马、郑所注,并伏生所诵,非古文也。孔氏之本绝,是以马、郑、杜预之徒,皆谓之逸书。王肃亦注今文,而解大与古文相类,或肃私见孔传,而秘之乎?江左中兴,元帝时,豫章内史枚赜,字仲真,汝南人。奏上孔传《古文尚书》,亡《舜典》一篇,购不能得,乃取王肃注《尧典》,从“昚徽五典”以下分为《舜典》篇以续之,《孔序》谓:伏生以《舜典》合于《尧典》,《孔传》:《尧典》止于“帝曰往钦哉。”而马、郑、王之本同为《尧典》,故取为《舜典》。学徒遂盛。后范宁字武子,顺阳人,东晋豫章太守,兼注《穀梁》。变为今文集注,俗间或取《舜典》篇以续孔氏。齐明帝建武中,吴兴姚方兴采马、王之注,造孔传《舜典》一篇,云于大头买得,上之。梁武时为博士,议曰:“《孔序》称伏生误合五篇,皆文相承接,所以致误。《舜典》首有‘曰若稽古’,伏生虽昏耄,何容合之。”遂不行用。汉始立欧阳《尚书》,宣帝复立大小夏侯博士,平帝立古文。永嘉丧乱,众家之书并灭亡,而古文《孔传》始兴,置博士,郑氏亦置博士一人。近唯崇古文,马、郑、王注遂废。今以孔氏为正,其《舜典》一篇,仍用王肃本。

汉兴,传《诗》者有四家。鲁人申公,亦谓申培公,楚王太傅,武帝以安车蒲轮征之,时申公年八十余,以为太中大夫。受《诗》于浮丘伯,以《诗经》为训故以教,无传,疑者则阙不传,号曰《鲁诗》。弟子为博士者十余人,郎中令王臧,兰陵人。御史太夫赵绾,代人。临淮太守孔安国,胶西内史周霸,城阳内史夏宽,东海太守鲁赐,砀人。长沙内史缪生,兰陵人。胶西中尉徐偃,胶东内史阙门庆忌,邹人。皆申公弟子也。申公本以《诗》、《春秋》授瑕丘江公,尽能传之,徒众最盛。鲁许生,免中徐公,皆守学教授。丞相韦贤,《诗》于江公及许生,传子玄成。贤字长孺,玄成字少翁,父子并为丞相,封扶阳侯。又治《礼》、《论语》,玄成兄子赏,以《诗》授哀帝,大司马、车骑将军。又王式字翁思,东平新姚人,昌邑王师。受《诗》于免中徐公及许生,以授张生长安,名长安,字幼君,山阳人,为博士,论石渠,至淮阳中尉。及唐长宾,东平人,为博士,楚王太傅。褚少孙。沛人,为博士。《褚氏家传》云,即续《史记》褚先生。张生兄子游卿,谏大夫。以《诗》授元帝,传王扶,琅邪人,泗水中尉。扶授许晏。陈留人,为博士。又薛广德字长卿,沛国相人,御史大夫。受《诗》于王式,授龚舍。字君倩,楚国人,太山太守。齐人辕固生汉景帝时为博士,至清河太守。作《诗》传,号《齐诗》,传夏侯始昌,始昌授后苍,字近君,东海郯人,通《诗》、《礼》,为博士,至少府。苍授翼奉,字少君,东海下邳人,为博士、谏大夫。及萧望之、字长倩,东海兰陵人,御史大夫、前将军,兼传《论语》。匡衡。字稚圭,东海承人,丞相、乐安侯,子咸亦明经,历九卿,家世为博士。衡授师丹字公仲,琅邪人,大司空。及伏理,字游君,高密太傅,家世传业。满昌。字君都,颍川人,詹事。昌授张邯九江人。及皮容。琅邪人。皆至大官,徒众尤盛。后汉陈元方,亦传《齐诗》。燕人韩婴汉文帝时为博士,至常山太傅。推《诗》之意,作内、外《传》数万言,号曰《韩诗》,淮南贲生受之。武帝时,婴与董仲舒论于上前,仲舒不能难。婴又为《易传》,燕、赵闲好《诗》,故其《易》微,惟韩氏自传之。其孙商为博士,孝宣时,涿韩生,其后也。河内赵子,事燕韩生,授同郡蔡谊,谊以《诗》授昭帝,至丞相,封侯。谊授同郡食子公,为博士。及琅邪王吉。字子阳,王骏父,昌邑中尉、谏大夫。吉兼五经,能为邹氏《春秋》,以《诗》、《论》教授。子公授太山栗丰,部刺史。吉授淄川长孙顺。为博士。丰授山阳张就,顺授东海发福,并至大官。《艺文志》云,齐、韩《诗》,或取《春秋》,采杂说,咸非其本义;鲁最为近之。《毛诗》者,出自毛公,河间献王好之。徐整字文操,豫章人,吴太常卿。云,子夏授高行子,高行子授薛仓子,薛仓子授帛妙子,帛妙子授河间人大毛公。毛公为《诗》故训,传于家,以授赵人小毛公。名苌。小毛公为河间献王博士,以不在汉朝,故不列于学。一云,子夏传曾申,字子西,鲁人,曾参之子。申传魏人李克,克传鲁人孟仲子,郑玄《诗谱》云,子思之弟子。孟仲子传根牟子,根牟子传赵人孙卿子,孙卿子传鲁人大毛公。《汉书·儒林传》云,毛公赵人,治《诗》,为河间献王博士,授同国贯长卿,长卿授解延年,为阿武令,《诗谱》云,齐人。延年授虢徐敖,敖授九江陈侠。王莽讲学大夫。或云,陈侠传谢曼卿,元始五年,公车征说《诗》。后汉郑众、贾逵传《毛诗》,马融作《毛诗》注,郑玄作《毛诗》笺,申明毛义,难三家,于是三家遂废矣。魏太常王肃,更述毛非郑。荆州刺史王基字伯舆,东莱人。驳王肃,申郑义。晋豫州刺史孙毓,字休朗,北海平昌人,长沙太守。为《诗评》,评毛、郑、王肃三家同异,朋于王。徐州从事陈统,字元方。难孙,申郑,宋征士雁门周续之。字道祖,及雷次宗俱事庐山惠远法师。豫章雷次宗,字仲伦,宋通直郎,征不起。齐沛国刘,并为《诗序义》。前汉鲁、齐、韩三家《诗》,列于学官,平帝世,《毛诗》始立,《齐诗》久亡,《鲁诗》不过江东,《韩诗》虽在,人无传者,惟《毛诗》郑《笺》,独立国学,今所遵用。

汉兴,有鲁高堂生,传《士礼》十七篇,即今之《仪礼》也。而鲁徐生善为容,孝文时,为礼官大夫。景帝时,河间献王好古,得古《礼》,献之。郑《六艺论》云:后得孔氏壁中,河间献王古文《礼》五十六篇,《记》百三十一篇,《周礼》六篇,其十七篇,与高堂生所传同,而字多异。刘向《别录》云:古文《记》二百四篇。《艺文志》曰:《礼》古经五十六篇,出于鲁淹中。苏林云:淹中,里名。或曰,河间献王开献书之路,时有李氏上《周官》五篇,失《冬官》一篇,乃购千金,不得,取《考工记》以补之。瑕丘萧奋以《礼》至淮阳太守,授东海孟卿,孟喜父。卿授同郡后苍,及鲁闾丘卿。其古《礼》经五十六篇,苍传十七篇,所余三十九篇,以付书馆,名为《逸礼》。苍说《礼》数万言,号曰《后苍曲台记》。在曲台校书著记,因以为名。孝宣之世,苍为最明,苍授沛闻人通汉,字子方,以太子舍人论石渠,至中山中尉。及梁戴德、字延君,号大戴,信都太傅。戴圣、字次君,号小戴,以博士论石渠,至九江太守。沛庆普,字孝公,东平太傅。由是《礼》有大小戴、庆氏之学。普授鲁夏侯敬,又传族子咸。豫章太守。大戴授琅邪徐良,字斿卿,为博士、州牧、郡守,家世传业。小戴授梁人桥仁,字季卿,大鸿胪,家世传业。及杨荣。字子孙,琅邪太守。王莽时,刘歆为国师,始建立《周官》经,以为《周礼》。河南缑氏杜子春,受业于歆,还家,以教门徒。好学之士郑兴父子兴字少赣,河南人,后汉大中大夫,子众,已见前,并作《周礼解诂》。等,多往师之。贾景伯亦作《周礼解诂》。《礼记》者,本孔子门徒共撰所闻,以为此记,后人通儒,各有损益。故《中庸》是子思伋所作,《缁衣》是公孙尼子所制。郑玄云,《月令》是吕不韦所撰。卢植字子干,涿郡人,后汉北中郎将、九江太守。云,《王制》是汉时博士所为。陈邵字节良,下邳人,晋司空长史。《周礼论序》云:戴德删古《礼》二百四篇,为八十五篇,谓之《大戴礼》;戴圣删《大戴礼》,为四十九篇,是为《小戴礼》。汉刘向《别录》有四十九篇,其篇次与今《礼记》同名,为他家书拾撰所取,不可谓之《小戴礼》。后汉马融、卢植,考诸家同异,附戴圣篇章,去其繁重,及所叙略,而行于世,即今之《礼记》是也。郑玄亦依卢、马之本而注意。范晔《后汉书》云:中兴,郑众传《周官》经,后马融作《周官》传,授郑玄,玄作《周官》注。郑注引杜子春、郑大夫、郑司农之义。郑玄《三礼目录》云:二郑信同宗之大儒,今赞而辩之。玄本治《小戴礼》,后以古经校之,取其于义长者顺者,故为郑氏学。玄又注小戴所传《礼记》四十九篇,通为三《礼》焉。汉初,立高堂生《礼》博士,后又立大小戴、庆氏三家。王莽又立《周礼》。后汉三《礼》皆立博士。今庆氏、曲台久亡,大戴无传学者,惟郑注《周礼》、《仪礼》、《礼记》并列学官;而《丧服》一篇,又别行于世;今三《礼》俱以郑为主。

