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事

晋,魏夫人炼丹于县南十里。感村妪饮之茶,插簪于篱下曰:“年年生笋,供尔家食。”其地果生笋,甘而无根。

五代元徽中,王僧虔官吏部尚书。以桓珪为征北参军,不得禄。与僧虔书曰:“仆一门虽谢文通,乃沗武达群,从姑叔三结帝姻,而令子妇饿死,蝉腹龟肠,为日已久,尚书何事见苦。”僧虔乃用为安成郡丞。

王孚《安成记》云,毛亭距同亭三十里。今安福有毛亭水。二亭田畴膏腴,厥稻馨香,饭若凝脂。安成旧属长沙,魏文帝与朝臣书云“江表惟长沙有好米”,疑即指此。

王孚《安成记》云,郡渚江川,发源会于落亭。上有芝草,下有紫磨金。《尔雅》:黄金美者,谓之镠。郭注:镠,即紫磨金[1]。是吉安亦有金也。山川精英之毓,往往如此。

宋仁宗朝,南剑尤溪林积为安福令。时有张嗣宗者,挟妖术作符箓,自称汉师君三十三代孙。率其徒自龙虎山至,谓能却祸邀福。百姓翕然从之。积视其印文曰:“噫!乃贼物耳。昔张陵再传至鲁,鲁以鬼道教民,自号师君。遂据汉川。垂三十年,方败于曹操,而归阳平关。此印所以有‘阳平治都功’之文。今太平有道之世,讵容妖贼苗裔,公肆诬罔,以害吾治耶?”于是收治之,闻于朝,毁其印。《能改斋漫录》。

王庭珪燕息。梦草庵一日荼糜盛开,天将曙,残月照人。偶一白衣来语洗菜仆曰:“请语敷文,吕洞宾来相见。”仆曰:“尚早。”及语,王揽衣亟出,但见月影一人在地叩而拜之,不复可见。题庵门帖云“月影印仙迹,花香供笔灵”。《丛录》。

建炎三年,寇犯安成。王庭珪与刘英臣挈家避乱于鸽湖山中。层峦叠巘,上干青霄。昼夜水声潺潺不绝,如在秦人洞中,不知有钲鼓之声。乃觉此身真风尘表物也。王泸溪《书鸽湖寺壁》。

王庭珪,字民瞻。弱冠贡大学。尝有绝句云:“江水磨铜镜面寒,钓鱼人在蓼花湾。回头贪看新月上,不觉竹竿流下滩。”绍兴间,宰相秦桧力主和议。乡先生胡邦衡名铨,时为编修官,上书乞斩秦桧,谪新州。民瞻作送行诗。有欧阳安永上飞语告之,除名窜辰州。孝宗登极,召为国子监簿,以老辞,除直敷文阁宫观。《杨诚斋诗话》。

宋嘉定间,荆山刘耕斋家仆早出。忽一星坠于前,亟掘地得之,光彩灿灿,毁为数千片,亦如之。

刘师干,汤村人。避南渡乱,匿笋峰山。遇群盗,缚诸树,将戮之。干默祝山神,缚自解。后登进士,奏请庙神祀笋峰。既殁,乡人并祀之,号巢林。偶旱,祈雨弗应。适澧州判刘梦骥过而问之,谓有通家好,作书焚告之,遂得雨。

王炎午《吾汶稿》云:“彭逢达,字元观。授徒吾里,尝怅惘如有所失。但日以却酒肉,告神明为事。”问之则曰:“吾九岁丧父而母复失明,居危地,遭厄运。扶携保抱,教养冠昏,使能挟策四方,皆母废目中所为者。今且十二年矣。初请医治望其愈,今不可治,无望矣。”每言罢,辄凄绝。一日来告曰:“日收家报,母鼻左患衄,而左目明,未几,右亦如之。君每为余有母喜,且为吾母失明惜,敢不以告。”某曰:“盛彦螬蛴感泣,刘元弃官归养。而二母废目为了然。今子无二子之遭,而母目自开,其必佑于神明,有自来矣。虽然目本于肝气,而养于肾水。今以七秩之年,肾水必衰。十二年丧明,其疾已痼。以痼遇衰,明恐其蹔。何不亟归,使母识子?”遂取果饵,纳其袖而亟之归。又四年,而达永感矣。尝证之医,率怪不信,知非药物所可及。则又反复求之,而后知夫人之贤与达之孝,固有以臻此,而天人感应之际至矣。

刘逢申,号陶然。翁客至,不问姓名,遇饮食即与客共席,或自入水取菱芡啖之。一语及荣利事,辄拂衣起,独据床大噱不休,人皆愚之。惟文信公悦之,曰:“翁不愚政,恐若辈愚耳。”

元时,北乡彭、李二义士,逸其名。太史刘闻诗云:“连年贼尘起闾里,纷纷义士挥戈起。何人忠勇最知名,北乡二豪彭与李。李生才堪当一面,赳赳彭郎能力战。同心杀贼破贼围,阵前生擒二虎归。献俘幕府嫖姚[2]喜,加官赐赏众莫比。谁言国士美无双,二豪之美今同邦。”

元时,有渔人于石榴峰下 即乌龟潭 没水求鱼,误入洞中。见池边有石床,一老人卧其上,终日不醒。渔人于池中取鱼虾食之,如是者半月余。家人以为死,延僧修佛事,招魂江上。渔人见洞口火光,遂循穴口出,家人惊怪,以为鬼物。具言其事,数日卒。

元武伯衡咏烛剪诗:“啼残瘦玉兰心吐,蹴落春红燕尾香。”为一时所赏。及国朝李古廉咏剪刀诗:“吴绫剪处鱼吞浪,蜀锦裁时燕掠霞。深院响传春昼静,小楼工罢夕阳斜。”公之直节清声,而诗妩媚如此,信乎?赋梅花者,不独宋广平也。《杨慎诗话》。

明洪武十六年,诏诸郡县各建申明、旌善二亭。扬其率教而警其不率。惟时安福奉式建亭于乡都者七十一处。每亭有老人振铎而申警之。所以兴起人心,培植世教,意甚远也。又三十三年,宣召老人赴京领宝钞,于所在州县买谷置仓。俭岁散之,以济贫民。丰年敛之,以足储蓄。虽经久不责息。后铎声绝响,即加意储蓄者,亦若空谷足音矣。《刘泸潇集》。

王参政芳荪,迎其父处士乐三公,就养京师。永乐十五年三月,参政扈从北京其弟泸汀,奉处士归故乡。四月六日,溯小孤山中流,暴风复舟。舟中人皆溺死,泸汀附片木漂泛数十里得济。而求其父尸,及舟数日,不复有踪迹。七月,参政闻讣奔归。道出南京,过杨少师士奇求言。士奇曰:“圣人制葬,以藏体魄者也。既泯没,无所事藏矣。而必有事于藏者,孝子之心也。礼固有可以义合者,衣冠亲之所遗也,其气泽存焉。其没也,神将依之。故祭礼有设衣裳之制,则墓而藏之,从而识之,曰此吾亲之藏也。其于义可也。”乃刻木,具衣冠葬之。有子六,孙十五。后更繁衍,多贵显。然则形家说,为不足据矣。

