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類

周人尊社稷以配天,必曰粒我蒸民,而後曰帝命率育。由是觀之,洪荒之世,茹毛飲血,天札疵癘必不能無。自有神農,又有後稷教之樹藝五俗,而含哺鼓腹之民,乃得遂生適性,共安於耕鑿之樂矣。獨是穀類甚繁,《周官》有五穀、六穀、九穀,《詩》有八谷、百穀。加以南北土產,各各不同,則繁而益繁矣。所以職方氏辨九州之谷,地官辨土宜穜稑種。播獲宜知,養生療疾即在其中也。

諸谷考

鄭康成《詩箋》曰:麻、黍、稷、麥、豆為五穀,稻、黍、稷、粱、麥、瓜為六穀,稷、秫,黍,稻,麻,大、小麥,大、小豆為九穀。其分別處,或有稻無麥,或稻、麥俱無,或無粱,或無麻,總皆未當。至楊泉《物理論》,謂稻、粱各二十種,蔬果之能助谷者各二十種,共為百穀,而麥、黍,稷並遺之,更為杜撰。蓋《詩》之百穀,不過極言其多,必泥定其數以求解,則鑿矣。此所考以八谷為主,而諸凡粒食,似已盡該,何勞辭費也。

粳米、秈米,即八谷之禾。粳,一名秔米。秈,一名占米。九、十月收者為粳,六、七月收者為秈。自唐以前,中國無夏熟之谷,故《豳風》曰十月納禾稼,又曰十月獲稻。始自閩人得種於占城國,宋真宗就閩中取三萬斜,分給諸道種之。一說占城貢新米,真宗訝其早,貢使曰其國谷皆以六月熟,帝命明年貢谷,得數萬斜,分給諸道為種。《綱目》曰有水、旱二種:南方土下塗泥,宜水稻;北方地平,宜旱稻。又真臘國有水稻高丈許,隨水而長,(真臘在占城之西南,由中國開洋至占城,行丁未針;再由占城開洋至彼處,行坤申針。海程甚遠,安得此種。則《禹貢》揚州之域,厥土惟塗泥,厥由惟下,下者復何憂澇歲乎)《圖經》曰:一種香稻,長白如玉,可充御貢。按香稻今名白米,惟浙東、西可種。本朝蘇、松、常、鎮、杭、嘉、湖等郡,計田貢之,歲漕京、通二倉、用供內府光祿寺,以待王公、百官、各國貢使廩□之用,江蘇六萬九千四百四十七石,浙江三萬零五百五十三石。又轉輸薊州一千三百一十五石,易州四百五十石,用供陵寢官兵俸餉之用。民間日食則不能常得,以收成不及燦、粳之多也。性之中和,味之醇正,為百穀之首。其餘種類甚多,總不外乎燦、粳二類,詳見欽定《授時通考》。

糯米,即八谷之稻。《綱目》曰:又名稌。《周頌》曰:豐年多黍多稌。《內則》曰:牛宜稌。《樂雅》曰:稌,稻。《開寶本草》曰:稻即糯也,其不黏者為秔。《說文》曰:沛國以稻為糯、秔。或以稻為諸谷之總稱,非也。周官有稻人,漢有稻田使者,則非總稱可知。且禾亦總名,《詩》八谷有禾,復有稻。又《論語》曰:食夫稻。言非常食之物,如粢糕之類,取其適口,非以養生,故孝子不忍為也。若作總名,是諸谷皆不食,可以枵腹三年乎?詳說在掌禹餳《嘉祐本草》暨《本草綱目》。

粟米,即八谷之粱。《綱目》曰:陶隱居云梁米皆是粟類,考之《周禮》九穀有梁無粟可知。亦可為諸谷之總稱。有粒大粒小,有毛無毛,青、黃、紅、紫各種。穗大者長尺余、小者才一、二寸。獲無早晚,早種早收,晚種晚收。《爾雅》曰:「虋,赤苗;芭,白苗」。郭注皆以為粱。「秬,黑黍;秠,一稃二米」。郭注皆以為黍。《詩》:維秬維秠,維糜維芑。是也。《爾雅翼》以秠為來牟,大誤。

糯粟,《綱目》曰:《爾雅》曰:眾秫。郭注云:黏粟也。蘇恭《唐本草》曰:秈者為粟,糯者為秫。蘇頌《圖經》謂:「秫為黍為黏者。許慎《說文》謂:稷之黏者。崔豹古今注》謂:稻之黏者。皆誤也。然《離騷》屈原種秫,《明史》洪武四年禁民種秫,則秫似又為諸黏谷之總名也。

小麥,《周頌》曰來,一作䅘,有有芒、無芒二種,每種各有多類。詳《授時通考》。

大麥,《周頌》曰牟,《孟子》作麰。有遲、早及落芒、不落芒數種,紅、黃二色。其燕麥,穬麥各種,均各有大小之分,見後。

穄米,即八谷之稷,又名粢。《禮記》曰:稷曰次粢。《爾雅》曰:粢,稷。羅願《爾雅翼》曰;稷、穄、粢,皆一物。語音之輕重不同耳。《綱目》曰:稷與黍,苗似粟而低,結子似粟而光滑,顆粒稍大似蘆粟略小。其穗分枝而疏散,不若粟穗之叢聚攢族也。黏者為黍,不黏者為稷。為八谷之長,故祀穀神以稷配社,上古以烈山氏之子為谷主,至成湯時始易以後稷,皆有功農事者。稷主猶言谷主,穀類最多,舉其長以概其餘也。二、三月種,四、五月即收,其獲最先,故以長八谷。吳瑞《日用本草》、汪昂《本草備要》均誤以蘆粟為稷,未免臆說。

黏稷,即八谷之黍。按此二種,吾鄉通呼水粟。蓋黍、稷一類,但分黏、不黏,俗皆呼粟,又訛黍為水也。但《爾雅》既云「粢,稷也」,《禮記》亦云稷曰明粢,是黏者為稷,不黏者為黍。注家皆反其說,恐誤也。存考。

麻,《詩》八谷曰禾、麻、菽、麥,後人以脂麻當之。脂麻木名胡麻,來自大宛,漢時始入中國,僅可榨油及作餅餌,不堪為飯,安得三代時即列於八谷。疑是火麻,即《本經》之大麻。《爾雅翼》謂之漢麻。《詩疏》曰枲麻,以其皮可作布及履索也。又曰牡麻,雌者名苴麻。《爾雅》曰:□,枲實。郭注曰:《儀禮》云:苴,麻之有蕡者。蓋有子之麻為苴。廣□即蕡字。故《爾雅》又曰:蕡,藹。郭注曰:樹實繁茂菴藹。又曰:莩,麻母。郭注曰:苴麻之盛子者為莩。陶隱居以蕡為無子之麻,誤矣。(《詩》詠桃夭,亦曰有蕡,其實蕡乃實多之象)且服食法有大麻子救飢方,其為八谷之麻無疑。

豆,即八谷之菽,本作□。《綱目》曰:谷之有莢者也。有大、小二類,大豆有黑、共、青、白諸色,早收、晚收數種;小豆有青、白、黃、綠、斑諸色,粒圓、粒長數種。其類甚多,張揖《廣雅》曰:大谷,菽也,小豆,答也。董仲舒注《詩》八谷,亦曰菽是大豆,小豆名答。

按:小豆種類較大豆尤多,其扁豆、蠶豆、豌豆等,粒雖大,皆是答類。一種赤小豆,俗誤以相思子當之,大非。此乃木實,半截紅,半截黑,亦有全紅者,其硬如鐵木,團團如蓋,密葉不調,人或植之門庭為玩,不可為谷也。沈自然詩曰:從此人間無別離,門前不種相思子。李義山詩曰: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不知即此木之子也。與赤小豆全不相涉,不知何時誤起,必不可從(今藥肆中盡是此物)。其赤小豆葉蔓似綠豆,花黃色,粒長,亦有圓者。秋種可和米作飯,極耐飢,故名飯豆。有青、赤二種,赤者即赤小豆,青者名白豆。