《春秋》有公羊、名高,齐人,子夏弟子,受经于子夏。穀梁,名赤,鲁人。糜信云:与秦孝公同时。《七录》云:名淑,字元始。《风俗通》云:子夏门人。邹氏,王吉善《邹氏春秋》。夹氏之传,邹氏无师,夹氏有录无书,故不显于世。汉兴,齐人胡毋生,字子都,景帝时为博士,年老,归教于齐,齐之言《春秋》者宗事之,公孙弘亦颇受焉。赵人董仲舒,官至江都、胶西相。并治《公羊春秋》。兰陵褚大,梁相。东平嬴公,谏大夫。广川殷仲温、吕步舒,步舒,丞相长史。皆仲舒弟子。嬴公守学,不失师法,授东海孟卿,及鲁眭弘。字孟符,节令。弘受严彭祖,字公子,东海下邳人,为博士,至左冯翊、太子太傅。及颜安乐,字翁孙,鲁国薛人也,孟姊子也,为鲁郡太守丞。由是《公羊》有严、颜之学。弘弟子百余人,常曰《春秋》之意,在二子矣。彭祖授琅邪王中,少府,家世传业。中授同郡公孙文,东平太傅,徒众甚盛。及东门云。荆州刺史。安乐授淮阳冷丰字次君,淄川太守。及淄川任翁。少府。丰授大司徒马宫字游卿,东海戚人,封扶德侯。及琅邪左咸。郡守、九卿,徒众甚盛。始,贡禹字少翁,琅邪人,御史大夫。事嬴公,而成于眭、孟,以授颍川堂谿惠,惠授泰山冥都。丞相史。又疏广字仲翁,东海兰陵人,太子太傅。事孟卿,以授琅邪管路。管路及冥都,又事颜安乐,路授大司农孙宝。字子严,颍川鄢陵人。瑕丘江公受《穀梁春秋》及《诗》于鲁申公,武帝时,为博士,传子至孙,皆为博士。使与董仲舒论。江公呐于口,而丞相公孙弘本为《公羊》学,比辑其义,卒用董生。于是上因尊《公羊》家,诏太子受。卫太子复私问《穀梁》而善之,其后浸微,惟鲁荣广,字王孙。浩星公二人受焉。广尽能传其《诗》、《春秋》,蔡千秋、字少君,谏大夫,郎中、户将。梁周庆,字幼君。丁姓,字子孙,至中山太傅。皆从广受。千秋又事浩星公,为学最笃。宣帝即位,闻卫太子好《穀梁》,乃诏千秋与《公羊》家并说,上善《穀梁》说。后又选郎十人,从千受秋。会千秋病死,征江公孙为博士,诏刘向受《穀梁》,欲令助之。江博士复死,乃征周庆、丁姓待诏,使卒授十人。十余岁,皆明习,乃召五经名儒,太子太傅萧望之等,大议殿中,平《公羊》、《穀梁》同异。时《公羊》博士严彭祖、侍郎申挽伊,推宋显《穀梁》,议郎尹更始,待诏刘向、周庆、丁姓并论。望之等多从《穀梁》,由是大盛,庆、姓皆为博士,姓授楚申章昌曼君。为博士,至长沙太傅。初,尹更始字翁君,汝南邵陵人,议郎、谏大夫、长乐户将。事蔡千秋,又受《左氏传》,取其变理合者,以为章句,传子咸大司农。及翟方进,字子威,汝南上蔡人,丞相,封侯。房凤。字子元,琅邪不其人,光禄大夫、五官中郎将、青州牧。始,江博士授胡常,常授梁萧秉,字君房。王莽时,为讲学大夫。

左丘明作《传》以授曾申,申传卫人吴起,魏文侯相。起传其子期,期传楚人铎椒,楚太傅。椒传赵人虞卿,赵相。卿传同郡荀卿,名况,况传武威张苍,汉丞相,北平侯。苍传洛阳贾谊,长沙梁王太傅。谊传至其孙嘉,嘉传赵人贯公,《汉书》云:贾谊授贯公,为河间献王博士。贯公传其少子长卿,荡阴令。长卿传京兆尹张敞字子高,河东平阳人,徙杜陵。及侍御史张禹。字长子,清河人。禹数为御史大夫萧望之言《左氏》,望之善之,荐禹,征待诏。未及问,会病死。禹传尹更始,更始传其子咸及翟方进、胡常。常授黎阳贾护,字季君,哀帝时待诏为郎。护授苍梧陈钦。字子佚,以《左氏》授王莽,至将军。《汉书·儒林传》云:“汉兴,北平侯张苍,及梁太傅贾谊,京兆尹张敞,大中大夫刘公子,皆修《春秋左氏传》。始刘歆字子骏,向之子,王莽国师。从尹咸及翟方进受《左氏》,哀帝时,歆与房凤、王龚欲立《左氏》,为师丹所奏,不果,平帝世始得立。由是言《左氏》者,本之贾护、刘歆。歆授扶风贾徽,字元伯,后汉颍阴令,作《春秋条例》二十一卷。徽传子逵。逵受诏,列《公羊》、《穀梁》不如《左氏》四十事,奏之,名曰《左氏长义》,章帝善之。逵又作《左氏训诂》,司空、南祭酒陈元作《左氏同异》,大司农郑众作《左氏条例章句》,南郡太守马融为三家同异之说。京兆尹延笃,字叔坚,南阳人。受《左氏》于贾逵之孙伯升,因而注之,汝南彭汪,字仲博。记先师奇说及旧注。大中大夫许淑,字惠卿,魏郡人。九江太守服虔,字子慎,河南人。侍中孔嘉,字山甫,扶风人。魏司徒王朗,字景兴,肃之父。荆州刺史王基,大司农董遇,征士燉煌周生烈,并注解《左氏传》。梓潼李仲钦著《左氏指归》,陈郡颍容字子严,后汉公车征,不就。作《春秋条例》。又何休字邵公,任城人,后汉谏大夫。作《左氏膏肓》、《公羊墨守》、《穀梁废疾》,郑康成《针膏肓》、《发墨守》、《起废疾》,自是《左氏》大兴。汉初,立《公羊》博士,宣帝又立《穀梁》,平帝始立《左氏》。后汉建武中,以魏郡李封为左氏博士,群儒蔽固者,数廷争之,及封卒,因不复补。和帝元兴十一年,郑兴父子奏上,《左氏》乃立于学官,仍行于世,迄今遂盛行,二《传》渐微。江左中兴,立《左氏传》,杜氏、服氏博士。太常荀崧奏请立二《传》博士,诏许立《公羊》,云《穀梁》肤浅,不足立博士,王敦乱,竟不果立。《左氏》今用杜预注,《公羊》用何休注,《穀梁》用范宁注。

河间人颜芝传《孝经》,是为今文。长孙氏博士江翁,少府后苍,谏大夫翼奉,安昌侯张禹传之,各自名家,凡十八章。又有古文,出于孔氏壁中,别有《闺门》一章,自余分析十八章,总为二十二章,孔安国作传。刘向校书,定为十八。后汉马融亦作《古文孝经传》,而世不传,世所行郑注,相承以为郑玄。案《郑志》及《中经薄》无,惟中朝穆帝集《讲孝经》云:以郑玄为主。检《孝经》注,与康成注五经不同,未详是非。江左中兴,《孝经》、《论语》共立郑氏博士一人。古文《孝经》世既不行,今随俗用郑注十八章本。

汉兴,传《论语》者,则有三家。鲁《论语》者,鲁人所传,即今所行篇次是也。常山都尉龚奋,长信少府夏侯胜,丞相韦贤,及其子玄成,鲁扶卿,太子少傅夏侯建,前将军萧望之,并传之,各自名家。齐《论语》者,齐人所传,别有《问王》、《知道》二篇,凡二十二篇。其二十篇中,章句颇多于《鲁论》。昌邑中尉王吉,少府宋畸,琅邪王卿,御史大夫贡禹,尚书令五鹿充宗,胶东庸生,并传之,惟王阳名家。古《论语》者,出自孔氏壁中,凡二十一篇,有两《子张》,如淳云:分《尧曰》篇后“子张问何如可以从政”以下为篇名,曰《从政》。篇次不与齐、鲁《论》同,《新论》云:文异者四百余字。孔安国为传,后汉马融亦注之。安昌侯张禹,受《鲁论》于夏侯建,又从庸生、王吉受《齐论》,择善而从,号曰《张侯论》,最后而行于汉世。禹以《论》授成帝,后汉包咸、字子长,吴人,大鸿胪。周氏,不详何人。并为章句,列于学官。郑玄就《鲁论》张、包、周之篇章,考之齐古,为之注焉。魏吏部尚书何晏,集孔安国、包咸、周氏、马融、郑玄、陈群、字长文,颍川人,魏司空。王肃、周生烈敦煌人,《七录》云:字文逢,本姓唐,魏博士、侍中。之说,并下己意,为《集解》,正始中上之,盛行于世,今以为主。

案此篇,皆唐人之学,至宋学兴,而其说一变。至近日今文学兴,而其说再变。年代久远,书缺简脱,不可详也,然以今文学为是。

第十一节 墨子之道

墨子名翟,宋人,孔子之弟子也一,或史角之弟子也二。其学与老子、孔子,同出于周之史官,而其说与孔子相反。惟修身、亲士,为宗教所不可无,不能不与孔子同。其他则孔子亲亲,墨子尚贤;孔子差等,墨子兼爱;孔子繁礼,墨子节用;孔子重丧,墨子节葬;孔子统天,《春秋》称“以元统天”,《文言》称“先天而天不违”。盖孔子不尚鬼神,故有此说。墨子天志;孔子远鬼,《论语》称“未知生,焉知死。敬鬼神而远之。”墨子明鬼;孔子正乐,墨子非乐;孔子知命,《论语》:“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墨子非命;孔子尊仁,墨子贵义。殆无一不与孔子相反。然求其所以然之故,亦非墨子故为与孔相戾,特其中有一端不同,而诸端遂不能不尽异。宗教之理,如算式然,一数改,则各数尽改。墨子学于孔子,以为其礼烦扰而不脱,厚葬糜财而贫民,服伤生而害事三。丧礼者,墨子与孔子不同之大原也。儒家丧礼之繁重,为各宗教所无,然儒家则有精理存焉。儒家以君父为至尊无上之人,以人死为一往不返之事,无鬼神,则身死而神亦死矣。以至尊无上之人,当一往不返之事,而孝又为政教全体之主纲,丧礼乌得而不重?墨子既欲节葬,必先明鬼,有鬼神,则身死犹有其不死者存,故丧可从杀。天下有鬼神之教,如佛教、耶教、回教,其丧礼无不简略者。既设鬼神,则宗教为之大异。有鬼神则生死轻,而游侠犯难之风起,异乎儒者之尊生;有鬼神则生之时暂,不生之时长,肉体不足计,五伦非所重,而平等、兼爱之义伸,异乎儒者之明伦。其他种种异义,皆由此起,而孔、墨遂成相反之教焉。墨子曾仕宋,为大夫,其生卒年月无可考,以《墨子》书考之,《非攻篇》言墨子与公输般相辨,是与公输般同时;《檀弓》载季康子之母死,公输般请以机封,康子卒在哀公二十七年,则哀公时,墨子年已长,宜其逮事孔子也。墨子后,其教分为三支,见《韩非子·显学篇》。至西汉间而微。《墨子》书十五篇,今存。

第十二节 三家总论

老、孔、墨三大宗教,皆起于春秋之季,可谓奇矣,抑亦世运之有以促之也。其后孔子之道,成为国教,道家之真不传,今之道家,皆神仙家。墨家遂亡。兴亡之故,固非常智所能窥,然亦有可浅测之者。老子于鬼神、术数,一切不取者也,其宗旨过高,非神州多数之人所解,故其教不能大。孔子留术数而去鬼神,较老子为近人矣,然仍与下流社会不合,故其教祇行于上等人,而下等人不及焉。墨子留鬼神而去术数,似较孔子更近,然有天志而无天堂之福,有明鬼而无地狱之罪,是人之从墨子者,苦身焦思而无报;违墨子者,放辟邪侈而无罚也。故上下之人,均不乐之,而其教遂亡。至佛教西来,兼老、墨之长,而去其短,遂大行于中国,至今西人皆以中国为佛教国也。

附《史记·十二诸侯年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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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节 晚周之列王