李忠文古之遗,直不以诗名。而《扶风》数篇,虽未远拟秋胡,要非拙手可办。予尝获公致汤都阃手书,楷法遒劲,乃知书亦能品也。《明诗综诗话》。

李时勉仕仁宣二庙,时为御史,历官翰林。居常言动举止,皆圣贤为师。偶以元宵诸缙绅约游灯市,市中男女杂沓,簪履骈集。会公左右,从地上拾得金钗一股,珠贝嵌饰,备极巧丽,盖千户侯李姓之妻所遗者。公语左右曰:“此钗必有主,失而不得,或夫妇相诟,姑媳相怒,将酿大祸,且尔辈安用此钗为?可从我受钱数百文,沽酒为乐,足矣。”于是置钗箧中,揭示门上曰:“有遗钗者,但以所存一股比验相符,即还之。”已而,千户妻使人持钗,见比果肖,公出钗付之。其家持金相谢,公固却不受。已而,千户自他所归,妻告之。故千户乃具礼诣公致谢,公一无所取。千户曰:“固知大人守严,一介不敢求纳。但今所馈,中有真血竭,乃异方物,不易致。能续骨肉重创。幸大人存之,以活欲死者。”公乃受藏之。无何,公以上疏忤仁庙,旨扑以金瓜。折肋掖,出肋骨,琳琅作碎器声。且下镇抚狱。会莅狱者,即前遗钗之夫,李千户也。见而痛曰:“大人忠义士,胡罹此毒!向者所馈血竭存否?存则骨肋可续,命可活。”公家人归,取持以傅创处,其痛立止,不旬日痊愈。人谓公忠义大节,固有鬼神呵护。然所得血竭之力,不少矣。《江盈科集》。

刘球谋深远虑。方朝廷遣将征思在发,即上疏。言舍门之近,图边徼之远为非计。其策边事,洞若观火。大抵彼方吞并部落,我便严饬边防,此千古不易之规画。使听球言,调征南之兵以备北,则未雨绸缪,谁敢侮之?乃忠言不用,复加戕害。振罪固不容,死而廷臣无一言,与球同者又不闻交疏论救,以白其冤,抑又何也!黄文成《读史随笔》。

刘忠愍公之死狱中也,振怒犹未(已)。置欲尽索其门生故旧,将起党锢之祸,缙绅股慄。一日,振党马顺之子,忽中心风。危坐其家中堂,呼顺至前,骂曰:“我刘球也!汝奸臣怙势,残害正人,看汝富贵能得几时?”未几,又呼而骂之曰:“奸臣,我已诉汝于上帝,将灭汝家而戮汝身!”顺惶惧不知所为。延道流于家,诵经设醮,以超度公,而求释已罪。土木之变,百官搏杀马顺于殿前,遂灭王振之族,而悉诛其党。或谓先生正人,宜不肯凭马顺之子为厉。然正大之气郁结不散,而託之以奋发,固亦有是理矣。《福乘》。

邑南欧阳氏,庭有槐一株,枝叶茂而干中空。永乐癸卯四月望日,突有双童子长尺二三许,白面丱角,绿衣皂靴,自干中出,攀援上下。家人见而叱之,不为动。里之人环观焉。寻,双童化二青鸟飞去。或怪之,以问利贞谢先生。先生曰:“木边有鬼,槐瑞也,非怪也。”是年,欧阳隆、欧阳兴并举于乡。谢言验焉。

宣德五年,安福知县赵敏,以事逮至京。都宪顾公察其诬,释还职。未几,以疾卒。独少子智在侧。群隶谋市,恶棺殓侯,而焚之,以便其归。时听选进士刘公球,闻而念侯素有功于斯文,间走智所责之。智恸哭曰:“是群隶谋之,孤亦不得制也。”公退而谕其隶之颇解事者,欲其尽忠。故尹众皆唯唯。智以故得更美棺发丧以归。公复备赙,以佐之。是年,公有家书云:“赵大尹之丧,其来人欲焚取其骨归,弟力阻之。若无地葬,本家各处山中,可随其择,不必问价。不可以死生待之有厚薄也。”公之厚于故父母如此。

宣德间,华严寺僧月夜见两矮男子行吟。其一云:“几度人间结善缘,百花丛里闹喧天。凤鸾一去无消息,独坐空阶五百年。”其一云:“梵语无多语,空门即善门。夜深风露冷,有口不能言。”顷之没。循迹掘之,得无舌铜铃一,铜钹一。

正统元年,诏重臣分行郡县,劝民出粟。所在富民应诏,旌以玺书,给复其家。五年,复遣重臣行郡县,劝民出粟。惟时应诏输粟,多至贰千余石者,署以郎散秩,赐玺书褒异。次亦荣之冠服,称义民焉。当时,有彭渊潜、冯贵隆、杨旷平、谢永谦、胡中瞻、旷崇岳、张巨川、刘岳泰、彭遵谋、彭弼谟、谢政权、周德资、刘大器、王九鼎、刘偕成、王循恭、甘峻极、刘循渠,皆以例特,膺殊奖。其旌为义民者,不可胜书。斯固一时向义之盛,而民之富厚亦缘是可知矣。顷者,戊己岁祲,县官谕富民悬赏,而募之其间,号为行善者,所输仅仅数十石。是岂独今之民,尽鄙啬不好义?盖亦菽粟水火之数,不胜也?即一邑而他郡可知矣。《刘泸潇集》。

正统十年,李忠文公时勉为祭酒。严毅方正,极意造就人才。夜读,务尽二更。将五更,复令膳夫提铃唤起读书。或自潜行察勤惰,无灯者,令人暗记,明示责罚。自是,灯光达旦,书声不绝。每季试三场,亲第高下。学者感激,竟相劝焉。后先生以引年致仕,泰和萧镃代为祭酒。入见王振,振曰:“闻李先生善教,一依其法足矣。”萧乃悉循旧规。《孤树裒谭》。

彭公时之未第也,有邻豪殴辱之。公既贵,绝不置念。后以赐省归,邻豪已死。其子惧甚,愿以百金致谢。膝行而前,公下阶起之曰:“乡里邻曲,何至是?此事吾已忘之。即尔父在,尚不校,况尔乎?”却其金,且留同飧而去。其宏量如此。方唐《墨庄私纪》。

