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以南,有积感之民焉,距生于乾隆征楚苗之前一岁,中更嘉庆征教匪②、征海寇之岁,迄十八载畿辅靖贼之岁始贡京师,又迄道光征回疆之岁,始筮仕京师。京师,掌故海也,得借观史馆秘阁官书及士大夫私家著述、故老传说,于是我生以后数大事及我生以前上讫国初数十大事,磊落乎耳目,旁薄乎胸臆。因以溯洄于民力物力之盛衰,人材风俗进退消息之本末。晚侨江、淮,海警飙忽,军问沓至,忾然触其中之所积,乃尽发其椟藏,排比经纬,驰骋往复,先取其涉兵事及所论议若干篇,为十有四卷,统四十余万言,告成于海夷就款江宁之月。

乃敬叙其端曰:天地以五行战阴阳,圣人饬五官则战胜于庙堂。战胜庙堂者如之何?曰圣清尚矣。请言圣清以前之世:今夫财用不足,国非贫,人材不竞之谓贫;令不行于海外,国非赢,令不行于境内之谓赢。故先王不患财用而惟亟人材,不忧不逞志于四夷,而忧不逞志于四境。

①选自《魏源集上》中华书局1983年版,166—168页。

②指川、楚白莲教起义。

官无不材,则国桢富;境无废令,则国柄强。桢富柄强,则以之诘奸,奸不处;以之治财,财不蠹;以之蒐器,器不窳;以之练士,士无虚伍。如是,何患于四夷,何忧乎御侮!斯之谓折冲于尊俎。

尝观周、汉、唐、宋、金、元、明之中叶矣,瞻其阙,夫岂无悬令?询其廷,夫岂无充位?人见其令雷行于九服,而不知其令未出阶闼也;人见其材云布乎九列十二牧,而不知其槁伏于灌莽也。无一政能申军法,则佚民玩;无一材堪充军吏,则敖民狂;无一事非耗军实,则四民皆荒。佚民玩则画箠不能令一羊,敖民狂则蛰雷不能破一墙,四民皆荒。然且今日揖于堂,明日觞于隍,后日胠于藏,以节制轻桓、文,以富强归管、商,以火烈金肃议成汤,奚必更问其胜负于疆场矣。

《记》曰:“物耻足以振之,国耻足以兴之。”故昔帝王处蒙业久安之世,当涣汗大號之日,必然以军令饰天下之人心,皇然以军食延天下之人材。人材进则军政修,人心肃则国威遒,一喜四海春,一怒四海秋。五官强,五兵昌,禁止令行,四夷来王,是之谓战胜于庙堂。是以后圣师前圣,后王师前王,师前圣前王,莫近于我烈祖神宗矣。《书》曰:“其克诘尔戎兵以陟禹之迹,方行天下,至于海表,以觐文王之耿光,以扬武王之大烈。”用敢拜手稽首作《圣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