敬王徙居成周,周都,今河南洛阳县东二十里。敬王崩,四十二年。子元王仁立,八年。元王崩,子定王介立。一作贞定王,二十八年。王时,三晋灭智伯,分有其地。定王崩,长子去疾立,是为哀王。哀王立三月,弟叔袭杀哀王而自立,是为思王。思王立五月,少弟嵬攻杀思王而自立,是为考王。考王崩,十五年。子威烈王午立。考王封弟揭于河南,即王城,今河南洛阳县西偏。是为西周桓公。桓公卒,子惠公立,名年皆无考。惠公封少子于巩,周邑名,今河南巩县。以奉王,号东周惠公。威烈王时,始命韩、魏、赵为诸侯。威烈王崩,二十四年。子安王骄立。王时,田和始立为诸侯。安王崩,二十四年。子烈王喜立。烈王崩,十年。弟显王扁立。王时,秦始强盛,僭称王,其后,诸侯皆称王。显王崩,四十八年。子慎靓王定立。慎靓王崩,六年。子赧王延立。王时,东西周分治,王寄住而已。王复居王城。秦日益强,五十九年,秦昭王使将军摎攻西周,周君奔秦,顿首受罪,尽献其邑三十六,口三万。秦受其献,归其君于周。周君赧王继卒,周民遂东亡。秦取九鼎、宝器,而迁西周公于單狐。周地名,今河南伊阙县。后七岁,秦庄襄王灭东、西周,东、西周地,皆入于秦。周既不祀,凡三十七王,八百六十七年。

第十四节 韩魏赵

晋至春秋末,由六卿并为四卿。范氏、中行氏亡,所存者智氏、即荀氏。魏氏、赵氏、韩氏而已。时智氏最强,智伯名瑶。尝伐郑,门于桔柣之门。智伯谓赵孟入焉,名无恤,即襄子。不从。智伯曰:“恶而无勇,何以为子?”子卿也。襄子由是惎智伯。智伯与韩康子,名虎。魏桓子,名驹。宴于蓝台。智伯戏康子,而侮段规。康子之相。智伯又求地于韩康子,康子致万家之邑。又求地于魏,桓子亦致万家之邑。智伯益骄,又求地于赵襄子,襄子弗与。智伯怒,帅魏、韩之甲以攻赵氏,襄子走晋阳。赵邑名,今山西太原府。三家以国人,围而灌之,城不浸者三版。智伯行水,魏桓子御,韩康子骖乘。兵车,尊者居左,执弓矢;御者居中;有力者居右,持矛,以备倾侧。三人同车,故曰骖乘。智伯曰:“吾今乃知水可以亡人国也。”二子惧。盖晋水出晋阳西。可以灌晋阳,则汾水出山西汾阳县。可以灌安邑,韩邑名,今山西安邑县。绛水出山西绛州,可以灌平阳也。魏邑名,今山西临汾县。乃潜与赵襄子立约,共图智伯。襄子使人夜杀守隄之吏,决水灌智伯军,智伯军救水而乱,三家乘之,大败智氏之众,杀智伯,尽灭智氏之族,而分晋地。时周定王十六年也。然晋犹有君,三家尚为大夫,至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始命晋大夫魏斯、韩虔、赵籍为诸侯。

第十五节 田齐

齐起太公,姜氏也。至战国时,为大夫田氏所篡。田氏之先,出于陈厉公他。厉公为其弟庄公林所弑,故厉公子完不得立。久之,陈乱,奔齐,时桓公十四年矣。遂仕齐为大夫,以田为氏,即陈氏之省。历田稚、田湣、田须无,皆不显。须无子无宇,始有宠于齐庄公,名光。无宇子乞,乞始以小斗收民,大收予民,以市齐民。齐景公病,命其相国子、高子,立子荼为太子。公卒,二子立荼。乞乃嗾齐民,攻杀国子、高子,弑荼,立景公子阳生,而相之。乞子常再弑君,遂专齐柄。常之子盘,见三家分晋,乃尽使其宗人为齐都邑大夫,盘子白,白子和。和之季年,魏文侯名斯为请于周,立和为诸侯,姜氏不祀。

第十六节 七国并立

吴起泰伯,湮于南荒者数百年,至阖庐称霸。阖庐季年伐越,战于檇李。越地名,今浙江嘉兴县。阖庐伤指,且死,立太子夫差,谓曰:“尔而忘句践杀汝父乎?”对曰:“不敢。”三年乃报越。二年,伐越,大败之夫椒。山名,见前。越王句践请为臣,夫差许之。子胥谏,不听。句践苦身焦思,卧薪尝胆,以图雪耻。又二十二年,复伐吴,夫差自杀,遂灭吴。句践称霸。时周敬王四十三年也。至周显王三十五年,越王无疆伐齐,齐王使人说之,以伐齐不如伐楚之利。越王遂伐楚。楚人大败之,乘胜尽取吴地。越遂散,公族争立,或为王,或为君,滨于海上,朝服于楚。其他宋分于齐、魏、楚三国,鲁、陈、蔡、杞灭于楚,郑灭于韩,曹灭于宋,皆在战国之中叶。惟卫最后亡。至秦始皇始灭。此十二诸侯所以变为七国也。

第十七节 秦之自出

灭六国者,秦也。秦于中国,其关系之大,列代无可比伦。秦以前为古人之世界,秦以后为今日之世界,皆秦为之钤键,不徒为战国之主动者而已。秦之先,帝颛顼之苗裔,曰女脩。女脩织,玄鸟陨卵,女脩吞之,生子大业。大业生大费,大费佐禹平水土,舜赐以皂游,使调驯鸟兽,是为柏翳,舜赐姓嬴。大费有二子,一曰大廉,二曰若木。若木玄孙曰费昌,当夏桀之时,去夏归商,为汤御,以败桀于鸣条。大廉玄孙曰孟戏、中衍,中衍为帝太戊御,自是世有功,故嬴姓多显,遂为诸侯。其玄孙曰中潏,在西戎,保西垂,生蜚廉。蜚廉生恶来,恶来有力,蜚廉善走,父子俱以材力事纣。武王伐纣,杀恶来,时蜚廉为纣治石槨于北方,不与乱。蜚廉复有子曰季胜,季胜生孟增,幸于周成王。孟增生衡父。衡父生造父,幸于周穆王,得八骏,以御王西狩。徐偃王作乱,造父御穆王归周,一日千里。穆王以赵城封之,遂为赵氏。即晋卿赵氏之祖。恶来子曰女防,女防生旁皋,旁皋生太几,太几生大骆,大骆生非子,以造父之宠,皆为赵氏。非子好马及畜,为周孝王主马于汧、渭之间,二水皆在今陕西东境。马大蕃息,孝王乃分以土为附庸,邑之秦,使复续嬴祀。非子生秦侯,十年。秦侯生公伯,三年。公伯生秦仲。时西戎渐盛,周宣王命秦仲诛西戎,为戎所杀,二十三年。有子五人,其长曰庄公。周宣王召庄公昆弟五人,与兵七千,使伐戎,破之,四十四年。庄公生襄公,襄公时,西戎、犬戎、申侯伐周,杀幽王。襄公将兵救周,战甚力,有功。周室东迁,襄公以兵送周平王,平王封襄公为诸侯,赐之岐以西之地,命之曰:“戎无道,侵夺我岐、丰之地。秦能攻逐戎,即有其地。”襄公于是始国,与诸侯通使聘享之礼,十二年。襄公生文公,文公伐戎,戎败走,遂收周遗民有之,地至岐,岐以东献之周。始有史以纪事。五十年。文公生靖公,文公前卒。靖公生宁公。宁公有子三人:长武公,次德公,次出子。宁公卒,十二年。诸臣三父等立出子,六年又弑之,立武公。武公立三年,讨三父等,夷三族。此为族诛之始。武公卒,二十年。弟德公立。德公卒,二年。子宣公立。宣公卒,十二年。弟成公立。成公卒,四年。弟穆公立,名任好,秦君至此始有名。穆公始霸西戎。穆公卒,三十九年。子康公莹缸立。康公卒,十二年。子共公猳立。共公卒,五年。子桓公立。秦君自此又失名。桓公卒,二十七年。子景公立。景公卒,四十年。子哀公立。哀公卒,三十六年。孙惠公立。惠公卒,十年。子悼公立。悼公卒,十四年。子厉共公立。厉共公卒,三十四年。子躁公立。躁公卒,十四年。弟怀公立。怀公立四年,大臣叛,怀公自杀,孙灵公立。灵公卒,十三年。简公立,怀公子也。简公卒,十六年。子惠公立。惠公卒,十三年。子出子立。二年,大臣杀之,立献公,灵公子也,名师隰。