諸飯總說

病人飲食,一欲其不改故常,則胃氣安(病易治,藥餌之外不必飲食為助,則飲食只如平時);一欲其頓改故常,則臟氣變(病難治,或不能多服藥餌,則視其合病之飲食,變更平日,以助藥力。此不特粥飯,凡茶、酒、蔬、果、魚、肉,皆宜如此)。五穀雖曰中和,而稻、梁、黍、麥不一其種;南方、北方、水生、陸生,不一其地;播種、收穫,節候早晚,不一其時,則其性又安能畫一也?南人食米,北人食麥,均可滋生氣血,長育子孫,亦且同登壽考,無方隅之異者,臟氣習而相安也。平時既可養生,病時即可養病。而病人脾胃必遜於平人,南人米飯,平時愛食乾硬者,病時即不宜,傷寒、熱病之後尤不宜,稍易以滋軟,則無弊矣;北人面飯,平時愛食炙煿者,病時亦不宜,內傷虛熱之症尤不宜,或發以酒酵,或隔湯蒸煮,則無弊矣。而米麵及諸雜谷之可為飯者,有極佳,有極不佳,醫家、病家,皆不可不知也。

白粳米飯 白秈米飯

粳熟於秋,性稍涼;秈熟於夏,性稍溫。總皆和平,但養胃和脾,粳力較勝而已。獨傷寒久熱之後,只宜食粥,不宜食乾飯,食之即反此。《內經》所戒,切勿犯之。又凡米新者,極香極甘,煮汁亦極濃,其和中益氣之功,過於陳者。試觀諸米、麥、黍、稷初登場時,作餳作酒,皆汁多味美,非新者力厚乎?稍久則漸少漸薄,非陳者不及新者之明驗乎?世醫乃謂新米堵氣,病人及產後忌食,大不明理之言也。彼蓋因諸本草有陳者最良之說,不知彼取陳者性涼,為熱病而言(各本草陳米之上下文,皆有其語,請細閱之),豈禁食新者乎?惟汪穎《食物本草》曰:天生五穀,所以養人性,秈、粳得中和之氣,同造化之功。忽而又曰:新米乍食動風氣。如此美物,何陡然又有此害。問之汪公,亦難自解。

其為藥,治生兒無皮,白秈米粉每日撲之(出《聖濟總錄》)。又治胎動腹痛,下黃水,粳米一升,黃耆六兩,水七升,煎取二升,分四服(出《聖惠方》)。又治表虛漏汗不止,白米粉絹包撲之(出《肘後方》)。《元和紀用經》用麻黃、藁本、白芷各三兩,米粉四兩,撲之,尤妙。《傷寒論》名白粉。

紅米飯

此米氣味亦頗不惡,而其不益脾胃實甚,病人及產婦食之,枯瘠尪羸,極難復舊。且糠餵豬,長毛不長肉;稈食牛馬,足重難行。牛馬之劣者,不擇佳者,自不肯食之。而舉世農家不察也,醫家更不察也。自古醫書、本草,皆云白為勝,獨孟詵《食療本草》異於眾說,云:紅米粒大而香,益人。《綱目》乃謂白米益胃,紅米益脾,請問此是何理,更屬杜撰。又凡藥色白者入氣,赤者入血。故醫書有血病用紅米之方。此以紅、白分走氣、血,較分走脾、胃之說,似乎近理。然性本不益人,諸方亦不足採。

粟米飯

養脾胃,益氣補虛,與秈、粳同。而性稍涼,煩渴、熱淋、熱痢,及諸病之屬熱者宜之。陳者至隔冬而止。二、三年者斷不可作飯,氣味極惡,最敗胃氣。又有食粟米即腹中微痛者,此臟氣偏寒,非粟米之罪也。故久食則相安,而痛亦止。若病中,改食他谷可也。(中寒最宜小麥)

秫米飯

味甘質軟,但可作糕餌暫食,不宜作飯。常食難化,困脾。病人及小人忌之,曾發黃病者尤忌之。

糯米飯

雖能清肺固表,但寒中難化,非肺熱病人不宜食。借其稈臥,令人生癩。牛、馬、豬、羊等圈中,亦不宜用。

大麥飯

《食療本草》曰:煮須極熟,帶生則損人(諸飯皆然)。能健脾胃,行氣消腫,止渴,止泄,久食令人肥白。麥蘖(芽也)消食,比穀芽倍猛,能敗脾作泄,且耗散血氣。觀婦人產後子死乳不回,腫痛發寒熱,及乳癰初起,麥芽五錢炒香,水煎頓服,立消,未消再作必愈,其耗何如。兒科視為泛常,肆用無忌,不知若干小兒受其害也。

小麥飯

小麥宜於磨面,而《別錄》云:作飯食,養肝氣,止漏血(孕中下血名胎漏)、唾血(亦指孕婦言),能令女人易孕。(《別錄》,陶隱居所輯。陶,齊、梁間人。此書乃漢、晉人語,不比後世醫書。艱子者,盍仿而行之,事極不難且無損也)《綱目》曰:《素問》云麥屬心,火之谷也。鄭康成《詩箋》云:麥有莩甲,屬木。《說文》云:麥屬金。金旺而生,火旺而死。而《別錄》云養肝氣,與鄭說合(麥能益血,所以養肝,非屬木也)。《千金方》云養心氣(亦益血之效,心主血脈也),與《素問》合。夷考其功,除煩、止渴、斂汗、利溲、止血,皆心病也。蓋許以時,鄭以形,《素問》以功耳,當以《素問》為準。又北方麥性平,南方者稍熱,此地氣使然,凡物皆同,匪獨一麥也。近有強作解事者,云北方麥花皆夜開,故涼(北麥性稍平耳,亦不涼);南方則晝開,故熱。豈知北人食麵,不助熱、不發渴者,以習慣食之,何關花之晝夜。不觀北人來南,常食麵飯,皆南方晝花之麥,亦未嘗發熱、發渴,非胃氣習而相安之明驗乎。其作為湯麵及餅餌,各處製法何止幾千萬種,性之優劣,當各隨其和合之物,明理者自知之,難以悉數也。大抵湯食者醋佳,干食者酵佳耳。

其入藥也,《奉親書》治老人腹滿、淋瀝:小麥一升,通草二兩,水三升,煮取一升飲。《劉涓子鬼遺方》治金瘡腸出:小麥五升,水九升,煮取四升,濾取汁,待極冷,令病人臥席上,含汁噀之,或噀傷處,忽而又噀其頭面,病人一驚,腸即一縮,俟漸入則噀其背。總勿令病人知,然後抬席四角,輕輕搖動,令其易入。若歷時久,腸干滯不能入者,《千金方》用大麥米煮粥噀之,入則以新桑根皮作線縫口(口小者不必縫),熱雞血塗之,新湖綿燒灰(如無新綿,舊絹帛衣物亦可,沾油者勿用),同海螵蛸、生大黃研極細末,摻瘡口,包好。十日內但可略食美物(海物最佳,如海參、魚肚、蟶乾之類,及豬肉、鱖魚),不宜過飽。未入時,切不可令閒人看視,妄語嘈雜,致令憂惶不能入,即死。又能止汗。古方用浮小麥,乃麥之未成者,殊屬無謂。若云麥熱麩涼,浮者取其有皮無肉,何如只用麥麩。予治汗症,但用陳麥,不論浮沉,無人不效。蓋浮者肉既未成,皮亦無力也。面主嘔吐不止,醋和作彈丸二、三十枚,先燒沸湯,入丸煮熟,漉出投漿水中,待溫吞三、兩枚,嘔定,即不用復吞。未定,如人行一里再吞(出《兵部手集》)。又治虛寒白痢日久者,小麥麵炒老黃色,以方寸匕和粥食,能療百方不能止者(出《外臺秘要》)。又治頭皮虛腫,形如裹水,皮薄如紙,以口嚼面敷(出《梅師方》)。又治遠行足研成泡,水調生面塗(出《海上方》。醋及尿調尤妙)。

麥奴,即麥穗之不結實,如被火燒有黑灰者。《千金方》暨朱奉議《南陽活人書》有黑奴丸,初虞世《古今錄驗》名水解丸,又名高棠丸。治陽毒、溫毒熱極發狂,發斑,熱啞,大渴諸惡症;小麥奴、黃芩、大黃、麻黃、釜底墨、灶突墨、梁上塵等分為末,蜜丸彈子大,每服一丸。誠起死良方也。然非預備不能得,古人所以司歲備物也。

穬麥飯

西北諸處種之,亦有大、小二種,皮稍厚。《別錄》曰:穬大麥,作飯食,令人多力健行。蕭炳《四聲本草》曰:穬小麥,作餅食,補中。

燕麥粥

西北一種燕麥,即《爾雅》之雀麥,一名蘥。其穗分數枝,子亦疏散,略似野麥。《唐本草》竟以為野麥。《綱目》至解為燕雀所食,均誤也。作飯與大麥彷彿。燕小麥亦可作面,而性不及小麥。