刘文懿公宣,为太常少卿。丁内艰家居。族豪有掘其沼者,家人奔告。公曰:“吾在官日久,必尔辈在家忘分跳梁,致渠积憾,有此举耳。”即躬往谢之。族豪出不意,因留公飧。而密使人筑其沼更加坚固。饭罢,同公往视曰:“某以沼堤倾圮,故代公行筑耳。”公复拜谢曰:“吾不审,反致累扰,当具筑价以偿。”其人谢不敢受,因欢笑而别。又一日,有族人请公,公不俟速而往,伯子太守公秉常,时尚稚侍行。族人命妇割韭为菜,中有草,公食之尽。伯子不为举,公目摄之,归复责之,伯子白其故,公曰:“吾岂不知。第彼殷勤请我,我若不食,渠必询其故,而咎其妻,或反目激变,吾能安心耶?且神农尝百草,草岂能杀人乎?”伯子跽而谢过乃已。前辈之厚德如此。《福乘》。

刘进士瑜,初拜刑部主事之南京。适分宜岁贡生郭恒试毕,赴大学与同舟。郭道病,无子弟在。瑜旦暮躬视汤药,时其起居调护之。舟过枣林,闸失势破陷,郭行李漂荡殆尽。瑜所挟赖一舟人悉力救。乃以日用所急者,悉分给郭。郭至桃源县,病不起。瑜买棺殡之,且谋于其县官,择地藁葬。既乃遣报其家,使取以归。彭华《书刘彦琢墓志后》。

张简肃公敷华,为浙江参政。丽水县富民夜失盗,诬指平民。狱成,公讯之。其人泣下,公曰:“汝冤乎?”乃审富民所尝出入亲厚者。民以甥对,急命捽至,甥具输服,追所失物,无一遗者,其人得免。

刘戬使安南。初入关,口占云:“咫尺天威誓肃将,寸心端不愧苍苍。归装若有关南物,一任关神降百殃。”比至,颁诏遂行。王遣使致馈遗,一无所受。南中腊时,日出如伏。其馆判进一象骨扇,戬曰:“是不可无,固当还汝。”及出关,呼其人,题诗付之。南人敬悚,谢表有“廷臣清白”语。《福乘》。

拙庵李公为诸生时,应试出,昏倦甚。偶溺于一百户之门。百户妻适出见,辱骂之,又令家人追詈之。公谢过不已。比既贵,已忘之。而百户心恒惴惴,托中丞刘公孟,愿以邻近一山为谢。公曰:“淮阴未遇,曾受胯下之辱。吾何校言语之侮乎?且当门而溺,谁能甘之?吾实自致,可彼咎乎?”刘公曰:“公若不受,彼将以怨未释也。”公誓曰:“吾若修怨,与日俱逝。”刘公乃代受之,而微酬以价,后呼其山为百户山。《福乘》。

成化二十三年,上杭贼首刘昂、温留生、邱隆等数千人,分寇邻境。攻掠江西石城、广昌、信丰,广东揭阳等县。杀官劫库。三省奏闻,添设汀漳兵备金事,任用伍希闵讨平之。希闵至,区画方略,密授文武官兵,或擒或抚,咸得其宜。卒平寇乱。擒温留生于胜运,执刘昂于来苏,缚邱隆于若菜。余党以次擒戮。事闻朝廷,赏彩缎二表里。弘治八年,上杭来苏里贼首刘廷用等,集广东流贼千余人。攻瑞金,劫会昌、宁都,转掠广东程乡等县。奏闻,廷议以广东左布政金泽升右副都御史,抚捕之。金奏希闵前有平贼功,甚为汀漳军民所服,宜复任汀漳等处。希闵给赏募骁男策士李福瑛等父子,亲兵分布中外。甫旬日,掩获贼徒大半。一月之内,群凶巢穴扫荡殆尽,从此地方无虞矣。薛方山《宪章录》。

张澄,弘治初归善县主簿,摄长乐县事。日持糜茹蔬,坐公署莅庶务弗懈。撙节民财。岁少歉,辄发粟以赈。期月而卒。邑人哀之,争执牲醴献焉。其女年甫及笄,却之曰:“父在,馈遗未始受也,今必不享。”取所献瓜为羹,朝夕哭奠。

赵庄靖公璜,知济南,首禁科罚。僚宷金曰:“公费俱取给于府,非科罚何所取?”公曰:“剥削下民,奉承上司,予所不敢。”时邹平有大户张洪者,收粮折银数千两,县堂封锁寄库。库役冯续暂出,洪乘隙启柜出数百两。续至,见其封锁完固,交收入库。数月支出,解司称验数少。县官将续严刑,并变产赔偿,问发摆站,屡诉莫能辨理。一旦赴宪长诉,发济南府推问,不得显迹,姑令监候。公临,卧默祷城隍,祈梦至晓寂然。明旦升堂,适税课大使江以事诣府,公意大使必秘知此事,佯怒叱隶,脱其冠服,将刑之。俄,呼至案前,屏左右问曰:“冯续事何如?”江即举手向空高呼曰:“此一问是济南府城隍昭报也。银是张洪自盗,寄吕姓伙内生理。其人赀本巨万,以此踪迹不露。”如其言,提至供吐实,照数追讫,洪抵罪。续刻木祀公。

刘兴者,刘养正家僮也。事养正既久,以忠谨甚见信爱。养正与宸濠潜图不轨,虽妻子无知者,兴独觉,至泣谏不从。时有王道士者,以仙术为养正所礼。居之阁中。中夜无人,每跽而叩其秘。兴窃窥,喜曰:“转移主心,赖有此耳。”因密诣道士曰:“吾主欲为赤族之事,先生不知耶?”道士骇问故,兴附耳吐实。且祈阴寝其谋。道士语曰:“诺。吾将入谏矣。”遂遁去。兴惋叹曰:“道士去,吾计穷矣。虽然吾不敢谏,亦不敢泄。避祸他往,吾亦不为也。”养正每行,必与兴俱。及赴濠召,惧其挠留之家。濠事败,执养正妻子,兴自缚请囚。王公守仁麾去,曰:“无与汝事。”及养正伏诛,兴潜立木主奉祀,为族人所觉,逐之。遂抱主痛哭而去,莫知所终。

刘秉监为河南副使时,毁淫祠至四千八百。区选其材,构元成书院,聚徒讲学。寻被诬就逮,为书寓其僚长曰:“监不能善事权阉,今当就械。淫祠一事,愚黔首,败风俗。盗贼倚以为奸,毁之初非得已。监今行矣,奸人惑众,必指为报应。非良有司持守之坚,不为其动摇。”其执义有如此。薛方山《宪章录》。

王尚书学夔既老,性朴素,衣皆布。子弟或著纨绮,必易服乃敢见。一日,有童孙入见,意公目眊,未易衣。公手抚摩,觉滑软,问何衣,孙不敢隐,答曰绉纱。公骇曰:“绉纱,惟吾纱帽与尔祖母绢包始用之,岂可以为衣?”呼其父厉责之,跽谢乃已。盖公年九十余,绉纱犹未尝著身也。