第十八节 秦之列王上

秦自献公以前,国家内忧,未遑外事。献公二十一年,周显王五年。与晋战于石门,晋地名,今陕西高陵县西北。斩首六万,天子贺以黼黻,此为秦用兵于诸侯之始。献公卒,二十四年。子孝公立,名渠梁。年二十一矣。孝公元年,河山以东,强国六,淮泗之间,小国十余。宋、鲁等国。楚、魏与秦接界,魏筑长城。自郑滨洛,以北有上郡。楚自汉中,南有巴、黔中。周室微,诸侯力政,争相并。秦僻处雍州,不与中国诸侯之会盟,夷翟遇之。孝公于是布惠,振孤寡,明功赏,下令国中,曰:“宾客群臣,有能出奇计强秦者,吾且尊官,与之分土。”于是魏鞅闻是令下,西入秦,因景监求见孝公。鞅,卫之诸庶孽公子也,少好刑名之学,事魏相公叔痤,公叔痤知其贤,未及进。会痤病,魏惠王亲往问病,曰:“公叔病,如有不可讳。将奈社稷何?”公叔曰:“痤之中庶子官名,掌公族。公孙鞅,年虽少,有奇才,愿王举国而听之。”王默然。且去,痤屏人言曰:“王即不听用,鞅必杀之,无令出境。”王许诺而去。公叔痤召鞅曰:“今者王问可以为相者,我言若,王色不许。我方先君后臣,因谓王,即弗用鞅,当杀之。王许我,君可疾去矣,且见禽。”鞅曰:“彼王不能用君之言任臣,又安能用君之言杀臣乎?”卒不去。惠王既去,谓左右曰:“公叔病甚,悲乎!欲令寡人以国听公孙鞅也,岂不悖哉?”公叔既死,公孙鞅闻秦孝公下令国中,求贤者,遂西入秦,因孝公宠臣景监以求见孝公。既见,语良久,孝公时时睡。罢,孝公怒景监曰:“子之客,妄人耳。”景监以让鞅,鞅曰:“吾说公以帝道,其志不开悟矣。”后五日,复求见鞅。鞅复见,未中旨。罢,孝公复让景监,景监亦让鞅。鞅曰:“吾说公以王道,未入也。”请复见鞅,鞅复见孝公,孝公善之,未用也。孝公谓景监曰:“汝客善,可与语矣。”鞅曰:“吾说公以霸道,其意欲用之矣。诚复见我,我知之矣。”鞅复见孝公,公与语,不自知之前于席也,语数日不厌。景监曰:“子何以中吾君?吾君之驩甚也。”鞅曰:“吾以强国之术说君,君大悦之耳,然亦难以比德于殷周矣。”孝公平画,讨论治国之法。公孙鞅、甘龙、杜挚三大夫御于君。公曰:“今吾欲变法以治,更礼以教百姓,恐天下之议我也。”公孙鞅曰:“疑行无成,疑事无功,民不可与虑始,而可与乐成。是以圣人,苟可以强国,不法其故;苟可以利民,不循其礼。”孝公曰:“善。”甘龙曰:“不然。因民而教者,不劳而成功;据法而治者,吏习而民安之。今若变法,不循秦国之故,臣恐天下之议君,愿熟察之。”公孙鞅曰:“夫常人安于故习,学者溺于所闻,此两者,所以居官而守法,非所与论于法之外也。三代不同礼而王,五霸不同法而霸。故智者作法,愚者制焉;贤者更礼,而不肖者拘焉。拘礼之人,不足与言事;制法之人,不足与论变。吾无疑矣。”杜挚曰:“臣闻之:利不百,不变法;功不十,不易器。法古无过,循第无邪,君其图之!”公孙鞅曰:“汤、武之王也,不修古而兴。言惟其不修古,故兴。殷、夏之灭也,不易礼而亡。言惟其不易礼,故亡。然则反古者未必可非,循礼者未足多是也,君无疑也矣。”孝公曰:“善。”卒定变法之令,令民为什伍,五家为保,十家相连。而相收司连坐。收司谓相纠发也,一家有罪,而九家连举发,若不收举,则十家连坐。不告奸者腰斩,告奸者与斩敌首同赏,告奸一人,则得爵一级。匿奸者与降敌同罚。降敌者,诛其身,没其家,匿奸者与同。民有二男以上,不分异者倍其赋。民有二男不别为治者,一人出两课。有军功者,各以率受上爵;为私斗者,各以轻重受刑。大小僇力本业,耕织致粟帛多者,复其身;事末利及怠而贫者,举以为收孥。末利为工商也,不事事而贫者,纠举而收录其妻子为官奴婢。宗室非有军功论,不得为属籍。无功不及爵秩。明尊卑、爵秩、等级,各以差次;名田宅、臣妾、衣服,以家次。各随其家爵秩之班次,不得僭逾。有功者荣显,无功者,虽富,无所芬华。令既具,未布,恐民之不信也,乃立三丈之木于国都市南门,募民有能徙置北门者,予十金。民怪之,莫敢徙。复曰:“能徙者,予五十金。”有一人徙之,辄予五十金,以明不欺。卒下令,令行于民。諅年,秦民之国都,言初令之不便者,以千数。于是太子犯法,卫鞅曰:“法之不行,自上犯之。”将法太子。太子,嗣君也,不可施刑,刑其傅公子虔,黥其师公孙贾。明日,秦人皆趋令。行之十年,秦民大悦,道不拾遗,山无盗贼,家给人足;民勇于公战,怯于私斗,乡邑大治。秦民初言令不便者,有来言令便者,卫鞅曰:“此皆乱化之民也。”尽迁之于边城,其后民莫敢议令。案商鞅,军国社会主义之发明家也。自变法以还,国势勃兴,征伐四克。十二年,作为咸阳,秦都,今陕西咸阳县。筑冀阙,宫廷之名。秦徙都之。非子居犬丘,文公居郿,宁公徙平阳,献公居栎阳,皆今陕西西境。并诸小乡聚,犹言村落。集为大县,县一令,四十一县。为田开阡陌,南北曰阡,东西曰陌。东地渡洛。十四年,初为赋。军赋也。十九年,天子致伯。二十年,诸侯毕贺。二十二年,卫鞅击魏,虏魏将公子卭。梁惠王叹曰:“恨不用公叔痤之言也!”卫鞅还,秦封以商于十五邑,秦邑名,今河南商州。号商君。二十四年,与晋战岸门,今河南许州。虏其将魏错。孝公卒,子惠文君立。名驷。时宗室多怨商鞅,鞅亡。因以为反,车裂以殉秦国。七年,公子卭与魏战,虏其将龙贾,斩首八万。八年,魏纳河西地。今河南、陕西二省相接处。九年,渡河取汾阴、皮氏。魏邑名。汾阴,今河南荥河县;皮氏,今河南河津县。十年,魏纳上郡十五县。今陕西延安府鄜州、葭州。十一年,县义渠。古戎国,今甘肃兰州与平凉府至西宁卫皆是。十四年,更为元年。二年,韩、赵、魏、燕、齐帅匈奴共攻秦,秦使庶长疾与战脩鱼,韩邑,无考。虏其将申差,败赵公子渴、韩太子奂,斩首八万二千。九年,司马错伐蜀,国名,今四川省。其君昌意之后,至战国称王。灭之。伐赵,取中都西阳。今山西汾州。十年,伐取义渠二十五城。十一年,庶长疾攻赵,虏其将庄张。十三年,庶长章击楚于丹阳,此丹阳在汉中。虏其将屈匄,斩首八万。又攻楚汉中,今陕西汉中府。取地六百里。十四年,惠王卒。二十八年,案秦当此时称王。惠王卒,子武王立,名荡。二年,初置丞相。四年,伐韩,拔宜阳,韩邑名,今河南宜阳县。斩首六万。八月,武王举鼎绝膑死,无子,立异母弟昭襄王,名稷。

第十九节 秦之列王下

昭襄王十年,楚怀王朝秦,秦留之。十一年,韩、魏、赵攻秦,秦与魏封陵,今山西蒲州之东。与韩武遂,今陕西临汾县。以和。怀王死于秦。十四年,白起攻韩、魏于伊阙,山名,今河南伊阙县。斩首二十四万。十九年,王为西帝,齐为东帝,旋复去之。二十二年,蒙武伐齐,取河东,为九县。其地无考。二十七年,司马错攻楚黔中,拔之。楚地,今四川东境、湖北西境、湖南西北境。二十九年,白起伐楚,取郢。楚都,今湖北荆州府。三十年,张若伐楚,取巫,楚地,今四川夔州府。及江南。三十二年,魏冉攻魏,至大梁,魏都,今河南开封府。斩首四万。魏入三县请和。三十一年,胡伤攻魏卷,魏邑,今河南郑州西北。蔡阳,魏邑,今河南郑州东北。长社,魏邑,今河南许州西。取之;击芒卯,破之,斩首十五万,魏入南阳今河南修武县。以和。四十七年,攻韩上党。韩地,今山西潞安府泽州、沁州。上党降赵,秦因攻赵。赵使赵括击秦,白起击赵括,大破之长平,赵地名,今山西高县。杀人四十余万,北定太原,今山西太原府。尽有上党。五十一年,将军摎攻韩,取阳城、负黍,韩邑名,今河南登封县。斩首四万。攻赵,取二十余县,首虏九万。是年,西周君与诸侯约纵攻秦,秦使将军摎攻西周,西周尽献其邑,秦取九鼎,周亡。五十六年,昭襄王卒,子孝文王立名柱。即位三日卒,子庄襄王立名子楚。元年,灭东周。四年,蒙骜伐韩,韩献成皋,韩邑名,今河南汜水县。巩,韩邑名,今河南巩县。秦界至大梁。二年,蒙骜攻赵,定太原再定之也。三年,蒙骜攻魏高都、汲,魏地,今河南汲县。拔之;攻赵榆次,赵邑名,今山西榆次县。新城,赵邑名,今在未详。狼孟,赵邑名,今山西阳曲县。取三十七城。四年,王龁攻上党,取之再定上党也。是年,魏将无忌率五国兵击秦,蒙骜败走。五月,庄襄王卒四年,子政立,是为秦始皇帝。初,秦孝文王为太子时,有子二十余人,中子子楚为秦质子于赵。子楚,秦之庶孽孙,质于诸侯,居处困,不得意。吕不韦者,大贾人也。家富累千金。会贾邯郸,见子楚,曰:此奇货可居。乃往见子楚曰:“吾能大子之门。”子楚笑曰:“且自大君之门,而乃大吾门也。”吕不韦曰:“子不知也,吾门待子门而大。”子楚心知所谓,乃引与坐,深语。吕不韦曰:“秦王老矣谓昭襄王,安国君得为太子,谓孝文王,即子楚父。安国君爱幸华阳夫人,华阳夫人无子,能立嫡嗣者,独华阳夫人耳。今子兄弟二十余人,子又居中,不甚见幸,久质诸侯。大王百岁后,安国君立为王,子无几得与诸子争为太子矣。不韦请以千金,为子西游,立子为嫡嗣。”子楚顿首曰:“必如君策,请得分秦国,与子共之。”吕不韦乃以五百金与子楚,为进用结宾客,而复以五百金,买奇物玩好,自奉而西游秦。因华阳夫人姊,以说夫人,夫人以为然。承太子间,从容言子楚质于赵者绝贤,乃因涕泣曰:“愿得子楚,立以为下嗣,以托妾身。”安国君许之,乃立子楚为嫡嗣,而以吕不韦为傅。吕不韦取邯郸姬,绝好善舞者,与居,知有身,遂献其姬于子楚,生子政,子楚遂立姬为夫人。孝文王立时,子楚及政归秦。至是,政即位。《战国策》录吕不韦事,与此不同,今从《史记》。又《战国策》载楚春申君与李园事,与吕不韦事绝相类。盖宗法专制之朝,至是而其流弊已极矣。王初立,年十三矣,国事皆决于文信侯,即吕不韦。号称仲父。秦连攻各国不已,六年,楚、赵、魏、韩、卫合从以伐秦,楚王为从长,至函谷。秦之东关,今河南灵宝县。秦师出,五国之师皆败走。楚徙寿春,秦拔魏朝歌。魏邑,今河南淇县。七年,伐魏,取汲。九年,伐魏,取垣,魏邑名,今山西垣曲县。蒲,魏邑名,在垣曲东。既而取汲,魏邑名,今河南汲县。夷嫪毐三族。嫪毐,太后嬖人也,相国文信侯所进。王以文信侯奉先王功大,不忍诛。明年,文信侯免相,出就国。于是宗室大臣议逐客,客卿楚人李斯,亦在逐中,上书谏王,乃召李斯,复其官,除逐客之令。王卒用李斯之谋,阴遣辩士赍金玉,游说诸侯名士,可下以财者,厚遗结之;不肯者,利剑刺之;离其君臣之计,然后使良将随其后。数年之间,卒兼天下。十一年,将军王翦、桓、杨端和伐赵,攻邺,取九城。赵地,今河南临漳县。王翦攻阏。赵地,今山西潞州。与潦阳,赵地,今山西辽州。桓取邺、安阳。赵地,今河南安阳县。十二年,文信侯饮鸩死。十四年,桓伐赵,取宜安、平阳、武城。赵三城,直隶正定府境。韩王纳地效玺为藩。十五年,大兴师伐赵,遇李牧而还。十七年,内史胜灭韩,虏韩王安。十八年,赵受秦间,杀李牧。十九年,王翦灭赵,虏赵王迁。二十一年,王贲引河沟以灌大梁,魏都,今河南开封府。三月城坏,魏王假降,遂灭魏。二十三年,王翦大破楚师于蕲南,楚地,今江南徐州之境。杀其将项燕。二十四年,王翦、蒙武虏楚王负刍,遂灭楚。二十五年,王贲灭燕,虏燕王喜。王翦悉定江南地。楚、吴、越之地,今江苏、江西、浙江。二十六年,王贲自燕南攻齐,猝入临淄,济都,今山东临淄县。民莫敢格者。秦使人诱齐王,约封以五百里之地,齐王遂降,秦人处之松柏之间,饿而死。于是天下皆并于秦,遂从上古时代而转入中古时代。案如上所言,则秦人并天下之故,不难知也。大约内则殖实业,奖战功,此策自卫鞅发之。此策与目今列强所谓军国民主义相同。而鞅之大蔽,则在告讦、连坐,而民德扫地矣。外则离间诸侯,沮其君臣之谋,而以良兵随其后,此策自李斯发之。此策尤与今之外交政策合。今之强国,所以兼并坐大者,不外此法。而斯之大蔽,则在外交用此法,内政亦用此法,君臣观其矫始皇命立胡亥可知,事见后。朋友观其杀韩非可知,事见后。之间,均有敌国之道焉。商君、李相,其术之薄劣若此,宜乎秦用之,才并天下而即亡。汉以下历代用之,而我之民德民智,遂有今日,其详入后当论之。若夫秦并天下之次第,则不外乎“远交近攻”一语,最先灭韩、魏;东而略定,而后北举赵;赵灭,然后作两军:一北灭燕,一南灭楚;即以灭燕之军,南面袭齐,而六王毕矣。此战法当是兵家素定,非漫然而为之也。