稷米飯

主安中益脾胃,涼血解暑。《綱目》曰:《呂氏春秋》云:飯之美者,陽山之穄。高誘注云:關西謂之廣摩,冀州謂之聚。然味澀,性又近涼,氣滯者、便難者、中寒者,均不宜食。

黍米飯

即稷之黏者,涼而澀與稷同,而又難消化。熱、泄、滑、汗等症,可以暫食,其餘百病忌之。《食療本草》曰:久食緩人筋骨,小兒多食行遲。小貓、犬食之,其腳跼屈。醉臥其穰,令人生癩。

蜀黍飯

《綱目》曰:俗名蘆粟,又名蜀秫,又名高粱。《廣雅》名木稷,又名荻粱。《食物本草》名蘆穄。有秈、糯二種,紅、黑二色。性雖溫而味則澀,非滑症皆忌之。連殼研碎煮汁飲,止霍亂吐瀉。久食亦敗人筋骨。《博志》云:地種蜀黍,年久多蛇。

玉蜀黍飯

《綱目》曰:似蜀黍而稍矮,六七月開花成族,如粃麥狀。葉間別出一苞如稜,苞上出白鬚垂垂,久則苞裂子出,子大如芡實之小者。有紅、白二色。一本生二三枚,或五六枚。山中呼為苞蘆。作飯、作面俱可。性能開胃和中。其根、葉煮汁多飲,能利小便,治砂石淋。

菰米飯

即茭草之實。《綱目》曰:《說文》曰彫苽,《唐韻》曰□胡,《管子》曰雁膳,孫炎《爾雅正義》曰茭米。《周札》供御,乃六穀、九穀之列,五飯之一,故《內則》曰:魚宜菰。《西京雜記》「漢太液池邊皆凋胡」,杜詩「波漂菰米沉云黑」,是也。氣味甘涼無毒,能止煩渴,調腸胃,熱病最宜。

黃蓬飯

有二種,《爾雅》曰:齧,調蓬;薦,黍蓬。其蔓細而糾結,有如亂髮,故發之未櫛者曰蓬首。又輕虛風易撥之,隨風飛去,故《詩》曰:首如飛蓬。吾鄉訛為黃坯。荒年澤居,人採以為食。味極苦澀,故能除熱,不免敗胃,《拾遺》乃謂作飯無異粳米,必不然矣。病人勿食。

𦬣草子飯

《爾雅》曰皇守田。郭注云:一名守氣。生廢田中,似燕麥子,如凋胡,可食。《拾遺》曰:作飯,去熱利腸胃。按:此物吾鄉絕不之見,既云生廢田,恐亦如王莽時之野谷,兵凶則有,太平則無耶?抑方隅之異,有生、有不生耶?

自然穀物

《拾遺》曰:《博物志》云:東海洲上有草名篩草,又名自然谷,又名禹餘糧。結子如大麥,七月熟,民斂獲,至冬乃盡,食之不飢輕身。李列《海藥本草》曰:補虛乏,溫腸胃,止嘔逆,久食健人。據此二說,則極佳。而《綱目》引方正學詩:海邊有草名海米,大非蓬蒿小非薺。婦女攜籃晝作群,採摘仍於海中洗。歸來滌釜炊松枝,煮米為飯充朝飢。莫辭苦澀咽不下,性命聊假須臾時。又似不佳。或者瀕海可食之物不一耶?海邊人當深考。大抵甘平則益,苦澀必損也。

米渣飯

平人、病人總宜胃氣充暢。胃氣者,穀氣也。今病而思食,胃氣和也,醫乃教人煮去米汁,或去二、三次,然後予之,云米汁堵氣,不知甘香之氣味全無,所食乃米渣也。豈萬病盡由氣多,爾之醫病,總欲病人氣絕乎。無理不通,可恨可殺。

隔宿飯

飯以旋出甑為美,至隔宿必傷胃氣,聖人所以食饐而餲不食也,可予病人乎。

再炊飯

雖不隔宿,至冷而復飲,亦不宜食,炸炒必乾硬難化,重蒸則氣味無存也。

青精飯

出陶隱居《登真隱訣》,云神仙所食,言頗荒誕。《拾遺》曰:烏飯,用南燭枝、葉搗取汁,浸粳米,九浸九蒸九曝,米粒緊小,黑如瑿珠,作飯能益顏色,堅筋骨。按:南燭即南天燭,本腎家補藥,堅筋骨之言或有可信。若今釋家四月人日所作之青精飯,皆用糯米,採集雜木染成青色,病人斷不宜食。

胡麻飯

即脂麻,其內有油,傷脾敗胃,令人作泄,本不堪作飯,只作果餡及榨油耳。乃亦云神仙所食,語更不經。詩文中至用為典故,自小說劉晨、阮肇入天台山始,豈可信之。又藥肆一種胡麻,乃壁蝨。胡麻與脂麻名同,實非穀類,不入食品。

韓𢘅《醫通》曰:凡造飯,用荷葉湯者寬中,芥菜湯者豁痰,紫蘇湯者行氣解肌,薄荷湯者去熱,竹葉湯者解暑。按此法觸類增加,不僅此數種。然必氣味純正,始可入撰。若辛酸苦劣與飲食不相投者,縱合病,只可入藥,不宜入食,恐因此減膳,是弄巧反拙也。又古人左飯右羹,羹以養陽,食以養陰。若因病所宜,用各種蔬菜、魚肉汁下之,是即古人之羹矣。不能悉載,明物理者自有化裁也。

白粳米粥 白秈米粥

《爾雅》作:鬻,糜也。郭注曰:淖糜。又曰:餬,饘也。郭注曰:糜也。邢疏曰:稠者曰糜,淖者曰鬻。餬饘是其別名。《左傳》曰:饘於是,鬻於是,以餬其口。劉熙《爾雅》《釋名》:煮米使糜爛也。故凡食粥,必須久煎極爛,使無完米。性能養脾胃,生津液,利小便,消脹滿,調中健脾,除煩止渴,利膈益氣,推陳致新。萬症皆宜,平人亦妙,其功不可殫述。《綱目》曰:每早食粥,胃中空無他雜物,穀氣先入,所補不細。又極柔膩,與腸胃相得,最為飲食妙品。薄者為淖,凡病腹中氣脹,小便不利,渴者,煩者,水泄者,及表虛不能大發汗者,乘熱儘量啜之,初覺脹滿,轉瞬即快然矣。厚者為饘、為餬,凡病脾胃虛寒嘔泄者,乘熱漸次啜之,其效皆捷於藥餌。又極虛久泄腸滑,隨食隨出,百藥不能止者,作夾飲粥,食之即止。其法:用未經油膩瓦罐入米煮,俟米熟汁出,撈去米,再入米煮極稠食之。是兩次米汁俱在一粥之中,真能回元氣於無有之鄉。此而不效,乃真死症也。無識之醫,乃為首禁,謂其堵氣。詎知其為行氣通腸,利水消脹之第一物乎。故凡病未必遂無生機,無奈醫者禁其食粥,又不能食乾飯,則胃氣空虛,病必日甚。胃虛不能宣布傳達,則藥必無功。加以炒米湯,則胃氣死矣。明理之人,廣為傳說,俾病人不致餓死,其功德必無量也。又粥之愈疾,全在於熱。出鍋即啜,啜時自覺陽和滿腹,遍身汗意津津,乃有奇效。若稍冷,則真能堵氣,慎不可啖。又熱飲能解誤服大黃,冷飲能解誤服巴豆,均有神驗。

粟米粥

性能養脾胃,百病不忌。與秈米、粳米同,而粟熟於秋末冬初,秉清涼之氣。故《別錄》曰:養腎,去脾胃中熱,利小便,解煩渴。又治熱痢、熱淋。韓𢘅《醫通》曰:有人病淋,不肯服藥,予令專啖粟米粥,絕去他味,旬余減,月餘痊。觀此,則凡病症屬熱者,宜多啖之。

秫米粥

性雖黏滯,煮為粥則易消,能清肺中百藥不能清之熱。《靈樞》治多年不寐,半夏湯中用之,取其益陰而清肺也。血淋、血痢、肺癰、肺痿、熱、渴、煩、汗等症,均宜多食,中寒者切忌。

