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曾体验过热情的时候，这全多亏了艺术；然而，艺术是怎样的一种虚荣呢！希望用一整块石头描绘一个人，或者在词语中描绘一个灵魂，用声音来表达感情，在有光泽的画布上写生……
我不知道是什么强大的魔力支配音乐；我整整几星期梦想一个曲子的节奏，或者一个庄严雄壮的合唱；乐音进入我的内心，人们的说话声音使我心醉神迷。我喜欢听乐队的隆隆声，那里有起伏的和声，响亮的振动，这巨大的活力仿佛是从健壮的肌肉发出的，然后消失在琴弓的末端；我的内心跟随着旋律展开翅膀飞向无限，成螺旋形上升，纯粹而缓慢，像一股清香升向天空。我喜欢嘈杂的声音，在光亮中闪烁的钻石，戴着手套、拿着鲜花鼓掌的女人的双手；我观看跳跃的芭蕾舞，飘动的玫瑰色舞裙；我倾听有节奏的脚步声，我观看两膝从容不迫地分开，身体前俯后仰。
有时候，我在天才创作的作品面前冥想，被天才拴住人们的锁链控制，听着人们说话的声音，讨人喜欢的禽兽尖声急叫，充满魅力的嗡嗡声，我渴望能有那些有本领的能人的命运，他们摆弄人群就像摆弄铅制玩具兵，使人群哭泣、呻吟、兴奋得跺脚。他们的心胸该是多么宽广，能容纳世界！然而由于我的性格，一切都失败了！我确信自己患了阳痿和不育症，便因嫉妒而产生仇恨；我心里想，这没有什么关系，完全是偶然在起决定作用。我羡慕最上等的东西，就极力说坏话，对这些东西横加指责。
我嘲笑上帝，我也讥笑人们。
然而，这种阴郁的情绪只是暂时的。在艺术之家观赏灿烂的天才的佳作，我真的感到高兴，那些佳作犹如夏天阳光照耀下盛开的香花。
艺术！艺术！这虚荣是多么美好的东西！
如果在人间，在所有的虚无当中，有人们中意的信仰，如果有某种神圣纯洁的高尚事物，它走向无限与空间的过分欲望，即我们称作“灵魂”的东西，那就是艺术。一块石头、一个单词、一个声音，是多么渺小！我们把对这一切的安排，却称为“卓越”。我希望有某种不需要表现与形式的东西，它纯净得如芳香，坚硬得如石头，难以理解得如一首歌，既是这一切的集中，又不是其中任何一个。我觉得一切都是有限的、缩小了的，会在自然中夭折。
人，连同他的天才和艺术，只不过是某种更加有教养的可悲的猴子。
我想得到存在于无限之中的美，然而我在那里找到的只是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