湛甘泉年九十二游衡岳。过吉之青原,邹文庄率同志数百人迎焉。戒曰:“先生高年,犹殷殷访友,此可证其学矣。古云,宪老不乞言,吾侪无辨聒烦之也。”晨夕事惟谨。时文庄年已六十六矣。临别泪沾襟,湛顾慰之曰:“谦之何悲也?岂以予老不复会耶?后十年,当再过子。”文庄目送久之。

宸濠反时,守仁奏留安福御史谢源、伍希儒参佐任事。约吉安乡官都御史王懋中、编修邹守益、郎中曾直、评事罗侨、御史张鳌山、金事刘蓝、进士郭持平等参谋。又集按察使刘逊、参政黄绣、知府刘昭、驿丞王思、李忠等咨访赞协。

正德辛已四月,东山塔颓。嘉靖壬寅,县令李修复开基。下有铁缸,高二尺,铁盖。缸外铸“宣和年日月圆,龙华第三会建立,泗州宝塔并铸,相输地宫匣。玉京书,会首某。”中有铁夹底一片,底上有银包杉木匣,又有银卧佛像,一旁有小玛瑙念珠一串,数铜佛像并金银首饰数件,大银钱一个,铸绍兴某年,西禅僧德明舍。又沉香一片,缸一,复和铁佛像,两掌仰上。顷之,邑士大夫复各备银器物,并前诸件置其内。赵都运可与有《劝缘疏》勒塔内。

王公时槐序其族谱云:族非科第官秩繁衍之为贵。余尝过浙,浙之秦姓无祖桧者。及入闽,闽之漳南陈氏子来谒。曰:布衣陈剩夫之后也。夫宰相为秦耻,而布衣乃为陈重。信乎,人能大族,族不能大人也。

王卿达,字道显,司训瑞之子。慷慨乐施。尝见丐媪暴骸于道,急治棺衾葬之。逾年,里中降神媪。因附之,曰:“我丐媪也。赖公得免蝼蚁食,此恩曷能忘?业以告之冥府,登善籍矣。”环观者莫不骇叹。甲辰大饥,复为粥于路,以食饥者。全活甚众。邑令松溪程侯举约正,解忿息争,里遂绝讼。每教其子弟曰:“见已有不是处,过当日寡。见人无不是处,怨乃用希。”人以为名言。

刘公孔当,翰林尊宿,而气度宽宏更为难及。相传官京时,好步行。访客遇市油者,污其衣,不介意。他日,又遇涤垢秽者,洒秽徧体,亦无愠色。及骑入朝,逢运柴车,柴触马首惊,公坠,从者掖而还,则臂折矣。从者忿曰:“何负创忍噤若是!”公曰:“彼宁有心,吾若言尔辈,必群殴甘心,是以我故伤人也。”及询运柴人,即前市油与涤秽者,盖三犯而三不校云。

邑朱氏子读书山中,偕同舍生出游。见山麓赤光如火,指之曰:“此得非金精耶?”同舍生实不见谬,曰:“吾见亦然。”两生前掘地,得金一锭,截而分之。朱氏子持金客滇南,同舍生持归纳之床头。忽一日,金亡。疑妻有私人,妻缢以自明。朱氏子在滇南,家日富。一夕,堂中爝然有光,旦起掘之,前所与同舍分金忽在地中。寻归,往询同舍生。同舍生告曰:“吾昔者绐子谓同见赤光,金非命中物,竟为私吾妻者所窃,又亡其妻。嗟,嗟!命矣。”朱氏子出黔中所得金示之,且语以故,相视骇异。始知其妻之冤,仆地痛哭。朱氏子曰:“金则吾金也。虽然子之亡妻,则吾金累子矣。”为娶妻而去。《刘泸潇集》。

王竹庄尝急人患难。一日,途遇老妪哭甚哀。竹庄问故,妪曰:“年老惟一子。今以官钱,系囹圄。贫苦无以脱,母子命不可知,是以哀。”竹庄解囊如数予之,曰:“此可以救若子,予不索偿也。”他日客游,有卧于路者,为竹庄马足所伤。众噪之,将理于官,竹庄窘甚。俄有一妪,见而骇曰:“公非竹庄王公耶?向蒙活命恩,何意得遇于此!”众闻而高其义,舁伤者自疗,因解散。妪留公信宿,且命其子出,拜谢前事。靡德不报如此。

杨伏者,儒学门役也。母病危,尝刲左臂一脔进之,病遂愈。时江训导罢归,伏送之。江仆窃所藏欲亡,伏发其事,仆愿以窃藏之半求免,终弗听。江德而传之。

朱宜少妻,物故多年。忽空中与其女言生前及近事甚悉,行坐卧,皆与其女俱。女惧甚,亦无计避。间扑扶之,女曰:“果吾母,当使吾一见颜色。唯而示之背。”女遂以为真母也。远近喧传。姻娅家有馈饼饵者,乃闻报谢声,且品题其佳恶。由是邑人群诣,决吉凶颇验。嘈杂无虚日。邑侯萧恒怒其惑众,盛舆从传呼而往以驱魅为言。及门,观者辟易[3]相践踏,自此寂然无声矣。盖邪不胜正如此。

王存仁,路溪刘氏仆也。平日事主忠,尝刲股,以救主病。年七十,犹业屦以施行路,曰:“奴力竭矣,终无以报主德。”今之饱飏背主者,视此何如也?

城东养济院丐,不知姓名。有生持金赴县输税,遗一锭于地下。丐拾之怀其金,而以所封识问人,人曰:“此粮银也。”丐瞿然曰:“是必铢积寸累,以急公者。某虽丐,忍利之乎!”出怀中金,坐衢以待。适生至,即还之。生分金谢,不受。

邑西蒜坑,有道人过农家索浆。乃饮之水,谢曰:“无茶。”道人与萝葡子一勺,教以布茆烧土,趁火种之,实大而甘。

邑东灌桥,农筑陂甚苦。偶一道人来,告以驱牛起沙障陂,至今利之,犹遵其法。

邑八都利田,有古庙久圯,止存木神。牧竖视为戏具,常以粪为香,亵慢备至。一夕,风雨大作,木神腾而上山巅,坐石洞中。里人惊戒,相率严祀。之后,祷雨无不应者。

刘心亭,东乡洋口人。尝客楚,过洞庭。大风覆舟,同难者十八人俱不免。心亭独抱片板,泛巨浪,历昼夜,幸泊扁山,栖孤庙。人迹杳绝,粒食无措,不复冀有生也。惝恍间,梦神授以丹七枚。次早于香案前,果得糗粮七粒,啖之,得不死,阅二十有一日。附渔舟至岳阳。会诸荐绅群饮楼上,见其事皆异之,赠以赀,俾归里。卒年八十有三。