糯米粥

秉秋金之氣而成,質又黏滯,故性寒。功專補肺,治肺虛熱咳。惟其補肺,故又能固表,肺主皮毛也。肺虛表熱,漏汗不止最宜。肺寒咳嗽,表邪未散,脾虛飲食不化切忌。而《別錄》謂其溫中,令人多熱,《綱目》乃誤信之,力詆《圖經》、《食療》性寒之說,為謬。至謂冷泄病及老人便數,皆食糯米即止,謬極,萬不可信。

綠豆粥

主解熱毒,止煩渴。凡病稍近熱者,無不宜之。平人暑月常食此粥,亦極佳。

大麥米粥

磨如粟米大煮粥,主寬中下氣。和熟蜜少許代茶飲,治淋痛(出《聖惠方》)。又久食治皮裡膜外水氣(出《聖濟總錄》)。

粥能滋養,虛實百病固已。若因病所宜,用果、菜、魚、肉,及藥物之可入食料者可煮食之,是飲食即藥餌也,其功更奇更速。方書所載甚多,摘錄數十種於後。

蔥白粥

細切蔥白,俟粥將成時投入,煮熟熱啜取汗,主散表寒,行氣。又主胃寒嘔吐、泄瀉,氣痢,腹痛。蔥不宜過多。

薤白粥

主奔豚冷氣,胃寒吐逆,胸脅脹痛,老人冷痢。氣實者略煮帶生,虛人煮極熟用。

生薑粥

主散表寒。又主胃寒吐逆,上氣乾嘔。又《奇效方》有神仙粥法,治感冒風寒,暑濕頭疼、骨疼,四時疫氣流行初起。用糯米半合,生薑五大片搗爛,共入沙鍋內,水二升,煮至米熟,入連須蔥十數莖,再煮稠,加真米醋二、三匕。乘熱啜,溫覆取汗。

花椒粥

川產最妙,隨處土產者亦可用,但宜陳耳。研末,纖少入粥,主胸腹脹滿,冷痢刺痛。又主蛔蟲上膈,煩躁吐涎。

蘇子粥

微炒研末入粥,主上氣喘急,肺寒咳嗽,乾咳無痰,或用紫蘇嫩葉切碎入粥,更能散寒。又消胎氣脹滿,行婦人一切血中之氣。

杏仁粥

去衣炒研入粥,主治同上。或加蘇子。

萊菔粥

主消食利膈,痢疾腹痛,裡急後重。無萊菔時,以子炒研去油代之。或干萊菔絲切碎入粥亦妙。

菠薐粥

切碎入粥煮爛,主大便燥結。

芥子粥

炒研去油入粥,主豁痰利氣。痰氣甚者,芥子取辣用。取辣法:生芥子研末,以瓷甌入沸湯內泡熱,盛芥子,溫水調如糊,濕紙封口,覆地上半刻許,取出辣如新芥菜。

麻仁粥

主津枯便閉。用火麻仁炒,去殼研末入粥。或加皂角子炒熟同研。能治大腸風閉。皂角子減三分之二。

脂麻粥

用黑芝麻炒,研極細入粥。不細則敗脾作泄。主治同上。又主幹咳無痰。痰清者忌食。

蔥豉粥

主發散表寒。

赤小豆粥

即飯豆,主利小便,消水腫。又治腳氣,用赤小豆多米二、三倍,先煮爛,撈去豆,然後入米煮食。

薏苡仁粥

亦須多用苡仁,如煮赤豆粥法。主除濕,利腰腳。然性專下行,故久食令人身重,降令太過也。本草乃云久服輕身,不可誤信。

郁李仁粥

主消水腫,潤腸通痹。

酸棗仁粥

主膽虛煩熱不寐,炒熟研末入粥。

小麥粥

主寧神斂汗,止渴除煩。先煮小麥熟,撈去麥,取汁入米,煮粥食。陳者良。

蓮子粉粥

主健脾胃,止精滑泄利,氣虛者用白蓮,氣血兩虛者用紅蓮,去皮、心研為粉,同米煮。氣滯中滿,及大便澀者忌食。

芡實粉粥

功用同上,力遠不及。

菱實粉粥

主益氣健脾,厚腸胃,止暑瀉,氣滯者忌食。

薯蕷粉粥

主益氣健脾,固精滑,止久瀉。氣滯者、便難者皆忌食。

金櫻子粥

先用金櫻子煮濃汁,布中濾去渣,入米煮粥。主腎虛精滑,瀉利脫肛,婦人產後子腸不收。

百合粥

主補脾肺,止虛汗、虛瀉,定虛喘、虛嗽。

芋粥

用生芋切細如芡實大,同米煮。主寬腸胃,益脾氣,消虛腫,食滯者忌食。

藕粉粥

主補心脾,澀精滑,及婦人產後血虛、血滯。內熱人忌食。

葛粉粥

主熱病後津液不回,口中燥渴。此物能引津液上潮於口。生者尤佳。又解酒毒。

麥門冬粥

用麥門冬杵爛,先煮濃汁去渣,入米煮。主熱病後氣虛,呼吸微弱(熱則傷氣),及津液不回,咽乾口渴,心煩不寐。又主肺熱久嗽、虛喘、虛汗。

天門冬粥

煮法如麥冬粥。主潤腎燥,治老人痰瞅,及少年人乾咳。又補腎虛,治相火上炎,虛熱,虛汗。

黃精粥

切碎同米煮,主一切諸虛百損,不拘陰陽氣血衰憊,無不宜之。

黃耆粥

用北地真箭耆,味甜如蜜者,煮濃汁去渣,入米煮粥。主表虛自汗,痘疹不起,癰疽內潰,不能成漿,及一切虛陽下陷,子腸不收,脫肛等症。

龍眼粥

主安心神,定魂魄,斂汗液。內有火者禁用。

膃肭臍粥

主陽痿不舉,精寒無子,火裹溏泄,及一切腎虛之症。

海參粥

主一切腎陰虧損之症。

燕窩粥

主一切氣虛及表虛之症。

人參粥

主一切脾肺氣虛之症。

豬腎、羊腎、鹿腎粥

主一切腎虛之症。鹿為最,羊次之,豬又次之。

豬肝、羊肝、雞肝粥

並主肝虛目暗,多年冷淚,瞳人散大,羞明怕日等症。羊為最,雞次之,豬又次之。

羊汁、雞汁粥

並主勞損,又大補產後蓐勞。血分有火者禁用。又大補瘦人,肥人禁用。

鴨汁粥

主虛勞,肺熱咳嗽,肺癰,肺痿等症,又消水腫。

鯉魚汁粥

專消水腫,一斤以上者佳,愈大愈妙。勿去鱗。

牛乳、羊乳粥

大補陰血,八月以後佳,春夏勿用。

酥蜜粥

南方酥不可得,以牛、羊乳代之。酥宜多,蜜半之。又蜜須煉至滴水成珠,方同米煮。主養心肺,潤臟腑燥涸,及一切津枯血少。又主肺虛久嗽,乾咳無痰。

炒麵粥

見前小麥下。

茴香粥

平肝和胃,治胸隔脹痛,疝氣偏墜,研末入粥。

甘松粥

研末入粥,主胃寒作嘔,脾氣不運。又最能引胃氣上升,令病人思食。

橘皮粥

用陳廣橘皮研末入粥,或漳州糖餞橘餅切碎,同米煮。治脾氣不運,食物作脹。

石灰粥

炒石灰和些須入粥,其味甚甘。然大熱,能令人吐血、衄血、便血,不宜久食。惟寒濕作脹,腹中窄狹者,暫食最佳。

右所列粥五十餘種,大半出《本草綱目》,非杏云老人創造也。然實散見各書,乃歷古相傳之舊法,亦不自《綱目》始也。《素問·玉機真臟論》曰:粥漿入胃,泄注止,則虛者活。是以粥代參耆也。《傷寒論》桂枝湯方後曰:啜熱稀粥一升,以助藥力,取微似汗。是以粥代麻黃、葛根也,神明變化。觸類引伸,雖千百種亦奚不可?其各種粥,通用白粳米或秈米,惟熱病用粟米,表虛、肺熱用糯米、秫米。妙用總在熱啜,尤須久煮極爛。蓋諸藥溫涼補瀉,性各不同,一飲下咽,總由胃氣傳布,病人胃氣既不能速行,停留片刻,藥之氣味即殊。試觀平人飲食,偶有不順,轉瞬暖出,即成酸水。故凡用藥,行速則有功,行遲則無力。古法所以有人行十里、五里、一里之限也。若其停蓄不行,變為酸水,尚何功效之與有。惟以穀氣助其胃,以熱氣速其行,而桴鼓之應,乃退非湯劑所能及。此古人用粥治病之精理,千載無人道破者也。即使不以粥為藥,亦必以食為天。水之與谷,實後天生命之原,無水穀,安望有生乎。今日禁人食粥之醫,謂其堵氣。請問此語見於何書、何人所說,爾自閱歷以來,曾見何人受粥之害。蓋彼不過借醫餬口,何曾讀書,不過人云亦云,何曾實有所見。雖死者目接於目,猶以為死於病耳。烏知其橫遭餓死哉。願遍天下醫人,平心細繹之,清夜猛省之。