第二十节 六国对秦之政策

秦之待六国如此,而六国当时,初非一无预备也。列强并立,而外交之术出焉。纵横古书作从衡,义同。家者,九流之一。外交专门之学也,纵横家之初祖,为鬼谷子。姓名不传,隐鬼谷山中,或作王诩。苏秦、张仪,俱事鬼谷子,学纵横之术。南北为纵,其政策在六国联盟以拒秦;东西为横,其政策在六国解散联盟而与秦和,此为当时之二大政策。故外交之术,即以此为名。苏秦先见秦惠文王,陈并诸侯之道,惠王不用。苏秦归而深思,乃北说燕文公,谓宜合六国以摈秦,文公从之,资之车马,以使于诸侯。于是赵肃侯、韩宣惠王、魏襄王、齐宣王、楚威王皆许之。约秦攻一国,则五国救之,不如约者,五国伐之,事在周显王三十六年。约定以苏秦为约纵长,并相六国,秦兵为之不出函谷者凡数年。其后秦使公孙衍欺齐、魏以伐赵,纵约解。及苏秦死,而张仪相秦,连横之策大盛,秦卒并诸侯。二策之利害,亦可知矣。惟其时游说之士,不止秦、仪,苏代、苏厉、公孙衍、陈轸之徒,纷纭扰攘,遍于天下,而其策则止于纵横二端耳。

第二十一节 戎狄灭亡

当此之时,列强之相逼如此,则与中国杂处之戎狄,自无可自存。考春秋时,戎狄与中国杂居,自古已然,但至春秋始可考。冀州有山戎、赤狄及众狄,皆在今直隶、山西之间。雍州有白狄,今陕西鄜州以北。及大荔,今陕西朝邑县。义渠,今甘凉西境。豫州有伊洛之戎,晋有瓜州之戎,今甘肃北境。来至中国,为姜戎、阴戎、陆浑之戎,皆在河南西北境。惟此诸戎,不尽与中国异种,以其风俗同戎,故谓之戎耳。故其后化合,遂绝无踪迹可考。春秋中,戎狄渐衰,晋襄公败白狄,获其君,景公灭诸赤狄,悼公服山戎,昭公灭肥,今直隶藁城县。顷公灭鼓,今直隶晋州,皆白狄别种也。陆浑之戎,亦为顷公所灭。其别部蛮氏,今河南汝州,楚昭王灭之。战国初,秦厉公伐大荔,取其王城;伐义渠,虏其王。赵襄子北略狄土,韩、魏灭伊洛阴戎,余种西走。淮徐诸夷及南蛮,皆并于吴楚。至秦惠文王并巴蜀,昭襄王灭义渠,赵武灵王破林胡、楼烦,今山西边外蒙古。燕将秦开却东胡,今盛京。至秦并天下,中国已无夷狄。惟南岭之南,巫黔之西南,陇蜀之西,尚存种落,不足复为中国患。然匈奴则以此时大矣。

第二十二节 周秦之际之学派

周秦之际,至要之事,莫如诸家之学派。大约中国自古及今,至美之文章,至精之政论,至深之哲理,并在其中,百世之后,研穷终不能尽,亦犹欧洲之于希腊学派也。然诸子并兴,群言淆乱,欲讨其源流,寻其得失,甚不易言。自古以来,即无定论。著录百家之书,始于《汉书·艺文志》,《汉书》,汉班固撰,而《艺文志》则刘向、刘歆之成说也。后人皆遵用其说,然《艺文志》实与古人不合。案《艺文志》分古今自上古至汉初。学术为六大类:一曰六艺,即儒家所传之经。二曰诸子,即周、秦诸子。三曰诗赋,四曰兵,中分四派;一权谋,二形势,三阴阳,四技巧。五曰术数,中分六派:一天文,二历谱,三五行,四蓍龟,五杂占,六形法。六曰方技,中分四派:一医经,二经方,三房中,四神仙。此六者,加以提要一类,名为《七略》,而其精粹,则皆在六艺、诸子二略之中。六艺前已言之,今但当言诸子。案向、歆父子,分诸子为十家:一儒家,五十三家,八百三十六篇。二道家,三十七家,九百九十三篇。三阴阳家,二十一家,三百六十九篇。四法家,十家,二百二十七篇。五名家,七家,三十六篇。六墨家,六家,八十六篇。七纵横家,十二家,百七篇。八杂家,二十家,四百三篇。九农家,九家,百一十四篇。十小说家,十五家,千三百八十篇。其间除去小说家,儒、道、阴阳、法、名、墨、纵横、杂、农,谓之九流,此周、秦诸子之纲要也。向、歆父子,又一一溯九流所自出,而谓其皆六艺之支流余裔。儒家出于司徒之官,道家出于史官,阴阳家出于羲和之官,法家出于理官,名家出于礼官,墨家出于清庙之官,纵横家出于行人之官,杂家出于议官,农家出于农稷之官,小说家出于裨官。其初皆王官也,王道既微,官失其职,散在四方,流为诸子。此说自古通儒皆宗之。近人分诸子为南、北派,儒、墨、名、法、阴阳为北,道、农为南,然此说求之古书,绝无可证;且又何以处纵横家、杂家乎?其说不足从也。然其中有一大蔽存焉,盖六艺皆儒家所传,授受渊源,明文具在,既为一家之言,必不足以概九流之说。而向、歆云尔者,因向、歆之大蔽,在以经为史。古人以六艺为教书,故其排列之次,自浅及深,而为《诗》、《书》、《礼》、《乐》、《易象》、《春秋》。向、歆以六艺为史记,故其排列之次,自古及今,而为《易》、《书》、《诗》、《礼》、《乐》、《春秋》。此宗教之一大变也。既已视之为史,自以为九流之所共矣。然又何以自解于附《论语》、《孝经》于其后乎?其不通如此。分别各家之说,见于周、秦、西汉间人者,言人人殊。《庄子·天下篇》,名周,楚人,道家。所引凡六家:一墨翟,宋人,墨家之初祖。禽滑厘,墨翟弟子。二宋钘,即《孟子》中之宋。尹文,齐宣王时人,今《尹文子》书尚在。三彭家,未详。田骈,齐人,游稷下,著书十五篇。慎到,又名广,韩非称之。四关尹,名喜,老子弟子。老聃,即老子。五庄周,自表其家。六惠施,名车庄子之友。《荀子·非十二子篇》,所引凡六家:一它嚣,疑是楚人。魏牟,魏公子,有书四篇。二陈仲,即《孟子》书中陈仲子,或作田仲。史,卫大夫,字子鱼。三墨翟、宋钘,见前。四田骈、慎到,见前。五惠施,见前。邓析,郑大夫,书一卷,今存。六子思,名伋,孔子孙,有《中庸》二篇。孟轲,字子舆,子思弟子,有书七篇。皆胪其学说,而不著其所自出。今案其学说,文繁不录,在《庄子》第十卷,《荀子》第三卷中。则庄子所言,第一为墨家,第二亦墨家,第三道而近于法家,第四道家,第五亦道家,第六名家。荀子所言,第一道家,第二墨家之一派,第三墨家,第四道家,第五名法家,第六儒家。总之不过道、儒、墨三家名法出于道家、儒家之间。而已。其他周、秦间书,所引学者之名,其分合之间,亦粗有以类相从之例,大约亦与此相似。至司马迁,则分为六家:一阴阳,二儒,三墨,四法,五名,六道。则于《庄》、《荀》所举之外,增入一阴阳家;惟不举其人,无从证其同异。观此则可知,诸子虽号十家,其真能成宗教者,老、孔、墨三家而已,而皆为师弟子,同导源于史官,亦可见图书之府之可贵也。然周、秦之际之学术,出于周之史者,又不仅此三家。儒、道、名、法、墨,固已证其同源矣。若阴阳家,老子未改教以前之旧派也,此即周史之本质。纵横家,出于时势之不得不然,初无待于师说;然鬼谷子、苏秦、张仪并周人,而《鬼谷子》书,义兼道德。杂家号为调停,实皆以道家为主。农家传书最少,然据许行之遗说以推之,亦近道家也。小说家即史之别体。是诸子十家之说,同出一源。其他诗赋略,固不能于六艺九流之外,别有所谓文章义理。兵略别为一事,与诸学无与。术数、方技,事等阴阳,皆老子以前之旧教。此七略之大概也。其后儒、墨独盛,皆有可为国教之势。周、秦间人,以儒、墨对举之文,殆数百见,而其后卒以儒为国教,而墨教遂亡。兴亡之际,虽因缘繁复,然至大之因,总不外吾民之与儒家相宜耳。然而自此以还,遂成今日之局。墨蹶儒兴,其涿鹿之战后之第一大事哉!