嘉靖间,新乐乡王母寡居,子亦亡。其妇逆甚,母旦夕哭号。子魂忽附于妇,召诸尊幼,并所亲至卧所。历数妇平日过恶。初以为狂,既指所盗母衣物在某所信然,凡三日。复初观其既死,犹恨逆妇,则生时之孝于母,可知已。

上南里一田妇抱乳孩,笼数鸡,往问所亲。道逢恶少,夺其鸡去。妇置孩江浒,追之弗及,孩溺死。妇抱尸归,亦自缢死。旬日间,雷震恶少,跪于墓所,鸡笼犹在其手。

以上旧《志》。

唐道士原阳真人,尝过神原。陟悬崖至山南,见七叟负襆,衣破衣,貌甚癯。同坐盘石小憩,谈古今。将夕,出枣栗啖之。道士问其居址,答曰:“居则齐云,止则集云。往来聚会,莫非云也。”有顷,月东上,七叟各出襆中笙笛檀板,声音喨彻山中。人闻而趋至。七叟向灵姑山去。道士惘然,随山人宿茅庐,述其歌辞,惊为神仙。因名其村曰“神原”,山曰“聚云”。节《聚云山壁记》。

天顺七年癸未,礼闱不戒于火,焚毙各省举子百有十五人,而安邑居其三。煨烬之余,仅查出内有王照一名。于是上命工部左侍郎薛、右侍郎霍、顺天府尹王,赐照等棺,敛葬于都城朝阳门外。并遣礼部官谕祭。照,字熠鑑,南里汶源人。时同邑在朝刘肃、刘戬、伍希渊、张敷华等,亦为文以哀之。是科遂不果行。

淑英父刘铎,天启时,知扬州府事,忤阉死。风节最著,谥忠烈。方罹祸时,淑英才七岁。母氏萧,陈其父书,自课之。旁及司马兵法,公孙剑术,至普门经咒,莫不精贯。及笄,归同邑王蔼。年十八而寡。甲申,闯贼陷京师,帝后殉社稷。淑英闻之,恸哭曰:“先子与王氏皆世禄。吾恨不为男子然,独不能歼此渠凶,以报国仇耶!”因散家财,募士卒,得千余人。并其僮仆婢媵,部勒之,成一旅。然孤军无策应者,自念当寇徒死无益。时督辅何腾蛟,置十三家军散驻楚中。会张先璧扎永新,闻名请谒。淑英喜,欲资为助。遂开壁门见之,流涕为言。指陈大义,诸军胥变色,拱立听命。旦日,过先璧报礼,且周视其营,阅其兵,出千金为犒,佐以牛酒,一军尽欢。然先璧心持两端,卒不敢赴敌,且微露欲纳淑英意。淑英大怒,就筵间拔剑将斩之。先璧惶遽,环柱而走,一军皆甲。淑英叱曰:“汝曹何怯也!怯如是,而能赴汤蹈火乎?此吾自不明,吾自误。吾一女子耳,又安事甲?”口占句云:“销磨铁胆甘吞剑,抉却双瞳欲挂门。”大书于壁,从容北向载拜曰:“臣妾将从先国母周皇后,在天左右矣!”先璧悔且惧。率麾下叩头请死。淑英曰:“妇言不出于阃,吾以国难蒙耻,以至于此。事之不济,天也!将军好为之。”跨马竟去。尽散所部,使归田里。辟一小庵曰“莲舫”,迎其母归养,奉佛以终。《南疆绎史》。

县南五十里玉泉山,林峦幽邃,群峰环拱。山寺神灵显著。万历间,宫中有剧病,梦神人授以药方。问其姓名,答曰:“我所居玉泉山也。”醒而异之,如其方医治遂痊。访得其处,敕赐经一藏,织金黄缎千佛衣一袭,尘拂一柄,遣官赍谢,传至今尚存。历代名公宿儒,常讲学其中。

安福西乡,地名下庄。有周俊叔者,尝得十二时竹一根,于其州植之家庭。以非土地所生,风气所宜也,久不笋。及笋矣,又多憔悴不竹。故历十有余年,笋而竹者,才三竹。绕节凸生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戍、亥,凡十二字,点画可数。洪簨《阳谷后录》。

国朝康熙癸卯,举人王元璐,字仁美,给谏如坚孙也。丁未,赴春官不第。时吏议举人不第者,皆考选教官。元璐与吉水李鹤鸣等十三人,击登闻鼓,上疏请加考选知县。后奉旨,自庚戌科起,各省举人不第者,皆拣选知县,永以为例。太史梁佩兰纪其事。

邑南舟湖有龙窝者,广可数百步。平地一窝,水喷涌旋沸,深不可测。值岁旱,水源愈旺。其流由舟湖市心穿过,冬温夏凉,迤逦十余里至铜锣洲,灌田数千亩,斯亦灵脉之所聚也。

萧刘氏,东乡大田监生萧大猷仆妇也。年三十二,夫故,不他适。咸丰丁巳八月十六,发逆扰境,随少主萧露瀼潜逃。值贼搜山,捉获少主,欲杀之。氏拼命护主得释,将偕抱头而窜矣。突一贼从旁至,氏被杀,而少主幸免。寻以捐躯救主请旌。

咸丰六年,发逆伪监军据县城。时南乡塘边某绅,家畜一马极骏,贼牵去,马双眼流泪。骑至县,遂不食草料而死。时称义马。

咸丰七年丁已,粤匪扰境。庐邑延福五妇人避难于治东五十八都三官堂内。旁有一塘。贼至不及逃,五人遂相牵赴塘溺死。因名其塘曰“五节塘”。

详文

请豁虚荒详文 萧恒

安福原额田地山塘,共七千二百七十七顷九十六亩九分七厘。内奉皇恩查报荒芜,随蒙部院[4]蔡,行委本府,推官刘若澹单骑临县,踏实荒芜水决沙塞,共计田地塘一千八百七十三顷六十三亩七分九厘五毫缴报。

题允残黎甦生,复奉文招劝开垦,先后认过次第开垦田地一千二百九十四顷八十六亩七分八厘六毫二丝一忽。虽经造册申报,然小民仍多包赔。此外,尚有水决沙塞,并无从开垦者,该田地塘五百七十八顷七十六亩八毫七丝九忽。今春奉文未垦田地,通于十二年起科,卑职分司催科,敢不钦遵。

然无地可垦,无力可施。旋据孑遗邹文孙、彭苍孙、赵吉、万同、罗阳、汤周刘、张阳绍、李四同、谢王朋、伍姚和、曾同等告称,蚁县岩邑,赋下,土硗山蛮谷邃,遇雨则盈若沧海,波涛汹涌。逢晴则涸见沙洲,田土决裂。频年以来,惨遭贼陷。男女掳戮逃亡,老弱展转沟壑。以致田地荒芜,不可胜计。