炒米湯

此天下第一害人之物,宜痛心疾首與病家嚴申厲禁者也。今日禁人食粥之醫,必教人食此,竟有炒五、七次至黑而成炭者。歷觀往古,風寒濕痹熨以炒米者有之,用為粥飯則未之前聞。至明李氏《綱目》始見,本朝陳飛霞小兒科再見。而李說乃云不去火氣,令人作渴。夫既知炒之而熱,能令人渴,其助熱劫陰明矣,何如勿炒,自相矛盾,百口奚辨。試思米經火炒,煮之水清無汁,嗅之無氣,食之無味,是去其甘香之正性,必不能充養脾胃,一也;味苦而淡,不能下咽,故常枵腹而胃氣不充,藥何由效,二也;性熱傷陰,敗人津液,三也;不能充養胃氣,弱者將自此不復思食,強者得火氣以助其熱,必旋食旋飢,而又不許食粥飯,勢必藉助於餅、餌、餺、飥諸不益人之物,病更難愈,四也;且也任如何攤晾,總不能去火氣,病寒者害在傷胃,病熱者必且留邪,五也。坐此五害,故凡死於病者十之一,死於藥者十之三,死於炒米湯者十之六、七。設使不信。倘世有父母患病,為之子者先且自食二、三頓,此亦父飲藥子先嚐之通議,視其口中尚能知味否,腹中尚能泰然否,精神尚能照舊否。如其無害,是杏云老人為謬言,可以等諸野田泄氣,可將吾書焚之、棄之、醬瓿覆之。不然,平人且不能當其害,何況病人。當奉吾說為師之箴矣,當聽吾言如朦之誦矣。

諸米飲

凡諸米為飯,其汁為米飲,醫書中用之甚多。然作飯之法,只煮半熟,撈出再蒸,則其飯軟硬得所。病人所用之飲,撈去飯後,宜再煮數沸,然後服。否則其飲未熟,能生蟲敗胃,且令人腸胃收縮,食量減少。

粳米飲

止渴除煩,熱病渴不能止者,勿予茶水,以此代之極佳。無病之人,暑月代茶亦妙。濃者能止瀉。秈米同。(以下諸飲、諸泔,俱宜多飲代茶,少則無濟)

粟米飲

熱病小便不利,及霍亂煩躁、大渴(危症也,不能止者死),均為聖藥。

秫米飲

救霍亂煩渴,不如硬粟。止諸熱渴及利小水,則過之。

糯米飲

止消渴。又主霍亂煩躁,服諸飲不止者。古方:糯米三合,石蜜一合(此兩粵山中野蜂所釀,味甘微苦,色微白,今名廣蜜),水三升,同煮,至米成飯撈去之。頻飲勿輟,得睡即愈。又暑月力作,及注夏之人,常飲代茶(秫米亦妙),能保肺氣,固衛陽,勝於藥肆燥熱傷陰之藥茶萬萬也。

大麥米米飲

亦止消渴,又調中消脹極佳之品。

小麥米飲

治暴淋,止虛汗,不必論浮沉。

諸米泔

一名瀋,洗米水也。醫書曰淅二泔,淅亦洗也。《孟子》曰:接淅而行。二泔,先略洗一次,傾去水,再入水用力洗之,取其糠去而汁清也。

粳米泔

代茶止消渴,利小便。

粟米泔

亦止霍亂煩躁。《唐本草》曰:臭粟米泔,止消渴妙方也。按:此但當云隔宿酸泔,若臭則不堪用矣。

秫米泔

煩渴身大熱,飲諸泔不愈者用之。

糯米泔

主治同上。

右諸飲、諸泔,性雖不無小異,而生津養胃則同,故主治不甚相遠。但味皆淡,病人不能頻飲者,可微加糖、蜜(須煉熟),或鹽、醋。均須極少,多則穀味反為所奪,必無濟矣。

北人呼為南酒,亦曰白酒。吾鄉則呼水酒。《綱目》曰:清者曰釀,濁者曰盎;厚者曰醇,薄者曰醨;重釀曰耐,一宿曰醴;美曰醑;未榨曰醅;色紅曰醍,綠曰醽,白曰醝。凡一切草木谷果之實無油者,均可釀酒。入藥暨病人飲,糯米為勝。能宣布藥力,通行經絡,活血和營,上行頭頂,外達皮膚,旁通四末。平時嗜飲,病時惡飲,病斯劇矣。若稍稍思飲,則劇者生矣。蓋酒人以酒為命,病中思飲,即如不飲者之思粥飯,切勿禁之,但宜節耳。又單飲醇酒取醉,能治馬汗入瘡。此症最惡,凡患瘡毒,一觸馬汗,立時腫痛倍加,或搐搦不省人事,不急救有死者。若猘犬傷,則最忌酒。《肘後方》云:能戒一年乃佳。若被蛇咬,宜以冷酒洗淋(出《廣利方》)。若卒遇大驚而死,急以熱酒灌一、二杯即蘇(出《急救方》)。

若其腐腸亂性,助濕生蟲,甚且敗國亡家,招尤起禍,則占今戒之屢矣。詩歌既醉,書謹德將,不俟醫家繁喙也。至若李氏《綱目》雲天之美祿,濁俗俚言,見於何典。操觚著述之儒,乃掛諸齒,是猶孔北海之手薦,導人沉湎,烏可訓乎。

淡酒

酒人喜濃,而醫家有用淡之法。其性極利小便,凡小便不利,及腹中有積水者,以甘淡酒蕩至極熱,乘熱儘量飲之。酸者慎不可用,不熱慎不可飲。初覺脹滿,少頃盡從小便而出。酒去,腹中之水亦隨以去,與啜熱稀粥無二理,均妙方也。此法杏云屢用得效,及閱《東恆十書》,見王海藏云淡酒能利小便而速下,則已先得我心矣。然範汪《東陽方》治水腫,已有用薄酒之法,則海藏之言,蓋有所本也。但須下水本多,醞釀日期滿足。若臨時攙入生水,及下水才一、二日,醞釀未到者,反能敗脾作泄,切不可用。

淡酒稀粥說

或問:淡酒、稀粥之利小便固已,設用稠粥、釅酒,亦有濟乎?曰:不能。《內經》曰: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氣化則能出矣。凡飲食入腹,自咽喉以至大腸,皆有其入之之路,獨膀胱只有下口,可決而出,無上口不能受以入。設有上口,則清濁一齊傳入,水穀何自而分乎。故飲食初入胃中,傳至幽門(胃之下口與小腸相接處),而下小腸,此二處水穀猶未分也。再傳而下至闌門(小腸之下口與大腸相接處),其地前當臍,後當兩腎之中,人身陽氣發源於此,此處之熱過於釜甑。谷被蒸而腐化,入大腸為干糞,水被蒸則化為升騰之氣透出小腸,而布於三焦(人身大腔子,包羅臟腑之軀殼,統名三焦)。氣既上騰胸脅間,如春夏時之地氣,空濛翳塞,故曰上焦如霧也。至中焦,則積上、中二焦之熱氣,其氣更熱、更濃,凡軀殼之內,臟腑之外,受此熱氣,皆津津若汗珠,氣復化為水也,故曰中焦如漚。漚者,水面浮泡,即形容汗珠之狀也。至下焦,則積上、中、下三焦之熱氣,是又不僅如汗珠,而如汗之淋漓直下,故曰下焦如瀆。瀆者,江河之總名,水流之道也。此外正當膀胱之外,脂膜如絮,可以受如瀆之水(此脂膜即𦚟也,惟其能受水,故售豬、羊𦚟者,以水淋之則倍重),民火又蒸之(總一腎中,陽氣分立,心為君火,腎為相火,膀胱為民火。諸各色者,便於指稱耳),於是氣化之水,復化為氣,滲入膀胱,出前陰而為小便矣。然則小便不利,由民火不旺,故不蒸,不蒸故聚𦚟之水不能化氣,膀胱既無上口,空濛之氣可蒸而入如瀆之流,何自而入乎。不入膀胱,何自而出乎。是小便者。本由飲水入胃,傳至小腸,受腎火之蒸,化氣而出,復為軀殼所遏,如霧之氣不得泄,又化為如漚、如瀆之水,而聚於𦚟,再受民火之蒸,復化為氣,始透入膀胱而為小便。故曰:州都之官(州都者,三焦之水悉聚於𦚟,有通都總彙之象),津液藏焉(藏者,𦚟能盡受三焦之水,有包藏含蓄之象),氣化則能出矣(民火能蒸,聚𦚟之水則能復化為氣,入膀胱而出前陰也)。今以淡酒、薄粥入胃則水多,水多則迫以不得不歸小便之勢。且也穀氣助而胃氣驟長,熱氣助而火氣倍增,則無慮其進入大腸而為泄瀉。是又迫以不得不蒸之勢,而膀胱之化雖欲不速於平日,不可得矣。若稠粥,但益脾胃而果腹,且易飽不能多食;釅酒,但活血脈而通經,且易醉不能多飲。均之,水少與膀胱無涉,安望其氣化速而小便多也。此經文氣化能出精而又精之理。杏云為中人以下說法,煞費苦心,學者幸毋渾圇讀過也。