第二十三节 春秋制度之大概

中国五千年之历史,以战国为古今之大界。故战国时之制度,学者不可不知其梗概也。然欲明战国之所以变古,必当先明古法为如何。古法不可悉知,今录其可信者如下。《左传》为主,间引他书。

一曰官制。周官有宰,隐元年。卜正,隐十一年。太史,桓十七年。膳夫,庄十九年。御士,僖二十四年。虎贲,僖二十八年。宗伯,文二年。司寇,文十八年。虞人,襄四年。行人,襄二十一年。尉氏,襄二十一年。司徒,襄二十一年。侯,襄二十一年。司马,昭四年。县大夫,昭九年。鲁官有司空,隐二年。太宰,隐十一年。卜士,桓六年。卜人,桓六年。史,桓六年。太史,桓十七年。圉人,庄三十二年。傅,闵二年。巫,僖二十一年。县人,僖二十五年。宗伯,文二年。行人,文四年。司寇,文十八年。虞人,襄四年。隧正,襄七年。马正,襄二十三年。御驺,襄二十三年。工,襄二十八年。御,昭四年。司徒,昭四年。司马,昭四年。工正,昭四年。御、右,昭九年。祝史,昭十七年。饔人,昭二十五年。贾正,昭二十五年。宰人,哀三年。校人,哀三年。巾车,哀三年。宋官有司马,隐三年。太宰,桓二年。司城,桓六年。右师,僖九年。左师,僖九年。门尹,僖二十八年。司徒,文七年。司寇,文七年。御、右,文十一年。帅甸,文十六年。司里,襄九年。隧正,襄九年。校正,襄九年。工正,襄九年。司宫,襄九年。巷伯,襄九年。乡正,襄九年。祝,襄九年。宗,襄九年。舞师,襄十八年。褚师,襄二十年。封人,昭二十一年。行人,定六年。迹人,哀十四年。晋官有九宗五正,隐六年。司徒,桓二年。御戎、右,桓三年。大司空,庄二十六年。卜人,闵元年。寺人,僖五年。县大夫,僖二十五年。中军将佐、上军将佐、下军将佐,并僖二十七年。执秩,僖二十七年。司马,僖二十八年。医,僖三十年。中军大夫、上军大夫、下军大夫,并僖三十三年。太傅,文六年。太师,文六年。宰夫,宣二年。公族,宣二年。馀子,宣二年。公行,宣二年。候正,成二年。仆大夫,成六年。巫,成十年。宗,成十七年。乘马御,成十八年。六驺,成十八年。仆人,襄三年。司寇,襄三年。工,襄四年。行人,襄四年。理,昭十四年。祭史,昭十七年。齐官有太宰,《国语》。工正,庄二十二年。寺人,僖二年。饔人,僖十七年。御戎、右,成二年。锐司徒,成二年。辟司徒,成二年。士,成十八年。司寇,成十八年。傅,襄十九年。史,襄二十五年。祝,襄二十五年。侍渔,襄二十七年。左相,襄二十五年。太史,襄二十五年。虞人,昭二十年。宰,昭二十七年。仆,哀二十二年。楚官有莫敖,桓十一年。令尹,庄四年。县尹,庄十八年。大阍,庄十九年。师,僖二十二年。大司马,僖二十六年。太师,文元年。环列之尹,文元年,巫,文十年。司败,文十年。工尹,文十年。左司马,文十年。右司马,文十年。箴尹,宣四年。左尹,宣十一年。司徒,宣十一年。沈尹,宣十二年。御戎,右,宣十二年。连尹,宣十二年。清尹,成七年。泠人,成九年。右尹,成十六年。宫厩尹,襄十五年。扬豚尹,襄十八年。医,襄二十一年。御士,襄二十二年。司宫,昭五年。嚣尹,昭十二年。陵尹,昭十二年。郊尹,昭十三年。正仆,昭十三年。芈尹,昭十三年。卜尹,昭十三年。莠尹,昭二十七年。王尹,昭二十七年。王马之属,昭二十七年。右领,昭二十七年。中厩尹,昭二十七年。监马尹,昭三十年。针尹,定四年。蓝尹,定五年。乐尹,定五年。尹门,哀十六年。郑官有封人,隐元年。宗人,庄十四年。执讯,文十七年。宰夫,宣四年。御、右,成十年。司马,襄二年。司空,襄十年。太宰,襄十一年。行人,襄十一年。师,襄十一年。少正,襄二十二年。令正,襄二十六年。外仆,襄二十八年。马师,襄三十年。太史,襄三十年。冢宰,昭元年。褚师,昭二年。司寇,昭二年。执政,昭十六年。杜预注:掌班位之官。祝史,昭十八年。卫官有右宰,隐四年。御、右,闵二年。太史,闵二年。大士,僖二十六年。宗,襄十四年。少师,襄二十七年。司寇,昭二十年。褚师,昭二十年。祝史,定四年。寺人,哀十五年。司徒,哀十五年。占梦,哀十六年。卜人,哀十六年。秦官有右大夫,成二年。不更,成十三年。庶长,襄十一年。吴官有阍,襄二十八年。太宰,定四年。司马,哀十一年。陈官有司败,《论语》。司马,襄二十五年。司空,襄二十五年。蔡官有司马,襄八年。封人,昭十九年。是为春秋职官之大概。

二曰赋税。兵制并见于此,春秋以上,二事不可分也。鲁制之可见者,税亩之法,宣公十五年,初税亩。杜预注:公田之法,十取其一。今又履其余亩,复十收其一。故哀公曰:“二,吾犹不足。”遂以为常,故曰初。丘甲之法,成公元年,作丘甲,杜预注:《周礼》九夫为井,四井为邑,四邑为丘,丘十六井,出戎马一匹,牛三头,四丘为甸,甸六十四井,出长毂一乘,戎马四匹,牛十二头;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此甸所赋,今鲁使丘出之。三军之法,襄公十一年,作三军。《传》云:三分公室,而各有其一,三子各毁其乘。季氏使其乘之人,以其役邑入者无征,不入者倍征。孟孙氏使半为臣,若子若弟。叔孙氏使尽为臣。杜预注:鲁本无中军,惟上、下二军,皆属于公,有事三卿更率以征伐。季氏欲专其民人,故假立中军,因以改作。四军之法,昭公五年《传》云:初作中军,三分公室,而各有其一。季氏尽征之,叔孙氏臣其子弟,孟孙氏取其半焉。及其舍之也,四分公室,季氏择二,二子各一,皆尽征之,而贡于公。田赋之法,哀公十二年,用田赋,杜预注:丘赋之法,因其田财通出,马一匹、牛三头。今欲其田及家财各为一赋,故言田赋。孔颖达《正义》引贾逵说,以为欲令一井之间出一丘之税。未知孰是。郑制之可见者,偏伍之法,桓公五年《传》云:王以诸侯伐郑,郑伯御之,曼伯为右拒,祭仲为左拒,原繁、高渠弥以中军奉公,为鱼丽之陈,先偏后伍,伍承弥缝。杜预注:战车二十五乘为偏,以车居前,以伍次之,承偏之隙而弥缝阙漏也,五人为伍。此盖鱼丽阵法。丘赋之法,昭公四年《传》云:郑子产作丘赋。杜预注:丘十六井,当出马一匹,牛三头。今子产列赋其田如鲁之田赋。晋制之可见者,州兵之法,僖十五年《传》云:晋于是乎作州兵。杜预注:五党为州,州二千五百家也,使州长各缮甲兵。毁车崇卒之法,昭公元年《传》云:晋魏舒请毁车以为行。杜预注:为步陈也。又云:五乘为三伍。杜预注:乘车者,车三人,五乘十五人。今改去车,更以五人为伍,分为三伍也。又云:为五陈以相离,两于前,伍于后、专为右角,参为左角,偏为前拒。孔颖达《正义》:五陈者,即两伍、专、参、偏是也。相离者,布置使相远也。其人数不可得知。案此即废车战之渐矣。楚制之可见者,有乘广之制。宣公十二年《传》云:广有一卒,卒偏之两。齐制之可见者,有轨里连乡之法,《国语》。总诸事观之,知其时田赋、军旅,互相关系,而各以车为主,其战术为极拙也。僖公十八年《传》:郑伯始朝于楚,楚子赐金。既而悔之,与之盟曰:“无以铸兵。”遂铸以为三钟。是其时以铜为兵。而《史记·范睢传》云:铁剑利而勇士倡。则知战国已用铁为兵矣,即西人所谓铜刀期与铁刀期也。是为春秋田赋、军政之大概。

三曰刑法。春秋之刑法,不甚可知,大抵仍西周《吕刑》之旧。盖古人之立国,分全国之人为二等:一为贵族,一为贱族。此二族者,所享权利大不相同,所谓“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也。《吕刑》述五刑之法,而推原于蚩尤。《士礼》十七篇,自天子以至大夫,皆概之于士,此其证矣。故其时劓、刵、椓、黥之法,惟行之于民,而贵族无之。贵族有罪,止于杀而已,其次则为执,为放。春秋时之以杀见者,卫人杀州吁,隐四年。蔡人杀陈陀,桓六年。齐人杀无知,庄九年。陈人杀其公子御寇,庄二十二年。曹杀其大夫,庄二十六年。晋杀其世子申生,僖五年。郑杀其大夫申侯,僖七年。晋杀其大夫里克,僖十年。晋杀其大夫平郑父,僖十一年。宋杀其大夫,僖二十五年。楚杀其大夫得臣,僖二十八年。卫杀其大夫元咺及公子瑕,僖三十年。晋杀其大夫阳处父,文六年。宋人杀其大夫,文七年。宋人杀其大夫司马,文八年。晋人杀其大夫先都,文九年。晋人杀其大夫士穀及箕郑父,文九年。楚杀其大夫宜申,文十年。陈杀其大夫洩冶,宣九年。楚人杀陈夏徵舒,宣十一年。晋杀其大夫先縠,宣十三年。卫杀其大夫孔达,宣十四年。王札子杀召伯、毛伯,宣十五年。晋杀其大夫赵同、赵括,成八年。宋杀其大夫山,成十五年。楚杀其大夫公子侧,成十六年。晋杀其大夫郤锜、郤犨、郤至,成十七年。晋杀其大夫,成十八年。齐杀其大夫国佐,成十八年。楚杀其大夫公子申,襄二年。楚杀其大夫壬夫,襄五年。齐杀其大夫高厚,襄十九年。郑杀其大夫公子嘉,襄十九年。蔡杀其大夫公子燮,襄二十年。楚杀其大夫公子追舒,襄二十二年。陈杀其大夫庆虎、庆寅,襄二十三年。晋人杀栾盈,襄二十三年。宋杀其世子痤,襄二十六年。卫杀其大夫宁喜,襄二十七年。天王杀其佞夫,襄三十年。郑杀其大夫公孙黑,昭二年。诸侯执齐庆封杀之,昭四年。楚杀其大夫屈申,昭五年。陈侯之弟杀陈世子偃师,昭八年。楚子虔诱蔡侯般杀之,昭十一年。杀公子弃疾,杀公子比,昭十三年。莒杀其公子意恢,昭十四年。春秋时以执见者,宋人执祭仲,桓十一年。齐人执郑詹,庄十七年。齐人执陈辕、涛涂,僖四年。晋人执虞公,僖五年。宋人执滕子婴齐,僖十九年。晋侯执曹伯,僖二十八年。晋人执卫侯,僖二十八年。齐人执单伯,文十四年。晋人执郑伯,成九年。晋侯执曹伯,成十五年。晋人执季孙行父,成十六年。楚人执郑行人良霄,襄十一年。晋人执邾子,襄十六年。晋人执卫行人石买,襄十八年。晋人执邾子,襄十九年。晋人执宁喜,襄二十六年。楚人执徐子,昭四年。楚人执陈行人干征师,昭八年。晋人执季孙意如,昭十三年。晋人执我行人叔孙婼,昭二十三年。晋人执仲幾,定元年。晋人执宋行人乐祈犂,定六年。齐人执卫行人北宫结,定七年。晋人执戎蛮子赤,哀四年。春秋时之以放见者,晋放其大夫胥甲父于卫,宣元年。楚灭陈,执陈公子招,放之于越;昭八年。蔡人放其大夫公孙猎于吴,哀三年。以上所录,属辞彼此不同,此《春秋》褒贬之例,别有专科,非历史科所详。其以奔见者极多,然奔非刑也,故不备列。其杀人之法,书虽不详;然考成十七年,晋杀其大夫郤锜、郤犨、郤至,胥童以甲劫栾书、中行偃于朝,长鱼矫曰:“不杀二子,忧必及君。”公曰:“一朝而尸三卿,余不忍益也。”则知卿亦尸诸市朝矣。襄二十八年,齐人迁庄公殡于大寝,以其棺尸崔杼于市。昭十四年,尸雍子与叔鱼于市。此皆戮尸之法也。又有醢刑,庄十二年,南宫万、猛获弑宋闵公,宋人皆醢之。又有杀人以祭之刑,僖十九年,宋公使邾文公用鄫子于次睢之社,欲以属东夷;杜预注:此水有妖神,东夷皆社祠之,盖杀人而用祭。昭十一年,楚人灭蔡,用隐太子于冈山,杜预注:此时楚人以牲畜用之。则夷风矣。又考此时虽无灭族之刑,而有降族之法,昭三年,叔向曰:“栾、郤、胥、原、狐、续、庆、伯,降在皂隶。”八氏为晋世卿,皆有罪被杀,或出奔者,而其子孙,遂不得列于贵族。以昭十七年,申无宇曰:“天有十日,杜预注:甲至癸。人有十等。故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皂,皂臣舆,舆臣隶,隶臣僚,僚臣仆,仆臣台”证之,即可知其所降之等级。至战国以后,世无贵族,而此制遂除。而此时之刑书,昭六年。刑鼎,昭二十九年。仆区之法,昭七年。杜预注:刑书名。被庐之法,昭二十九年。皆已失传。或他年掘地得之,可为历史要证也。是为春秋刑法之大概。

