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朗晚上又来了,不过是每隔两三天来一次。他往往是在店铺里与拉甘太太谈半小时的闲话,然后便走,甚至不对面看戴蕾斯一眼。老杂货商认为他是侄女的救命恩人,是好心的、竭尽全力找到她儿子尸体的高贵朋友,便带着感激的善意接待他。
一个星期四晚上,当老米萧和葛利凡进来时,罗朗恰在那里。八点钟已经敲过了,前警佐和公司职员各自在想如何恢复一周聚会一次的惯例,而不至于使人讨厌。他们仿佛都是由这一动机推动着,在同一分钟进来的。在他们背后,奥里维埃和舒莎妮也进入了店门。
大家都到楼上的餐厅里去,不等人们进来,拉甘太太就慌忙点起油灯,准备泡茶。待大家都坐到桌边时,各人面前便都放上了一杯茶。骨牌从盒子里倒出来之后,可怜的母亲突然想起了过去,便对着客人们号啕大哭起来。桌边还有一个空着的位置,就是她儿子格弥尔的。
这种伤心使所有的人都感到沮丧和烦闷,大家的脸上本来都带着满意的微笑,一听见这哭声,他们都觉得局促不安。他们心中已没有半点关于格弥尔在世时的回忆了。
“看吧,亲爱的太太,”老米萧怀着轻微的不耐烦喊道,“您不应该这样悲伤,您会使自己生病呢。”
“我们大家都是要死的。”葛利凡肯定地说。
“您的眼泪不会把儿子还给您。”奥里维埃劝慰她,神态很安然。
“我恳求您,不要难过。”舒莎妮低声地喃喃哀求她。
看拉甘太太哭得更凶,止不住她的眼泪,老米萧又说道:
“好了,好了,坚强些吧。您很清楚,我们到这里来是为了让您散心的。老实说,我们不能太让自己烦闷,我们要竭力忘记……我们玩两个铜子一局吧。嗯!您以为怎样?”
老杂货商付出最大的努力,忍住她的眼泪。她或许意识到了客人们的快乐中的自私观念,全身颤抖,揩拭着眼睛,骨牌在她可怜的两手里抖动,留在眼皮下的泪水使她无法看清。
大家在玩牌。
罗朗和戴蕾斯以严肃镇静的态度参与这短短的一幕。青年很高兴看到这星期四晚上聚会的恢复。他热烈祈祷自己目的的实现,他需要这些晚会来达到它。随后,他也不知为什么,觉得身在这几个已认识的人们中间,比较自在。在这种情况下,他才敢对面注视戴蕾斯。
少妇穿着黑衣服,脸色苍白,态度深沉。在他看来,好像还有他从来没有发现的美貌。他碰到她的目光,看到她勇敢地凝视自己的面庞时,觉得非常舒心:戴蕾斯的身心还是属于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