一名粕,能溫中消食,開胃健脾。既榨去酒,曲中毒烈亦微,又加油、鹽,則酒毒全失(鹽最能淡酒)又能醃藏魚、肉、瓜、姜等物,病人食之,無所不宜。且酒之害在多,糟則非能多食之物,故為用勝於酒也。獨糟姜性熱,糟蝦動風,各有所忌。其他一概不忌。淡糟和蔥、韭、蒜、薤等炸食亦佳。外用罨跌撲損傷,風寒濕痹,蒸熱糟加薑、韭等,搗爛厚罨患處,取效如神。燒酒糟亦可。

燒酒

又名火酒,《飲膳正要》曰阿刺吉,番語也。蓋此酒本非古法,無末,退羅及荷蘭(皆東洋之國,近福建。荷蘭即紅毛番)等處人,始傳其法於中上。凡水酒之害,燒酒均有之,而性之惡劣倍屣。耽飲太過,有七竅流血而死者,有二便出血而死者。或不即死而發為流注,疼痛過於刑夾(俗名流火,未有燒酒之前,世無其病。故古醫書無其治,並無其名。以諸痹、諸疰及痛風、歷節風法治之,皆不驗。必壯年能斷燒酒,或有愈者。老則必死於此)。然酒人酷嗜,不可挽回也。其喪軀命、損精神、招愆尤、膺惡疾,皆所自取,極無足惜。獨其耗粒食、困民生,則為害於天下。古之所謂耕三餘一,耕九餘三者,今則絕無其事。偶有水旱偏災,即煩有司之籲請,虞當寧之憂勤,而蠲賑頻仍,害且及於天瘐,蠹國傷農,莫此為甚。而其為用於病,能行冷氣,消水濕。凡澇歲民病身寒吐瀉,及脹滿腹中窄狹者,落水遇救腹中水吐之不盡者,頻飲火酒,均小便利而愈也。至其害則不可勝言。凡有血疾人,不戒火酒,藥必無功。風損及跌撲折傷筋骨,一飲火酒,必成廢疾。孕婦好飲火酒,子多痘兀,及瘡瘍驚癇。男女俱嗜此者,其子女必凋零。若子孫又復嗜之,必至絕滅。無能飲三代不覆嗣者。杏云蓋目擊數十百家,故苦口言之。彼沉溺者,曷不屈指自計鄰里、戚友,存者、滅者奚若,當亦憬然悟惕然思矣。至《耳剽集》所載:吳江知縣周偉酷嗜燒酒,終日昏昏,顛罔可笑,未幾醉死。設奠焚楮錢,棺中火發,亟救之,屍已燼矣。此殆天惡其昏德,故示罰於死後耶,固應得之罪也。

按:燒鍋功令所禁,凡囤貯米麥至八石以上者予罪。而近來此風愈甚,每一城市、村鎮,店至數十百家。每家所積,至數百千石。統計一歲之入,給饔飧者,三之一;作燒酒者,三之二。飲此酒者,每日二三次為撙節。不節,或五七次,十餘次,竟有入醉鄉十年、二十年未醒者。較之古昔遊惰之民,其為害不知若干倍展。伏讀本朝敕修《明史》,見前明賦斂苛繁,幾於敲骨取髓,民風凋弊,理有宜然。本朝定鼎,凡諸虐政,悉予蠲除,正供而外,無寸絲粒米之徵求。迄今百七十年中,休養生息,大有頻書。凡遇國家大慶,普免天下錢糧、潛米者,不知幾千百萬億。偶有水旱偏災,隨在蠲賑者,又不知幾千百萬億。而民積亦未見加盈,非此物之害,又誰之害欽。獨是燒鍋例禁雖嚴,實難認真辦理,是不能不望於賢當事焉。考《酒誥》曰:群飲,汝勿佚,盡執拘以歸予周,予其殺。此等人本聖世所必誅,雖待之過嚴,絕之過甚,不為虐也。

葡萄酒

《綱目》曰:葡萄及藤,汁皆可釀酒。《梁四公子記》云:高昌獻蒲桃干凍酒,入風谷凍成之,終年不壞。葉子奇《草木子》云:元朝於冀寧等路造蒲桃酒,久藏者中有一塊,雖極寒,其餘皆凍,此獨不冰,飲之令人透腋而死。又云:酒至二三年,皆有大毒。此說極是。微論蒲陶,凡諸谷所造,至隔年性必加烈,愈久愈烈。初飲不覺其醉,至出戶遇風,酒性一發,猛不可當(北風猶可,南風更甚)。有醉死者,有成病者,病人切戒,不可犯之。至《史記·大宛列傳》云:烏孫以西,地近匈奴,俗嗜飲,以葡萄為酒,富人藏至萬餘石,久者數十年不敗。此則何以不毒,殆水土使然,不可援以為例也。《飲膳正要》曰:蒲桃酒有數等,哈刺火者最烈,西番次之,平陽、太原又次之。總之,徒有麴櫱,而無穀味,不論新陳,病人概不可飲。又云:蒲桃久藏,不必加曲,亦自成酒,芳甘酷烈。《癸辛雜誌》曰:梨久藏,亦不用曲自成美酒。《書》曰:若作酒醴,爾惟麴櫱。無麴櫱何以成酒,又何以酷耶,理不可曉矣。又凡諸果,皆可為酒。元人詩曰:洞庭春色應無價,多種黃柑作酒材。又西域葡萄燒酒,中國人飲之必醉死,《本草綱目》切戒之。

各種酒

凡酒皆活血,而蘆粟及稷、黍之酒僅滯血。凡酒皆利氣,而荍麥及諸豆酒反壅氣。凡酒皆熱,而隔年酻酒尤熱(俗名酒娘,酒之未下水者。味雖甘美,性則酷烈,飲之令人喉舌乾燥,多飲則腹痛、溺血),若今時所尚各種老酒,大率醲厚,加以辛熱香竄之藥,助火劫陰,損神耗氣,倍於常酒。又紹興酒,最為時尚,其味酸不成酸,澀不成澀,飲之令人頭痛、口乾,曲性之烈可知矣。山西之汾酒,則又甚焉。又浙紹一種玉蘭酒,一種會泉酒,暨吾江右之丁坊酒,雖味俱甘美,而性皆酷烈。又有一種金華酒,又名東陽酒,味極甘美,酒乃淨酻,《食物本草》曰:入藥最佳。然口乾、頭痛,傷血之害,亦如吾鄉之隔年酻酒。金華,即古蘭陵也。李青蓮詩所謂蘭陵美酒鬱金香者,徒以其氣味耳,其性必不良也。入藥之言,為北方專飲燒酒,無水酒處言之也。至於射洪酒,擅名天下,云夏月飲之,可以解暑。明人詩曰:六月江干冰雪涼,射洪春酒鬱金香。自從筇竹通西夏,漢使年年出夜郎。蓋此酒造法,傳自西夷,漢武帝用事西南,而大宛、月氏、筇笮、康居,一時盡通中國,自博望候始,故詩云爾也。然天下未有性涼之酒,或以夏月伏陰在內,少飲不至大醉,稍覺適然耳。今嗜燒酒者,亦有解暑之說,亦猶是也。又若秦、蜀之咂嘛酒,晉、趙之襄陵酒,山東之秋露白,淮南之綠豆酒,燕、冀之薏苡酒,金陵之瓶酒,蘇州之小瓶酒,處州之金盆露,皆載籍所傳,均未之見。即如建昌之麻姑酒,近在跬步,亦未獲沾唇,一以生平未出戶庭,故見聞弇陋;一以量不勝蕉,故見如未見。總之,此物功過各半,損益兼行。造法雖多,均之熱毒。為病人謀,莫如仿漢賜丞相上樽酒法,糯為上,稷為中,粟為下。設地處偏方,病人嗜酒,而酒不宜病,則惟略和以熱水,使厚者薄,醇者釀,是調劑之良也。試觀隔年酻酒,少飲亦熱,倘以熱水洽為酒湯,即至醉亦無害,是可以得酒之理矣。然獲罪醉鄉主人不小矣。