今奉新令尽行起科,人人闻之魂散魄落。泣思前文开垦固已诛锄,莫施今者水决沙塞田地六百余顷,实成江河洲阜。产去税存,开垦何从等因,诉纸盈庭,哭声载道。卑职目击心伤,详加查核,果实无从开垦。现取各乡甘结收据,合具申请汇数,题请豁除。庶残黎无包赔之累,而老弱得免于逃徙矣。

请改淮监详文 焦荣

江西南、赣、吉三府,编氓食广盐之例。因先贤虔院王守仁,提督南赣,荡平山寇,连年兵饷,取资盐税。故请吉安亦食广盐,从兹始也。且原日盐过赣关,例于虔院转给都票,分委上税,行吉发卖。未有坐派销引考成之例。所以不致官民深累,相安百有余年。

逮至顺治十七年,粤东题允南、赣、吉三府,坐销引额,载入考成。是以官民交困于盐政矣。请以地方论,南赣界连粤东,壤地相接,输运不难。若吉安各属赴粤,经过十八滩之险河道。间关波涛汹涌,难以殚述。至于安福县,居郡北,山路崎岖,搬运跋涉,比诸南赣,殆途遥十倍矣。又以数目论,南安四属,岁额销引五百一十五道,赣州一十二属,止销引二千六百八十九道六分。为数无多,销引亦易。岂若吉安九属,男妇三十六万四千七百零六丁口,岁销引一万四千三百零一引五分,计盐三十三万三千一百五十斤,每口岁应食盐八十二斤三两五钱有奇。较之南、赣二府,引额又多三倍矣。况吉属兵燹孑遗,责其如数销售,势实不能。且粤盐例在南雄府纳课销引。吉郡各属齎饷赴广,掣引运盐,逆流而上,往返之间,风波盗贼,种种可虞。以此盐价涌贵,每斤至于六、七、八分之时,即民间斗米数鸡,不能易盐一斤。山谷穷民无盐食者,已非朝夕。故此额引难销,致累考成,官有参罚之受,民有食淡之嗟。

荷蒙本府咨询利弊,痛切阖郡,官民积困。卑职目击时艰,敢为冒昧申请。恳乞转详院道,特疏入告。请复食淮盐往例,减粤饷而增淮饷,庶课额无亏,国民两利,不独安福之众焚祝于无替矣。

预筹接运船丁详文 张召南

安邑军疲民困。凋残情状,前已屡详申请。并姚春元条陈历历在案,无庸复啜。但泛言军疲,而不实指某军不疲。某军疲,犹之捏空谈虚也;泛言丁少,而不实指某船不少。某船少,似乎匿多作少也。朦混告苦,而不条晰明白。故上台按册载空名行提,似乎有丁。及至逐名捕拘,则十不得其一二。下情不能上达,是以积害不能豁去也。

今将安邑残丁逐船逐丁,为我上宪详陈之。

安邑共船四十二只。内有屯丁家稍赡足,而人堪充运者,大约二十余只尽之。其次,数船有人存数姓,姓存数丁。虽称穷丁,而人有才干可用,尚可为也。其下,数船原坐之丁,逃绝过半,每船止存一二姓,每姓止存一二丁。非鳏寡孤独,则赤贫愚蠢。既无室庐住址,又无期功强近,拘之则逃。即偶搜获,又无挽运之才,又无帮运之费。以之起解,不过锁禁闷头,实无济于漕务耳。否则,半途脱逃,致烦上宪票提,及至县官捕缉,将求其往址,而久已流离无踪。将欲连及亲戚,而久已携家远去。承票差役,日受棰楚。而飞檄盈案,终无了期也。当此漕务,孔亟言之,似属迂阔。

今卑职招抚流离,幸每船搜得一二丁接运。内有旧运方回,数日而复接新运者数人,有亦贫愚蠢,衣食不给者数人。此皆力不能自赡,才不能胜任者,勉强充数。窃恐中途逃走,或亦饿死闷头。前曾具详,蒙前署粮宪甘批云:“前令金丁成造,有丁有船,何该县忽以有船无丁,今日复言逃亡支饰?”殊未思前令,迫于功令,五年勉造足额。不过收拾故绝空名,虚填应数。一时补苴之计,挨过彼时,脱然而去矣。及至八年,饶县丞茫无措手,捉亲戚,拘邻舍,死者逃者不胜记。眼前屋空无人,野荒茂草。既无济于挽运,并荒废乎输将,敝辙见在。卑职到任,一意抚绥,幸而流离渐归。故今岁每船尚得一二丁起解,苟且应承,以济目前。往例,本县绅衿怜军之苦,各输助运,诚为义举,可以恤军济漕。然其中竟有无丁可助,或有丁而贫老痴愚,不能领任运用,此又助运之穷也,将奈之何!

窃思卑职莅任未久,待罪将数年。今年搜括残丁出运,已确查实,无次丁在家。来年将何接运?势不得不仍是此人。然此一人者,非铁石汉,能旋回即去,年年领运而无敝乎?势必尽死。至残丁尽死,势穷力极,又将何策,以处此也?不筹画于前,恐后将莫及。是以激切上渎。伏乞慈宪俯轸残邑,或分上中下三则,或尽本县之船载本县之米外,其余船分给别县。或依红船之例,官修官运。卑职不敢擅指何策为良,但愿酌取一策,早请题准。至来年新运,倘得议妥良策,画一饬行。减一分则民受一分之赐,早一日则民早受一日之赐。不惟安邑之军民少苏,旦朝廷之运务有济矣。

军疲扳民详文 张召南

看得漕运一事,卑职久经焦劳。今捧宪檄,益深惶悚。安邑军疲民困,千苦万状,本县姚春元、姚鼎燧等,曾以屯丁疲残已极,漕政变通宜急,吁恳俯怜水火,具题请恩。以救军命,以安民生,以纾官累,以济国漕事,条陈各宪。卑职到任亦备将残军扳民情由,屡详在案,历历可查。

今奉宪驳,卑职当此,不敢不辨,不得不辨。内云:“县册与刘运官开造之数,大相悬绝。”窃以安邑运丁,其中有身家殷实,而人堪任使者十之六七;其中有丁止一二,而残老赤贫者,且并有求残老赤贫而不可得者。因此,军疲扳民,民畏思逃。卑职虑军扳民累,而究无济于漕。民畏军扳,而适以逋其赋。不得已,公会合邑绅衿乡约,旗甲老丁等备考不册。某存某亡,某在某逃,某系某军,的派是军,某非某军,的派是民,一一考订。誓之神明,问之舆情,金曰的确无疑,而后是真军者注册,扳民者审去。故今县册所造,悉据考定,军册旗甲供报。今岁输值,应领新运者的名注册。其中,有九年领运未回,及有该来年应运,而今未输值者,不敢混造,以启讼端。其后十余船,或有正丁而止一帮丁者,或有正丁而无帮丁,并无正丁者,止造丁名。实无正帮可拘,皆据实详慎,一军不敢妄纵,一民不敢妄扳。小民有口,可访而知也。

