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曾子》十篇并《孝经》次《大学》之后,何也?此亦曾子门人记曾子之书,宜与孔子之《论语》、孟子之《七篇》、子思之《中庸》,并列于《四子书》者也。《汉·艺文志・曾子》十八篇,《隋》、《唐志》及北宋《御览》皆有之,汔南宋而亡。今惟存《大戴礼》者十篇,各冠以曾子,固洙、泗大谊微言,武城毕生践履皆于是乎在。凡孟子彼富我仁,彼爵我义之文,董仲舒尊闻行知、高明光大之义,皆见其中。而《小戴祭义》,则全取《大孝篇》文。子思子、乐正子门人述之,齐、鲁、秦、汉儒者罔不诵法称道之,挈大学小学枢要,宜旦夕奉师保、临父母者也。奈何小戴去取不伦,而郑康成又不法《大戴礼》,遂以此不列于经,又不获与《大学》、《孝经》并表章于宋儒之手,惟宋杨氏简、明刘氏宗周,皆笃学大儒,始各注十篇以贻世焉。

曾子得圣道宗,孝尽性,诚立孝,敬存诚,万伦万理,①选自《魏源集上》中华书局1983年版,141—143页。

一反躬自省出之,初罔一言内乎深微,外乎闳侈,惟为己为人义利际,谆谆提撕而辟咡之,百世下如见其心焉。暨《天圆篇》原圣人制礼作乐之由以明人性之最贵,日用则神化也,庸德则大经也,不越户庭,明天察地,体用、费隐贯于一,不遗不御也。

或谓《曾子》十篇,多言功夫,罕言本体,不及子思、孟子之精微。试观(本)《〔大〕孝篇》:“夫孝置之而塞(乎)〔于〕天地,(博)〔衡〕之而(横)〔衡〕(乎)〔于〕四海,施诸后世而无朝夕,推而放(之)〔诸〕东海而准,推而放(之)〔诸〕西海而准,推而放(之)〔诸〕南海而准,推而放(之)〔诸〕北海而准。”“仁者仁此者也,义者宜此者也,(礼者体此者也)忠者中此者也,信者信此者也,〔礼者体此者也,〕行者行此者也,强者强此者也。乐自顺此生,刑自反此作。”此外尚有何本体、何功夫之不该乎?

南宋朱子跋汪晫所辑《曾子》,虽极推曾子之学主躬行,闻一贯,而终身所守不离孝敬清让之规,专以轻富贵、守贫贱、不求人知为大。是以从之游者,所记虽或浅近,而必有益于日用躬行之实云云。岂必欲其如《中庸》之“经大经,立大本,知化育,肫肫其仁,渊渊其渊,浩浩其天”,然后为高深乎?然江、汉以濯之,秋阳以暴之,曾子之知圣人,其道光辉,皜不可尚,即《中庸》渊渊浩浩所自出。其见道也,彻上彻下,“一以贯之”,宜乎子思、孟子皆出其门矣。至德以为道本,颜、闵、仲弓、曾点之徒以之;敏德以为行本,孝德以知逆恶,曾子之以之;圣门洒扫应对,可以精义入神,况洞洞属属执玉奉盈者乎?

乌乎!曾子之以书传,非曾子意也,其意盖将以夏道之忠捄周文之敝,所谓“依乎《中庸》,遁世不见知而不悔”者也。宜乎后世不深知而浅近视之也。

十篇之外,曾子言行他见者,汇辑数篇于后,子思亦曾子门人,故类附焉。乌虖!十篇之不列于《四书》,乃儒林憾事,而欲以区区之力表章其间,智小任重,言僭行窳,是以“战战兢兢,若履薄冰”,云尔。

道光元年,叙于京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