醫書所載可以治病之酒,又有多種,摘錄於左。

五加皮灑

用五加皮煎濃汁釀酒,主一切風濕痿痹,壯筋骨,加懷牛膝更佳。

天門冬酒

造法同上。主陰虛勞損,老人痰嗽。

地黃酒

造法同。主補精血,壯筋骨。中滿者勿服。或用地黃石臼內搗爛浸酒,亦佳。

枸杞酒

造法同。主陰虛陽痿,精寒無子。或加地黃,或加桂。便溏忌。

當歸酒

造法同,主補血虛,行一切血滯,便溏忌用。

黃精酒

搗爛煮汁釀酒,補益虛羸,調和血氣。性無所偏,百病不忌。

龍眼酒

主思虛傷脾,鬱怒傷肝。與龍眼粥不同。此有酒力,故補而兼行;彼加穀味,故一於補。氣滯痛脹者加木香,肝脾有火忌用。

巨勝酒

即脂麻,每一升炒研,同生地黃三兩,搗爛煮酒。主血虛風癢,及老人津枯便閉,乾咳無痰。

柏子仁酒

炒研去油浸酒。主心脾血少,夜不安神,怔忡,盜汗,肌膚消削,眼倦無神。龍眼、麥冬、炒棗仁俱可隨證加用。

蜜酒

用沙蜜煉熟,和酒飲,主風診、風癬,肌膚枯燥。或加豬脂,尤妙。肺熱忌用。

海藻酒

洗淨煮酒頻飲,勿令酒氣間斷,主益陰利血,散結消癭。凡人身上有結核者,不拘痛與不痛,潰與未潰,均宜飲之。

菊花酒

或煮酒,或煮汁釀酒,主去頭風眩運,明目,除痿痹。

松液酒

用嫩黃松香煮酒,頻飲,勿令酒氣間斷。主一切大風頑痹,腳氣不仁。松毛主眉發脫落,松節主骨節痛風。

槐枝酒

用嫩槐枝,或根皮,或青葉煮酒熟,另以槐實炒香為末投之,頻飲。主遠年便血,大風痿痹。加地榆、生地黃、何首烏俱可。

木瓜酒

用木瓜蒸熟煮酒,主補肝脾,舒筋攣,利腰腳,治轉筋。病愈即止,不宜久服。

柏葉酒

主風痹,歷節疼痛加松節。又主遠年便血,加槐實、地黃。

茴香酒

主肝、脾、腎三經血凝氣滯,胸脅腰腹脹滿、刺痛,腳氣攻心,疝氣偏墜。

木香酒

主胸腹脹滿,一切氣滯不行,研末浸酒。

縮砂酒

用砂仁研粗末浸酒,主和胎氣,除氣腹痛,消食積。此與木香均不宜煮。

椒酒

用川椒浸酒,不宜多,當使有椒氣而無椒味。主冷氣刺痛,胸腹脹滿。

橘紅酒

用廣陳皮浸酒,主一切氣病。此物與酒相宜,《墨娥小錄》曰:凡人家喜慶親友饋酒,其味酸甜不一。雜貯之則酒敗,以橘皮一、二兩,煮熱浸之,俱變為甘美。

蓼酒

用蓼汁釀酒,不宜多。主中寒脾胃不健,飲食減少,胸腹刺痛。

金銀花酒

用連葉金銀花(無花專用葉)煮酒,鮮者尤佳,主一切奇瘍惡毒初起,服之則立消。已成膿,服之則易潰、易斂。古方同甘草煮酒,為外科起死回生之聖藥。宜多飲,令酒氣不斷,病愈為度。若用水煎,則力緩無濟。但其味太甘,病人不能多飲者,可略用鹽、醬、小菜下之。

冬菊花酒

此乃小朵菊花,非前之菊花也。有黃、白二色,俱可用,白者為勝。花開獨晚,至冬猶不絕,故名冬菊。山居者,用鹽醃可以點茶。性能治一切惡疔初起,濃煮酒,飲至盡醉,渣敷患處立消,外科救命仙丹也。無花用葉、用根俱驗。

豆淋酒

黑豆三升炒焦,以酒五升蕩熱沃之。主中風困篤,口噤口喎,背強瘛瘲,目眩頭旋。又主產後瘀血。均須飲酒儘量,溫覆取微似汗,極效。

麻仁酒

用火麻子炒研煮酒,主臟燥便難。或加皂角子,炒研同煮。又主骨髓風毒,痛不能動。

紅曲酒

研末煮酒,主腹中積血,及婦人產後瘀血不行。加桂亦可。

花蛇酒

主諸風頑痹,疥癩惡瘡,癱瘓攣急。

蚺蛇酒

每蛇一斤,同羌活四兩煮酒。主諸風攣痹不仁,大風惡疾,歷節痛風。

虎脛骨酒

炙黃,研極細,絹包煮酒。主歷節風痛,膝脛無力。加故紙、肉桂,主腎虛,膀胱寒痛。平素肺熱者忌用。

羊羔酒

用嫩肥羊煮如糜,攪酒飲。主陽虛,脾胃不健,肌肉消減,又主婦人產後蓐勞。平素有風損、瘡疥人,切不可用,無徒羨黨家風味也。

右諸酒,古方所載,殆千百種。此書為病人飲食而作,故與前諸粥皆取氣味與飲食相近者錄之。如五加皮、地黃、天冬、黃精、龍眼、當歸、巨勝、枸杞、蜜酒之類,無病人飲之,亦有裨益。其辛酸苦劣諸物,雖各有治病之功,然是藥方,非飲食也,概不利。又凡可入粥者,均可入酒;入酒者,亦可入粥。大抵欲行須酒,欲守須粥;入血宜酒,入氣宜粥,因病而變通之可也。

諸谷果之無油者,可作酒,俱可作餳,糯米為勝。爾雅《釋名》曰:清者為飴(吾鄉呼小糖),稠者為場,稠而濁者為餺(吾鄉呼水糖)。《離騷》謂之□□,本紫,撥而牽之則變白。古人清明、寒食食之。吹簫而賣,故唐宋詩詞,賣餳簫皆點綴春景之句。其入藥,能和胃補中,稼穡作甘之義也,仲景建中湯用之。又治蚊龍病,見芹菜下。多食傷脾敗胃,作脹作泄。蘖性善消,故傷中耗氣也。又甘能傷腎,又生蟲。又經火煉,極助濕熱。脾虛腎虛,中州有熱及脹滿者,蟲病及齒病者,均切忌。