今刘运官所报,不过抄往日旧稿。其中有九年已领运者,有来年方值轮运者,有混扳平民游僧者,有系久逃故绝者。混杂军民,真实莫辨。按此以求军,无论责之一县官,而不能应,即责百县官,而亦无以应矣。彼前之以空名无丁,而报为有丁者,舍拘见年,图差亲戚保人之法,无他术也。卑职目击军残民困,分别军民,不忍混拘。所以据实开造,致奉驳诘。实所甘心县册与刘运官所报自相悬绝,夫复何辞?至运官带运,匪自今日。前县官恐误漕务,苟全考成,权宜设法,托运官带运,有此带运之法。丁虽穷,而每船协济,可无虑。穷丁虽缺,而运官随带,同船维持,进北回空,保全无恙。前两年漕米早完,毫不挂欠,民无混扳,而漕运有济,成效见在,成例见存,诚救时急务。卑职踵而循之,敢创始妄行也。

数十年前,丁多而殷,军民相安。今日丁寡而贫,势莫可支。当此势穷弊极之时,恐成法亦难概律,权以带运为便耳。且新造十余船,原系搜旧册逃绝空名,勉应一时考成。非前日有丁,今忽无丁也。凡此漕务,皆卑职虚衷,绅衿公议,一字不假。吏胥其有徇情贿放,天理所不容,王法所不宥者。伏乞宪慈,怜察军困,俯鉴民情,变通济漕,国民两赖。卑职幺么功名,不足念也。

奉督粮道韩批。据该县详称,所造丁册,俱系矢公矢慎搜佥,实在之丁领运,故不足额。诚恤军爱民,以杜扳累之至意。卫官刘允乾,抄誊往日旧稿,遂尔不符耳。仰县速将各船丁承认甘结,并将领运正丁,解道候运。此缴。

办外卫勾军并故绝军名详文 张召南

查安福所屯丁。据顺治十三年间,曾经上宪遴委吉经历柴克振,会同前任知县袁时泰,并所弁秦凤毛,清查各所注定军册。卑职同合县绅衿秉公查阅,质审旗甲公直。如郁巧生,原系万历年间册,刊注铁岭卫勾军;管时隐,刊注贵州卫勾军;李塔头,刊注广陵卫勾军;贺斌,刊注宁夏卫勾军;陈规隐,刊注豹韬卫勾军。查顺治十三年分清军册内,并无此五名。如刘叔鲁、彭彰一、彭缉熙、万元生等,顺治十三年册,尽注故绝。此数名者,俱有该都图乡约,旗甲甘结在案。卑职详核根底,敢以别所别卫之军,而妄指为本所本卫之军耶。查郁巧生数名船头,虽有空名八年,实无人领运,俱系同船别姓,一二穷丁,运官带去。此中苦情,有不能掩人耳目者。况漕务重大,卑职为此劳心焦思,考明刊注版籍,并非凭信吏胥称亡称绝,任其颠倒者也。今蒙宪提细查单开之名,有见在省修艌[5]者,有八年出运未回者,有非本年轮值接运者,有一人而混列数名者,系历年疲军苦极妄扳,希图帮贴之积弊,无足为怪者也。

伏乞上宪,轸念军民各分,不许妄扳勾军,永无牵累之苦,地方幸甚!

请逐积船并减身钱详文 张召南

看得漕艘为天庾重务。昔年设法,屯丁造船,领运受兑抵通。稍有不足,屯丁补赔。挂欠之责,屯丁所不能辞者也。其头舵水手,屯丁雇觅撑驾,身钱不过三两六钱。南昌、吉安成例可查,甘结在案。

此昔年丁盛,丁为主人,而头舵其使令者也。厥后,丁衰,头舵带货侵漕,因而致富。屯丁不能节制,而反受驱遣也矣。且沿途生事闯祸,累及屯丁。营利归之头舵,而挂欠贻之屯丁。屯丁既残,逃避不暇,罔敢与头舵争?是以任其胁加身钱,畏其挟制掇害,哑受之矣;任其折乾盗卖,满遂其谷壑,而不敢言矣。前此屯丁为主,而头舵为使。今日头舵为主,而屯丁为奴矣。至幽锁闷头,寝食不能自由,苦死舱中者,比比也。

卑职莅任,便悉此苦,为之心恻。前曾屡详在案。业蒙严饬。但各头舵积蠧锢习,牢不可破。今据屯丁泣控,恳乞宪台俯查。

康熙八年,安福头舵原具在案。遵依南昌例,身钱甘结赏示,给发运官。严饬头舵革去,勒加身钱。不得额外苛刻,禁其带货生事。不得妨浅贻害。庶运丁得苏数十年之积苦,而漕务亦可免群奸徒侵蚀之患矣。

奉督粮道韩批。头舵播毒肆虐,惟独安福为甚。本道上年下车之后,即以廉访其概,业已示禁在案。何物舵棍孙应龙、李华宇等,仍敢怙恶不悛,凌辱官丁,殊堪发指。为此,仰安福运官刘允乾,即将孙应龙等五名,立刻驱逐。另募殷实船工,照依南昌大例,不得分外需索,以滋丁困。仍取头舵总小甲,承认甘结,投道查考。如孙应龙等,果有栲诈运丁脏私实迹,一并揭报,以凭发审。此缴。

恳恩赏碑详文 朱廷焕

照得吉州之有欧阳,自吉州刺史欧阳琮始也。安福之有欧阳,自琮之孙为安成令欧阳万始也。官于斯,即籍于斯焉。厥后,子孙蕃盛,派衍九邑。而欧阳文忠崛起于宋,从祀文庙。今吉州之族属,皆其苗裔也。簪缨仕谱,民籍昭然。历唐宋元明至今,并无戍伍风影。即安福之石碑刊册,绝未有欧阳两字,此可考而知也。

自奉署兹土,到任未几,奉粮宪张行文,为欧阳一姓竖碑杜患。因详阅从前案卷,乃知于康熙五年,有抗刁,将简明军册别图绝军杨惟恪祖复修,改载欧阳复修。彼时县令焦,以奉公考成为急,莫辩泾渭,几沈其冤。及欧姓哭控,焦令详阅碑册,亦悔于厥心。故审语有“实系民户,永不许板累”等句。然冤终未白。此欧阳孙又有辕门飞军之控也。今读县令顾审语,欧阳是民非军,旗丁口供是杨非欧。则欧阳之冤白于县矣。读府尹蒋审语,欧阳孙板累是实,复归民籍。则欧阳之冤白于府矣。读粮宪李批词,削除欧姓,更改船名。又读粮宪鲍批词,屡奉院批,削去欧阳姓氏,何得朦胧开载?仰吉军厅严提解究。则欧阳之冤白于道矣。读抚部安批词一则曰,欧阳世属民籍,仰即速除欧姓,永断葛藤。再则曰,安福欧阳一姓,是民非军,其最彰明较著者。仰督粮道再加通饬,取具府县遵照。则欧阳之冤白于院矣。至于升任府尹刘清,军厅蒋、张,前任县令张仪,俱各有批详,不能悉载。夫铁案如许,炳若日星,欧阳必无贻累矣。