第二十四节 战国之变古

古今人群进化之大例,必学说先开,而政治乃从其后。春秋之季,老子、孔子、墨子兴,新理大明,天下始晓然于旧俗之未善。至战国时,社会之一切情状,无不与古相离,而进入于今日世局焉。

一曰宗教之改革。此为社会进化之起原,即老、孔、墨三大宗是也。二曰族制之改革。此为改革中至大之实事,此事既改,则其他无不改者矣。案春秋之世,天下皆封建,其君为天子之同姓者十之六,天子之勋戚者十之三,前代之遗留者十之一。国中之卿大夫,皆公族也,皆世官也,无由布衣以跻卿相者。故其时有姓有氏,姓为君主所独有,乃其出于天子之符号。国之大臣,皆与君同姓,难于识别,乃就其职业居处之异,以为之氏。至战国时,竞争既急,需材自殷,不复能拘世及之制,于是国君以外无世禄,而姓氏遂无辨矣。

三曰官制之改革。战国官制与三代相去远,而与今日相去近。其可考者,已见前者不录。秦官有相、《国策·秦一》。丞相、《史记·秦本纪》。相国、《史记·穰侯传》。师、《史记·商君传》。傅、《史记·商君传》。客卿、《史记·秦本纪》。中大夫令、《史记·秦始皇本纪》。五大夫、《史记·秦本纪》。尉、《史记·秦本纪》。国尉、《史记·白起传》。廷尉、《史记·李斯传》。都尉、《史记·王翦传》。卫尉、《史记·秦始皇本纪》。长史、《史记·李斯传》。大良造、《史记·秦本纪》。庶长、《史记·秦本纪》。守、《史记·秦本纪》。县官、《史记·范睢传》。县令、《史记·商君传》。县丞、《史记·商君传》。郎、《史记·李斯传》。郎中、《史记·荆轲传》。中车府令、《史记·蒙恬传》。主铁官、《汉书·司马迁传》。舍人、《史记·李斯传》。中庶子、《史记·荆轲传》。秦官凡见《汉书·百官表》者,皆附见汉事后,此节不录。齐官有相、《国策·齐一》。司马、《国策·齐六》。师、《史记·田敬仲世案》。太傅、《国策·齐四》。御史、《史记·淳于髠传》。右师、《孟子》。祭酒、《史记·荀卿传》。学士、《史记·田敬仲世家》。客卿、《史记·苏秦传》。驸驾、《韩非子·外储说右》。主客、《史记·淳于髠传》。谒者、《国策·齐四》。五官、《国策·齐一》。楚官有上柱国、《史记·楚世家》,又《国策·东周》。大将军、《史记·楚世家》。案将军之称,始见于《左传·昭公二十九年》,其来已久。盖至此始于将军之外,又加以识别焉。裨将军、《史记·楚世家》。太子太傅、《史记·楚世家》。太子少傅、《史记·楚世家》。相国、《国策·楚四》。新造盩、《国策·楚一》。三闾大夫、《史记·屈原传》。执珪、《国策·楚四》。左徒、《史记·屈原传》。令、《史记·荀卿传》。郎中、《国策·楚四》。谒者、《国策·楚三》。赵官有丞相、《国策·赵三》。相国、《国策·赵三》。左师、《国策·赵四》。国尉、《史记·赵奢传》。尉文、《史记·赵世家》。一说地名,非官名。官帅将、《汉书·冯奉世传》。中侯、《史记·赵奢传》。御史、《国策·赵二》。博闻师、《史记·赵世家》。司过、《史记·赵世家》。黑衣、《国策·赵四》。田部吏、《史记·赵奢传》。魏官有相、《国策·赵一》。师、《史记·魏世家》。傅、《史记·魏世家》。犀首、《史记·魏世家》。上将军、《史记·魏世家》。御庶子、《国策·魏一》。博士、《汉书·贾山传》。韩官有相国、《国策·韩三》。守、《史记·赵世家》。县令、《史记·赵世家》。中庶子、《国策·韩二》。燕官有相国、《韩非子·外储说左上》。太傅、《史记·荆轲传》。御书、《国策·燕二》。总而观之,其官名与今日同者,大半矣。案故书中所引七国官名,似不尽为当时事实,疑有称他国之官而以己国相当之官名代之者。如今日日本称欧美武官谓之将、佐、尉之类。除秦官外,不能如春秋官名之可信也,此就其特异者录之而已。

四曰财政之改革。井田之制,为古今所聚讼,据汉唐儒者所言,则似古人真有此事,且为古人致治之根本。以近人天演学之理解之,则似不能有此,社会之变化,千因万缘,互为牵制,安有天下财产,可以一时匀分者?井田不过儒家之理想。此二说者,迄今未定。兹据秦、汉间非儒家之载籍证之,似古人实有井田之制,而为教化之大梗,其实情盖以土地为贵人所专有,而农夫皆附田之奴,此即民与百姓之分也。至秦商君,乃克去之,此亦为社会进化之一端。昔秦孝公用商鞅,制辕田,开阡陌,鞅以为三晋地狭人贫,秦地广人寡,故草不尽垦,地利不尽出,于是诱三晋之人,利其田地,复三代,无知兵事,务本于内,而使秦人应敌于外。故废井田,开阡陌,任其所耕,不限多少,数年之间,天下无敌。《通典·食货》。案秦人此制,实仍即分人等级之法,然而民得蓄私产之法,即起于此,此亦从族制改革而来也。至于各国租赋之数,与民生日用之道,今皆无考。惟李悝尽地力之教,尚有可征。其言曰:“今一夫挟五口,治田百亩。岁收,亩一石半,为粟百五十硕,除什一之税十五硕,余百三十五硕。食,人月一硕半,五人终岁,为粟九十硕,余有四十五硕。硕三十,为钱千三百五十,除社闾尝新、春秋之祠,用钱三百,余千五十。衣,人率用钱三百,五人终岁,用千五百,不足四百五十。不幸疾病死丧之费,及上赋敛,又未与此。此农所以困,有不劝耕之心,而令籴至于甚贵也。”后略。观此则可得战国时民生日用之大凡矣。《汉书·食货志》。

五曰军政之改革。此事于家族社会与国家社会不同之界,较他事为尤甚。战国之于春秋,军政之异,当分三途言之,一军额之异,二战术之异,三征发之异。军额之异者,周制万有二千五百人为军,天子六军,大国三军,次国二军,小国一军。《周礼·大司马》。其后,五霸迭兴,此制遂见破坏。齐桓公作内政,以寄军令,其法以五家为轨,故五人为伍;十轨为里,故五十人为小戎;四里为连,故二百人为卒;十连为乡,故二千人为旅;五乡一帅,故万人为一军。国有三军。《齐语》。晋文公濮城之战,有兵车七百乘。《左传》僖公二十八年杜预注:五万二千五百人。楚庄王邲之战,为乘广三十乘,分为左右,广有一卒,卒偏之两。《左传》宣公十二年杜预注:十五乘为一广,百人为卒,二十五人为两。十五乘为大偏、言一广十五乘,有百二十五人从之。《左传》成公七年:楚申公巫臣以两之一卒适吴,舍偏两之一焉。杜注引《司马法》云:百人为卒,二十五人为两,车九乘为小偏,十五乘为大偏。与此同。案以此计之,军队之数未免太寡,不足以临大敌,注或误引《司马法》,楚制未必如是也。观《左传》僖公二十八年晋楚城濮之役,子玉以若敖之六卒将中军,似楚人军制,一卒之数为甚多矣。统以上所引观之,知春秋时霸国全军,皆不及十万人。至战国之世,则燕带甲数十万,车六百乘,骑六千匹;赵带甲数十万,车千乘,骑万匹;韩带甲数十万;魏武士即荀子所称武卒,见下文。二十万,苍头谓以青巾裹头。二十万,奋击二十万,厮徒谓炊烹供养杂役。十万,车六百乘,骑五千匹;齐带甲数十万;楚带甲百万,车千乘,骑万匹;是其数皆十倍于春秋也。《史记·苏秦列传》。战术之异者,周制六尺为步,步百为亩,亩百为夫,夫三为屋,屋三为井,四井为邑,四邑为丘;丘有戎马一匹,牛三头,是曰匹马丘牛;四丘为甸,甸六十四井,出长毂一乘,马四匹,牛十二头,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戈楯具,谓之乘马。《司马法》。大约一车,甲士步卒,总七十五人,而必以车为主要。至战国时,乃废乘而骑。赵武灵王之胡服习骑射,《史记·赵世家》。此为古今战术之一大转关。其后魏之武卒,以度取之,度,程也,下文所云是也。衣三属上身一,髀裈一,缴一,谓之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服矢五十个,置戈其上,冠胄带剑,赢三日之粮,日中而趋百里,中试,则复其户,利其田宅。秦使天下之民,所以要利于上者,非斗无由也,五甲首而隶五家。获得五甲首,则役隶乡里之五家也。案秦法以客民任耕,而秦民任战,此制即以秦民属役客民,如希腊斯巴达之法。战术既异,故杀人之数亦多,每战以斩首五六万为常,此春秋时所未闻也。征发之异者,春秋以前为征兵,战国以后为召募。观上二节,即可明矣。

