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2年,蒙古部的一个首领也速该拔都鲁(拔都鲁意为“勇士”)攻打塔塔儿部获胜,回到斡难河畔的老营。恰巧这时,他的长妻诃额仑生下了第一个儿子。这个婴孩的手中紧紧捏着一团凝血块,据说这预示着他将来不平凡的命运。因为也速该在这次战争中俘虏了塔塔儿人的首领铁木真兀格,于是就给这个新生儿取名为铁木真。他就是后来名震世界的成吉思汗

一说起诞生了成吉思汗的蒙古高原,人们就习惯于根据“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古老民歌去想象它的风光。实际上,即使对游牧生活来说,蒙古高原也不是处处适合的。这里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沙碛、沼泽,以及到处裸露着黑色石头的大片荒原和光秃秃的石山,还有许多流沙地带,一阵阵的强风将沙子刮得像云雾般地弥漫在空中,把一堆一堆的沙丘从这儿搬到那儿。只是在有水源的地方,才能生长繁茂的水草。漠北的居民就在这些水草地上放牧牲畜,一个地方的牧草食用完了,他们又转移到另一处地方。这就是所谓“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

成吉思汗出生时,蒙古高原上分布着几个强大的游牧部落。各部贵族为了抢夺财产和奴隶,相互间展开了长期的、激烈的争战。

分布在斡难河上游和肯特山一带的,就是蒙古部。他们来到这里游牧,已有三四百年的历史了。在十四世纪的波斯蒙古王朝(即伊利汗国)著名的历史著作《史集》里记载,蒙古人的祖先是遭到灭族之祸的二男二女。他们逃入一个名叫额尔古涅的险谷隘地,在那里繁衍生息,经过许多世代,人口逐渐增多。唐朝的史书把他们称为“蒙兀室韦”,当时他们居住在今额尔古纳河之东的兴安岭中。室韦人可能是更古老的鲜卑人的后裔。经过几个世纪的争战迁徙,到九世纪中叶以后,原来是突厥语族居住的漠北草原,大部分地区都为蒙古语族各部落所据有了。被认为是蒙古族先祖的蒙兀室韦大约也是在这时迁徙到了斡难河上游。后来的汉文史籍中,把他们的名称写作“萌古”、“盲骨子”或“蒙古”。十一世纪,蒙古部开始强盛起来。大约在十二世纪初,合不勒罕(成吉思汗的曾祖父)统一了全蒙古部众,成为漠北很强大的一支势力。到成吉思汗年轻时,蒙古部发展成许多氏族或部落。自然,直到这时候,“蒙古”这个名称所指的,还只是漠北诸部中的一个部族而已。只有到了成吉思汗征服各部、统一漠北以后,它才成为漠北蒙古语族各部乃至一部分突厥语族部落的统称。漠北草原也被人们称为蒙古草原。

活动在蒙古东面的一个大部落是塔塔儿部。它据有呼伦贝尔湖周围最富饶的草原。塔塔儿曾是古代室韦人中最强大的一部,因此有人把他们的部名当成了所有室韦人的总称,叫作“三十姓达怛”。后来东、西方史籍把漠北各部落(包括蒙古部在内)泛称为“达怛”(或写作“鞑靼”),就是由此而来的。十二世纪时,塔塔儿分为六部,各有首领,人数共达七万家。

塔塔儿的东北,海拉尔河和额尔古纳河一带,居住着翁吉剌部。他们有五个分支部落,势力都不很大。他们很早就和蒙古部结为亲家,蒙古话叫“忽答”。一直到元朝,这两家还互为姻亲。

当时的另一个大部落是蔑儿乞部,位于蒙古部的西北面,居住在肯特山以北,鄂尔浑河和色楞格河下游。蔑儿乞有四个分部,人数众多,勇悍善战,周围的部落都害怕他们。

当时漠北草原上势力最强的是克烈部。他们占据了草原腹心地带——土拉河、鄂尔浑河上游和杭爱山地区。这里是历代漠北统治者的政治、军事中心所在。克烈人有很多分支,但很早就已统一在一个大首领的管辖下。据说在十一世纪初,克烈首领和所属百姓二十万人改信了景教(基督教的一派,因系聂斯脱里的首创,所以又称聂斯脱里教派)。后来,辽朝曾封之为“大王”“达旦诸部长”。首领的位子是世袭的,牙帐就设在回鹘故都窝鲁朵城,并按照游牧民族的传统,将子弟分封在东、西两面。

自杭爱山以西至阿尔泰山麓,是另一个强部——乃蛮部的地盘。乃蛮属于突厥语族,可能是黠戛斯(吉尔吉斯)部一支,在九世纪后期从叶尼塞河南迁到蒙古高原西部。他们也有一个世袭的大首领,统治着所有乃蛮百姓,并设置了掌管军队和行政事务的文武官职。

从十一到十二世纪,漠北各部的社会经济和武装力量有很大发展。这一方面是由于室韦(达怛)各部西迁后,获得了广阔的良好牧场,为游牧畜牧业的发展提供了有利条件;另一方面,辽、金两朝相继统治漠北各部,客观上加强了他们和中原地区的联系,促进了社会的发展。当时,中原地区的铁器输入漠北,无疑对游牧部落的经济和武力的增长起了重大作用;而辽、金王朝对各部首领的扶植和利用,又使得游牧贵族的权力大大上升了。根据史料的记载,这个时期蒙古部的政治、经济情况大致是这样的:

由于游牧畜牧业的发展,牲畜和其他财产早已为个体家庭(阿寅勒)所私有,父母的财产由子女继承。在私有制基础上,富裕家庭的财富日益增加,他们被称为“伯颜”(富人)。这些富豪很容易控制和奴役贫穷的牧民,当上部落首领。他们通过掠夺战争,获得了更多的财产和奴隶,同时,首领的地位也更加巩固,只能由他们的家族来担任,再加上得到辽、金王朝的封官授职,于是就成了贵族,被称为“那颜”。那颜们有各种尊贵称号,如拔都鲁(勇士)、蔑儿干(善射者)、必勒格(智者)、薛禅(贤者)、太石(汉语“太子”)等,最高首领则称为罕(大王)。部落内的普通百姓成了他们的属民(哈剌抽),被掠夺来的战俘或卖身的穷人成了他们的奴隶(孛斡勒)。部落首领可以把自己所属百姓分配给长大的儿子们去管辖,这样,每一家那颜都拥有一批属民家庭,组成为“一圈子”。属民有自己的个体家庭经济,但要负担主人分配的任务,主要是充当战士,跟随主人出征。奴隶在主人家里服役,做放牧牲畜、挤奶子、剪羊毛、备鞍子、看门子等劳动,称为“门户内的奴隶”。当时所流行的奴隶对主人的誓词说,若离了主人的门户,就将他们的“脚筋挑了,心肝割了”“性命断了”。

社会既然划分成阶级,居于统治地位的贵族就需要建立压迫的工具。于是,各部首领就组织了“护卫军”——从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

关于蒙古人的祖先,从成吉思汗的十世祖孛端察儿以后才有逐渐详细的事迹。据说孛端察儿和他的兄弟们共同征服了一个兀良合部的氏族,把他们掳为奴隶。到八世祖蔑年土敦时,这个家族的财产大大增加,拥有的牲畜多到不可胜数。六世祖海都又征服了札剌亦儿部,占有的奴隶就更多了。海都的次子察剌孩带有“令稳”(辽朝封的小部族官)的官号,察剌孩的长子官封“详稳”(辽朝的大部族官),这个家族从此一直是蒙古部最有势力的贵族,称为泰赤乌氏。海都的长子早死,长孙屯必乃薛禅成为另一支分部的首领,屯必乃的长子就是被推举为大首领、管辖全蒙古百姓的合不勒罕,这一支贵族称为乞颜氏。蒙古部的统治权一直掌握在泰赤乌和乞颜两家贵族手中,其他蒙古部众都成了他们的属民。

游牧贵族的权力主要来源于对外掠夺战争。因此,随着贵族势力的增长,各部之间的相互争战就越来越频繁、激烈了。克烈部和塔塔儿部之间在十一世纪末到十二世纪上半叶几十年中,大规模的战争就打了五次。克烈和乃蛮之间由于境界相邻,也经常彼此攻掠。蒙古部和塔塔儿部更是“世仇”。合不勒曾帮助翁吉剌人攻打塔塔儿,掳其首领。后来,当继合不勒担任蒙古部首领的俺巴孩送自己的女儿去塔塔儿部成亲时,被塔塔儿人抓起来献给金朝,最后被金朝按惩治叛部的刑法,钉在木驴上处死了。俺巴孩临死时对部下说:“你(回去)对合不勒罕七个儿子中间的忽图剌跟前,并我的十个儿子内的合答安太子跟前说:我是众百姓的主人,为亲送女儿成亲,被人拿了。今后以我为戒,你们(即使)将五个指甲磨尽,(即使)坏了十个指头,也要与我们报仇!”俺巴孩的继承者忽图剌罕和塔塔儿打了十三次仗。这些战争虽是在“血族复仇”的名义下进行的,实际上却都具有明显的掠夺性质。蒙古部和蔑儿乞人也互为仇敌,多次发生战事。

不仅部与部之间争战不休,就是同一个部内的各支贵族之间,为了争夺统治权,也相互倾轧、残杀。像克烈部的首领王罕和他的叔叔、兄弟,乃蛮部的太阳罕和他的弟弟,都处在势不两立的矛盾之中。蒙古部从忽图剌罕死后,泰赤乌和乞颜两家贵族也发生了分裂。《元朝秘史》书中描写当时的情况说:

有星的天,

旋转着。

众百姓反了,

不进自己的卧内,

互相抢掠财物。

有草皮的地,

翻转着。

全部百姓反了,

不卧自己被儿里,

互相攻打。

这就是那个时代的情景。这种情景的出现,不仅是蒙古各部奴隶主互相残杀造成的,也是金朝残暴统治的结果。金朝统治者为了防止它的属部——蒙古各部的强大和侵扰内地,采取了挑拨蒙古各部关系、使它们互相残杀的办法,使蒙古各部之间本来就存在的血族复仇战争,连续不断地打下去。金世宗大定年间,金朝统治者还派兵剿杀蒙古人,称为“减丁”,金兵大肆掳掠蒙古人民,把掳掠来的蒙古孩童卖给山东、河北的地主和官僚,还禁止内地的物资,特别是铁器运到蒙古。因此,蒙古各部人民对金朝统治者恨入骨髓。

长期的动乱也使蒙古各部人民失去了相对安定的生产和生活条件。他们强烈希望结束这种互相残杀的无休止的战争,渴望解除女真贵族的民族压迫,要求出现一个各部统一的局面。强有力的贵族也在利用这种局面,竭力争夺别部的百姓,扩大自己的力量,进一步夺取天下,成为众汗之汗。正是这样的历史条件,把“一代天骄”成吉思汗推上了完成统一大业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