今吉州绅衿复呈粮宪勒碑,以垂永久。盖恐代远年凐,奸刁继起,搜寻往昔一线,无端之因,复滋混。,故必镂诸金石,悬之仪门,以志不朽也。用是,仰遵宪令,汇齐前案,节叙宪词,以褫奸人影射之魄,以杜欧阳族亿万年含沙之虑。庶几,贤哲之苗裔,拨云雾而长暏日月云尔。

指军害民详文 赵世功

审看得郁协三以指军害民,控韦仁卿、吴亨祥也。先因安福所船丁缺额,匪朝伊夕。突于康熙五年间,奉有金造足额之檄。前任焦令以势迫限,系无可搜查,只得捐造粮船。奈缺丁领运,即按仪门旧碑勒内,有故绝勾军郁巧生名目。遂挨查郁姓,以协三为巧生之后裔,率报领运。而协三以世籍民户,焉能兼任军役?呼天抢地,坚不依从。彼时焦令将捐造漕船,交托所官带运。至康熙九年,前任张令,奉文清厘军民。凡故绝勾军,概与详除,案载县志。但旗甲板民,将无为有,是其故智,况协三一经焦令搜报,虽未领船出运,而各军乘机混板,告造告帮,殆无虚日。屡经道、府、厅、县审明,郁协三是民,当据旗甲韦仁卿等具结,咸称协三非军。一切案卷,虽被寇焚毁无存,然除绝勾军,志载可考。今协三虑葛藤未断,牵累无休,是以上控抚辕,冀杜流弊。

卑职奉檄讯审。查郁巧生,原系铁岭卫久绝勾军,而郁协三实属民籍,并非郁巧生后裔,应否豁除,卑职未敢擅便。合将郁协三等,解赴宪审定夺。为此,备由开书册,并县志具申。伏乞照详施行。

奉吉安府正堂强,会同本府清军厅郭审详会。看得军民原有定籍,不容扳混者也。郁协三世为安福里民,田粮图甲炳据。康熙五年间,因该县漕船起运无人,搜出县仪门残碑,载有辽阳卫勾军郁巧生姓名。旗丁韦仁卿等,遂指协三为巧生之后裔,报充运丁。在协三虽与巧生同姓,而并非一宗。历经府县查明,详报在案,无容置喙。但每次造运勾军,尚挂册籍。于康熙三十一年,又提巧生旧名,乃复株及。协三赴辨,压管往返啣冤。此指军害民之控所由。上渎院宪也。

卑职等奉批会讯。研绎从前案卷,并韦仁卿等据实供吐,协三是民非军,凿然不舛。虽从前仁卿等搜碑之后,并未再扳伊名,而勾军一日不除,葛藤一日不斩,哓哓吁愬,是亦小民思患,预防之见合无。仰请宪台,俯转恩檄。将郁巧生勾军姓名,注销旧册,不使虚悬。则后累获免,军民不致波混,而郁协三子孙永安民戶,皆出宪仁再造矣。事关院件,卑职等未敢擅便。伏乞裁夺,合将郁协三等解赴宪台投审外备录,供由粘连。原奉宪檄粘抄,并县檄志书,吊取书册,合行具申。伏乞照详施行。

奉督粮道王审详查。看得郁协三之以指军害民,告韦仁卿等也。盖缘康熙五年,该县焦令捐造漕船,领运无人,搜查仪门残碑,载有辽阳卫勾军郁巧生姓名,责令旗甲报丁,而韦仁卿之父遂指郁协三为巧生之后裔,报充运军,因而混累不已。为协三者屡次控告。在该县亦历经审明是民,有案总为原册。郁巧性之虚名仍存,以致三十一年提丁造运,又复株及,此协三所以扳辕上控也。当奉批道查报,随经前护道李知府转行吉安府审解去后。今据该府厅县详解前来,随集犯证,覆加研讯。据旗丁韦仁卿等供吐,咸与该府厅县历审无异。则郁协三之实民非军,已无纤毫疑议矣。似应将郁巧生原载军册虚名,通饬芟除,庶郁协三子孙永安民户。仍行该府军厅,转饬该县,确查实籍军丁佥补。至旗甲妄报平民为军,已属不法,理应究拟。但仁卿等自伊父报后,未敢复报,应否从宽,鸿恩出自宪裁,非本道所敢擅便也。为此,合备前由,粘连原奉批词,另具书册,理合具呈。伏乞照详施行。

康熙三十四年五月十八日,奉巡抚都察院马批。郁协三历审是民非军,结案有年,何又复株累?仰将旗甲韦仁卿,重责三十大板。余如详行。此缴。

告示

严禁条规 同治二年十二月十八日 吉安知府曾省三

——禁花会标暨一切赌博。

——禁三脚班以及游娼。

——禁差役坐轿,僭用搢绅服色。

——禁差役籍端需索。

——禁滥派差役。如非命盗重案,不得过贰名。惟催科紧要,如钱漕逾三限不完者,不在此例。

——禁游民结党联会。

——禁溺女。

——禁宰耕牛。

——禁恶丐讹索。

——禁男女吃斋聚众念经。

以上十条,责成乡绅编联保甲,实力稽查。如明知而不举报者,定即连坐并究。凛之慎之。愿勒碑垂久者听。

新增。己勘碑县署前。

【注释】

[1]此句中“镠”,典源《尔雅·释器》,原文为:“黄金谓之璗,其美者谓之镠。”郭璞注:“镠,即紫磨金。”为成色好的金子,含金量高的金子。王安石《谢赐对衣鞍马表》:“出大庭之显服,束以精镠。”

[2]嫖姚:勇健轻捷的样子。“嫖”通“骠”。又见《史记》:“以嫖姚校尉再从大将军。”这里的“嫖姚校尉”指霍去病的职务。

[3]辟易,基本意思是退避。语出自《史记·项羽本纪》云:“赤泉侯为骑将,追项王,项王瞋目叱之,赤泉人马俱惊,辟易数里”。

[4]部院:清代各省巡抚多兼兵部侍郎或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衔,故称巡抚为部院。

[5]艌:意为用桐油和石灰填补船缝。《天工开物·石灰》:“凡灰用以固舟缝,则桐油、鱼油调厚绢、细罗,和油杵千下塞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