六曰刑法之改革。刑出于苗民,礼制于黄帝,故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五帝三王之制然也。春秋之世,尚守此例。至战国时,族制既改,刑遂为贵贱普及之事,而残酷又加甚焉。其见于战国者,秦刑有三族、《史记·秦本纪》。七族、《汉书·邹阳传》。十族、《韩诗外传》。先具五刑而后腰斩、《史记·李斯传》。连坐、《史记·商君传》。腰斩、《史记·商君传》。车裂、《史记·商君传》。弃市、《史记·秦本纪》。枭首、《史记·秦始皇本纪》。凿颠、《汉书·刑法志》。抽胁、《汉书·刑法志》。黥、《史记·商君传》。劓、《史记·商君传》。士伍、《史记·白起传》。鬼薪、《史记·秦始皇本纪》。迁、《史记·商君传》。齐刑有烹、《史记·田敬仲世家》。楚刑有冥室椟棺、《古文苑·诅楚文》。案此即活葬之法。灭家。《国策·楚四》。赵刑有夷。《史记·赵世家》。魏刑有《法经》。桓谭《新论》引李悝《法经·正律》略曰:杀人者诛,籍其家及其妻氏;杀二人,及其母氏。大盗,戌为守卒,重则诛。窥宫者膑,拾遗者刖,曰为盗心焉。其《杂律》略曰:夫有一妻二妾,其刑腰;夫有二妻,则诛。妻有外夫则宫,曰淫禁。盗符者诛,籍其家;盗玺者诛,议国法令者诛,籍其家及其妻氏,曰狡禁。越城一人,则诛十人以上,夷其乡及族,曰城禁。博戏罚金三市,太子博戏则笞,不止则特笞,不止则更立。曰嬉禁。群相居,一日以上则问,三日、四日、五日则诛,曰徒禁。承相受金,在右伏诛;犀首以下受金,则诛;金自镒以下罚,不诛也,曰金禁。大夫之家有侯物,自一以上者族。其《咸律》略曰:罪人年十五以下,罪高,三减;罪卑,一减。年六十以上,小罪情减,大罪理减。案此即商君所从出也。韩刑有《刑符》。《论衡》引申不害《刑符》,亦极刻深。案此韩非所从出也。燕刑之特别者,尚未得详。民生之困,以此时为至甚矣。盖神州自古以来,无平民革命之事,故其时之君相,以为无所加而不可也。战国之刑,不得谓之国律,皆独夫民贼,逞臆为之者耳。

第二十五节 自上古至秦中国幅员之大略

九州之制,创于黄帝。《史记》称黄帝,迁徙往来无常处,以师兵为营卫,东至于海,登丸山;山名,在今山东胶州。西至于空桐,山名,在今甘肃平凉府。登鸡头;山名,在今甘肃平凉府。南至于江,登熊、湘;二山名,在今湖南长沙府。北逐荤粥,即匈奴之转音。此可见黄帝时之版图也。

尧命禹治洪水冀州,济河惟兖州,举山川以定州界,下同。海岱惟青州,海岱及淮惟徐州,淮海惟扬州,荆及衡阳惟荆州,荆河惟豫州,华阳黑水惟梁州,黑水西河惟雍州。总九州之地,为五服之制。距王城五百里为甸服,又五百里为侯服,又五百里为绥服,又五百里为要服,又五百里为荒服。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声教讫于四海,此《禹贡》之版图也。《山海经》之幅员,大于《禹贡》。

舜代尧践帝位,肇十二州。分冀州为幽州、并州,分青州为营州。

禹即天子位,又复九州。禹平水土,故中国有禹域之称。

殷因夏制,无所变更。武丁伐鬼方,楚地。《竹书纪年》称“高宗伐鬼方”,下有“次荆”之文,则鬼方属楚可知。封箕子于朝鲜。古朝鲜,今辽东以东之地。

周人复建九州,东南曰扬州,其山镇曰会稽,其泽薮曰具区,其川三江,其浸五湖;正南曰荆州,其山镇曰衡山,其泽薮曰云梦,其川江汉,其浸颍湛;河南曰豫州,其山镇曰华山,其泽薮曰圃田,其川荥雒,其浸波溠;正东曰青州,其山镇曰沂山,其泽薮曰望诸,其川淮泗,其浸沂沭;河东曰兖州,其山镇曰岱山,其泽薮曰大野,其川河泲,其浸庐维;正西曰雍州,其山镇曰岳山,其泽薮曰弦蒲,其川泾汭;其浸渭洛;东北曰幽州,其山镇曰医无闾,其泽薮曰貕养,其川河泲,其浸菑时;河内曰冀州,其山镇曰霍山,其泽薮曰杨纡,其川漳,其浸汾潞;正北曰并州,其山镇曰恒山,其泽薮曰昭余祈,其川虖池呕夷,其浸涞易。乃辨九服之邦国,方千里曰王畿,其外方五百里,曰侯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甸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男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采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卫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蛮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夷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镇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藩服。此周之制也。五服、九服之说,过于整齐,与建都地形不合。古人多设想之词,未可据以为实也。

周末诸侯,分为七国,始有疆界可定,赵,造父封赵城,今山西平阳府。赵夙邑耿,今山西蒲州府。成子居原,今河南怀庆府。简子居晋阳,今山西太原府。献侯都中牟,今河南汤阴县西,后复居晋阳。肃公徙邯郸,今直隶广平府。魏,晋封毕万于魏城,今山西芮城县东北。悼子迁霍,今山西霍州。庄子迁安邑,今陕西安邑县。惠王迁大梁,今河南开封府,因称梁。韩,晋封韩武子于韩原,今陕西韩城县。宣子迁居州,今河南怀庆府东南。贞子迁平阳,今山西平阳府。景侯迁阳翟,今河南禹州。哀侯迁新郑,今河南新郑县。列为诸侯,分晋地。安王十六年,田和亦为诸侯,篡齐。都临淄,今山东临淄县。于是秦、都见下。楚,周武王封熊绎于丹阳,今湖北枝江县。文王都郢,今湖北江陵县北。考烈王迁寿春,今安徽寿州,亦曰郢。燕,都蓟,今直隶蓟州。共为强国七。淮泗之间,小国十余。宋、卫、郑、滕、薛、郳等。周室惟有河南七城河南、洛阳、穀城、平阴、偃师、巩、缑氏,皆在今河南河南府。而已。

齐威王击赵、卫,破魏于浊泽,今山西解州境。魏献观今山东观城县以和;又救赵,败魏于桂陵,今山东朝城县。称王令天下。子宣王,又破魏于马陵,今直隶大名府东南。杀庞涓;伐燕,入其都。子湣王灭宋,分其地;南割楚之淮北,侵三晋;泗上诸侯邹、鲁等皆称臣。

魏惠王败赵于怀,今河南武陟县。败韩于浍,浍水,在山西曲沃县。鲁、卫、宋、郑皆来朝。筑长城,自郑今陕西华州。滨于洛,出怀庆府东南,流入渭水,春秋时与泾、渭并曰三川。北有上郡。

韩文侯伐郑,取阳城,今河南登封县。伐宋,到彭城,今江南徐州府。执宋君。子哀侯遂灭郑,因徙都郑。昭侯用申不害,国治兵强,诸俟不敢侵伐。韩、魏稍攻伊洛诸戎,灭之,其遗脱者,皆西走,逾汧陇,自是中原无复戎寇。

赵襄子之时,北有代,南并知氏,强于韩、魏。至肃侯,伐卫,取都鄙七十三。苏秦说六国,侯为从约长。子武灵王,胡服变俗,西取云中、九原,东灭中山,北破林胡、楼烦;筑长城,自代并阴山之下,至高阙在塞外黄河北,距大碛口凡三百里为塞;置代、云中、雁门三郡。

燕昭王即位,承子哙之乱,卑身招贤,国内殷富;命乐毅伐齐,下诸城,入临淄;东击胡,却之千余里。亦筑长城,自造阳今直隶宣化府南。至襄平今盛京辽阳州北。置上谷、渔阳、右北平、辽东诸郡。

楚灭江汉之国数十,邓、英、夔、江、六、蓼、庸、唐、顿、胡、陈、蔡、莒等。有汉中及巴、黔中之地。至威王,败越,尽取故吴地,至浙江;破齐于徐州,又遣庄跴伐滇池,今云南。后道不通,跴留王滇。子怀王,与五国共伐秦,至函谷关。寻为张仪所诳,与齐绝;又伐秦,大败,失汉中,遂为秦所虏。子顷襄王立,乘齐乱,复淮北。至考烈王灭鲁。春申君城吴故墟,今江苏苏州府。以为都邑。

秦惠公伐蜀,取南郑,今陕西汉中府。孝公击獂秦,斩其王。卫鞅入秦,王用之,富国强兵,始筑宫廷于咸阳,今陕西咸阳县。徙都之;并诸小乡聚,集为大县,有四十一县;废井田,开阡陌。惠文王立,魏纳阴晋今陕西华阴县。以请和,三晋之亡,实始于此;寻纳河西地,及上郡。又伐蜀,灭之,益富强,遂取楚汉中,置汉中郡。昭襄王攻楚,取郢,为南郡;取巫及江南,为黔中郡;又置南阳郡。义渠强盛,屡为秦患,王灭之,置陇西、北地二郡。戎本无君长,夏后氏末及商周之际,或从侯伯征伐有功,天子爵之,以为藩服。春秋之时,陆浑蛮氐戎称子,战国之时,大荔义渠称王,及其衰亡,余种皆反旧为酋豪。

盖七国盛时,其幅员秦、楚最大,齐、赵次之,魏、燕又次之,韩最小。秦南有巴、蜀、汉中,北及上郡、北地,西跨陇右,东至崤函。楚西有巫、黔中,东包吴、越至海,南至洞庭、苍梧,北至陉、即陉山,在河南新郑县西南。邭阳。今陕西洵阳县。齐南至宋、鲁,北临渤海,西接大河,东斗入海。赵北有代、常山,南跨河、漳,东拥清河,西越汾水。魏东及淮、颍,西逾河,至固阳,今陕西榆林府北。北及太行,南至鸿沟。即汴河也,旧自荥阳东南至泗州入海。燕东邻朝鲜,北接东胡,西邻赵、代,南及滹沱、易水。韩北自成皋,逾河,兼上党,南至宛,今河南南阳府。西距宜阳、今河南宜阳县。商版。即商洛山,在今陕西商州东南。东临洧水。水名,出河南禹州,至陈州入颍水。各方数千里,合从连衡,相攻伐殆百八十年。周分为东、西,西周居河南,东周居巩。秦昭襄王降西周君,庄襄王并东周,周亡。

秦庄襄王既灭周,取韩成皋、荥阳,置三川郡;定赵太原,韩上党,置河东、太原、上党三郡。始皇立,用李斯谋,阴使辩士游说诸侯,离其君臣,然后使良将随其后伐之。五年,取魏地,置东郡。十七年,灭韩,置颍川郡。十九年,灭赵。二十一年,破燕,燕王奔辽东。二十二年,灭魏。二十四年,灭楚,为楚郡。后盖改长沙郡。二十五年,攻辽东,灭燕。又灭代。赵亡,公子嘉为代王。定楚江南地,降百越君,置会稽郡。二十六年,灭齐,初并天下。于是称皇帝,都咸阳,以京师为内史,废封建之制,分天下以为三十六郡。三川、河东、太原、上党、东郡、颍川、陇西、北地、上郡、黔中、南阳、南郡、会稽、汉中、长沙、盖楚郡。以上见上。云中、雁门、代郡、因赵旧。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因燕旧。九江、鄣郡、灭楚置之。邯郸、钜鹿、灭赵置之。齐郡、琅邪、灭齐置之。蜀郡、巴郡、灭蜀置之。泗水、九原、砀郡、薛郡、盖新置。郯郡。分薛置之。其后又废闽越王,以其地为闽中,开岭南为桂林、象郡、南海三郡,于是有四十郡。始皇三十三年,蒙恬斥逐匈奴,收河南地,自榆中今甘肃兰州府西。并河以东,属之阴山,以为三十四县。筑长城,起临洮,今甘肃狄道州。至辽东,凡万余里,十八省之规模具矣。

附录《史记·六国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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