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之要,知本而已;知本之要,致知、诚意而已。至善无恶人之性,可善可恶人之心。为善去恶者诚意,抒善明善者致知,以《中庸》证《大学》,先后同揆,若合符节。故《致知》、《诚意》二章,皆以“此谓知本”结之,此千圣之心传,《六经》之纲领也。

物有本末,修身以上为本,齐家以下为末。格物者,格其意、心、身、家、国、天下之物以知其诚,正、修、齐、治、平之理,朱子《或问》、《文集》、《语录》屡言及之,本末不偏。惟未悟古本分章之条理,而误分经传,加以移补,遂留后人之疑,以为不格心、意、身之物,而泛言即凡天下之物。明代王文成公始复古本,而又未悟格物之本谊,遂谓“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者良知,为善去恶者格物”,与《中庸》明善先于诚身、择善先于固执之旨判然相歧。

①选自《魏源集上》,中华书局1983年版,138—140页。<

于是使诚意一关,竟无为善去恶之功,而以择善、明善屏诸《大学》之外,又以无善无恶之体破至善之天则,变圣经为异学。而其徒王畿,遂并以正心为先天之学,诚意为后天之学,明季高忠宪、顾泾阳力排之不遗余力。今虽熄讼,而补传未去,错简未复,则《大学》之谊不章。使朱子暗合古本之旨意而并显符古本之章次,则不致文成之疑,虽道问学而不失于支;使文成显复古之章次而并暗符致格之条理,则不至启末流之弊,虽尊德性而不流于荡;岂非千载遗憾有待后人者乎?

源有年,渙然于古本《致知章》、《诚意章》居首之谊,天造地设,证以《中庸》明善诚身及宋、明诸儒之说,而二章不分经传之案定矣;再以《正修章》为敬以直内之功,存养与知行并进,而敬补小学之说,亦不必外求矣。明代高忠宪公及国朝李文贞公,并力主古本之义;即宋儒陆子言格物示与朱子无殊;但俱未有成书,则古本义终未著。爰恭录《钦定礼记义疏》案语于首,其经文共分《致知章》、《诚意章》、《正修章》、《修齐章》、《齐治章》、《治平章》凡六章,一循古本之旧,不分经传,尽录朱子章句原文于下,即以今本之说注古本之书,天造地设,不约同符。又自以已意每章别加阐择,取明大意而止。其下编复取宋、明儒先之说,旁推曲畅以尽其义。凡得书二卷。倘得如康熙中纂修《周易折衷》大学士李光地奏复朱子古本之例,使《大学》亦以古本颁学宫,以复石经孔,曾千年之旧书,是所望于主持功令者。

道光元年岁在辛巳①,书于京师。

①即公元182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