亦作酢,即醋字。《魯論》曰醯,《傷寒論》、《金匱》曰苦酒。諸谷粟皆可作,秈、粳米為上,小麥及糯米次之,余皆下矣。作法,有蒸熟者,有用生米者。入藥宜米醋,陳者良。性能開胃進食,殺一切魚、肉、菌、菜毒,添滋味。又能制面毒,凡麵食入醋些須,食之即不作渴,味亦倍佳,是相制而又相成也。世醫以其味酸,畏其收斂,嚴禁病人勿食。夫不宜酸斂者,惟外感宜散之症,慮其收住表邪,他病收住何物乎。且醋味雖酸,卻能通竅。又最能散結氣、行滯血,雖表症猶必用之,況其他乎。如菜類蔥條下所載,《濟生秘覽》、《千金》諸發表方皆用之,是也。此外尚多,不可枚舉。觀其消食積,攻氣痞,止血運,破產後瘀血(以鐵或磚瓦燒紅,好醋淬之,令血暈者聞其氣即醒,俗呼打醋炭。甚則醋煎荊芥,入酒壺中,以壺咀對鼻,急合其蓋,令氣入鼻中尤妙),治血凝氣滯之痛(凡痛症藥,如陳皮、白芍、白芷、香附、元胡、靈脂之類,均須醋製,非醋不能開氣結也)。斂乎,散乎。外用散癰疽腫毒(外科敷藥必用之物。久而不潰者,醋調雀屎,貼瘡頭即穿出。出《肘後方》),解蜘蛛、娛蚣、蛇、蠍、瘋犬咬毒(並以醋磨生鐵塗之,出《篋中方》,蒸跌撲損傷(出《日華本草》,白虎風痛,足上轉筋(出《外臺》方。並以舊棉絮浸醋中,甑上蒸熱裹之),及各種風寒濕痹(出《近效方》),斂乎,散乎。《千金方》治鬼擊卒死,不省人事,吹少許入鼻中即蘇。霍亂心煩腹脹,飲之即定。且炙附子塞耳,能開氣閉之聾。和釜底墨塗舌,可消卒急不消之腫。同葛根,蔥白可療肌解表。至於孫光憲《北夢瑣言》,云一婢抱兒落炭火上燒灼,以醋和泥塗之,旋愈無痕;《洗冤錄》曰醋和大黃末更佳,均之,其為斂乎,為散乎。又其散逆氣,能止百方不能止之嘔(見小麥下)。治胞衣不下,血滿腹中,此死生呼吸之候,非散何以解救乎(用無名異一兩,研末,鴨卵白調勻。溫醋一盞吞之)。其餘用也,猶能治蝨出怪病,見首卷。《外臺秘要》云:蠼螋尿瘡繞身,匝則死,以燕巢土醋和,豬脂調敷。《肘後方》云:螻蛄(即土狗)咬人痛甚,醋和石灰塗,立止。醋之為用如此,何者取其斂乎。即《爾雅》《釋名》亦只云:醋,措也。能措置食毒也。未嘗言收斂病邪也。蓋醋成於釀造,與作酒、作豉同理,故味雖酸而性則散,比諸烏梅、五味生而酸者,迥不侔也。如果收斂,則虛汗,虛泄、陽脫、陰脫,百凡宜斂之症,何古今方書無一人用之。寇宗奭乃渭塗蜂蠆毒為收,且引皺皮靴為喻,可謂不知物理。雖然,醋以酸而為散,奇矣。若夏秋暑熱、瘧、痢等病,汗出過多,其後病雖愈,而表虛漏汗或畏風者,久開難以聚闔也,任日服參、耆、燕窩、烏梅、五味,不如飲食調和,中略加醋即安。(海味尤佳:宜肉食者,海參、魚肚、蟶乾之類;宜素食者,海藻、昆布、海帶之類,取其益陰滋血,陽開陰闔之理也)杏云蓋屢用之,無不效,且於注夏人,令其調和之中,常用此物,亦無不效。是醋也者,有邪則散邪,無邪則斂正,乃仙品也。獨其久食令人筋骨無力,此則耗之太過,故血不榮於筋(《內經》曰:酸走筋),凡物過中皆有之害,醋肯任其辜乎。

此亦諸谷皆可作,而且有用魚、肉作者。調和諸撰,雖無大益,亦絲毫無損。《爾雅》、《釋名》:曰:醬,將也。制飲食之毒,如將之平禍亂也。《魯論》曰:不得其醬不食。其字所該者廣。古人必有某醬如何造法,某物宜用某醬之方,不得其醬,則毒無所制,故聖人不食也。今人用醬,取其咸而且鮮,比鹽較美而已。其制食毒之法及造法,一概失傳。何故禁之。乃醫人亦必禁之,不知何意。至《內則》:豕胾,芥醬;濡雞,醢醬;濡魚,卵醬;濡鱉;醢醬;魚膾,芥醬:糜腥,醢醬;桃諸、梅諸,卵鹽。雖著諸醬之用,亦略而不全。且觀桃、梅之用鹽,附於醬後,則用醬即與用鹽同理也。故《儀禮》公食大夫三飯以侑醬。又曰:凡炙無醬。蓋無鹹味者,必濡醬;炙有鹹味,故不復濡醬,其理亦同也。《綱目》曰:調水服,解砒毒。又,用榨去油脂麻枯滓,和麵蒸罨作醬,味更鮮美。惟榆仁、茱萸、花椒等醬,不免熱毒,不宜輕食。

醬油

《毛詩》曰醓。用黑豆如作豉法,蒸罨生黃,入水加鹽,曝。氣味芳鮮,能引胃氣,俗醫謂其作嗽,禁人勿食,不知何本,不必信之。

附:醬藏諸物

醬之藏物,比鹽較鮮美,為胃氣之所愛。天下土產可以醬藏者,不能悉數。病人愛食,即是漸進飲食之機。且咸物不能多食,些微不合,亦無大礙。惟醬越瓜性冷難化,極不益人(今之醫者,專教病人食此),百病忌之。醬姜性熱,熱病忌之。

黃蒸

用小麥面水調作餅,罨生黃衣,曝乾收藏。用時,水浸濕,加鹽蒸熟(不蒸則帶吝氣)。可調和諸饌,即是作醬之法,此取其便也。

女曲

以完全小麥蒸罨生黃,曝而收之。用同搗碎,加鹽蒸食,以供缺醬時之用。有旨畜御冬之意,故名女曲。《拾遺》名□子。亦即作醬之法。此二物藏過冬者,能消食止瀉(出《圖經》)。為末米飲下,又治黃痹、黃汗,水煎絞汁服(出《必效方》)。

紅曲

《綱目》曰:紅曲,古本草不載,法出近世,奇術也。其法:用白粳米一石五斗,水浸一宿,作飯。分作十五堆,入曲母三斤,搓令勻,並作一堆,以帛密覆。熱即去帛攤開,覺溫急急堆起,又密覆。次日午又作三堆,過一時分作五堆,再一時合作一堆,又過一時分作十五堆,稍溫又作一堆,如此數次。第三日,用大桶盛新汲水,以竹籮盛曲作五、六分,蘸濕又作一堆,如前法分合為一次。至第四日,如前又蘸濕。若曲半浮半沉,再依前法作一次。又蘸,若曲盡浮,則成矣,日乾收之。性能消食、健脾、活血。煮酒飲,下產後瘀血。按:紅曲性大消肉食,今人作魚、肉鮓用之,較古之鮓稍易化。然總屬生物,病人大忌。

附:神麯

古無此藥。《綱目》曰:昔人用曲,即造酒之曲。至宋賈思勰《齊民要求》始創造此,其法繁瑣。葉氏《水云錄》、甄權《藥性論》,群相附合,云以五月五日、六月六日,或三伏日,用白麵、青蒿汁、赤小豆末、杏仁泥、蒼耳汁,蓼汁,和合作餅,罨生黃衣,爆炒用,名六神麯。蓋以此配青龍、白虎、朱雀、元武、勾陳、騰蛇六神也。至倪維德《啟微集》,乃云:生用能發生氣,炒熟能攸暴氣,百病皆治。張元素云:能養胃氣。夫醫非巫覡,安用六神醫方治病,不過取溫涼補瀉之藥,勝寒熱虛實之病。乃牽扯六神,已極無理可笑。況青蒿、赤豆等物,何以即能配合六神。想創始者亦如青鳥家,扯河圖、洛書等書,輒自以為深入理窟乎。今藥肆所造,僅以麥麩少和麵,水調作餅,炒黃色。云蘇州出者名吳曲,四川出者名峽曲。價比白麵數倍,醫者受其欺而不悟,更不值一笑矣。

蘖米

始見《別錄》。《衍義》曰:粟蘖也。《唐本草》曰:《食經》用稻蘖,稻乃諸谷之總名。《綱目》曰:凡谷以水浸濕,候芽生去殼,炒研入藥,皆主消導。而麥蘖性猛,中州實滯者可暫用。谷蘖性稍平,能快脾開胃,下氣和中。小兒飲食不節,可和白朮、山藥、扁豆、蓮肉、砂仁,加糖霜作餅餌食。《澹寮方》有穀神丸,用谷蘖米四兩,入薑汁、鹽少許,作餅焙乾,同甘草、白朮各一兩,砂仁三錢為末,白湯服。

麵筋

小麥面熱而麩涼,洗面筋者,以麩入水揉擦,其近麩之面結而為筋,故涼。《食鑑本草》曰:寬中益氣。《綱目》曰:解熱和中,病人宜湯煮食,不宜干炸,平人不拘。

《爾雅》曰糗。《孟子》曰:舜之飯糗茹草。爾雅《釋名》曰:糗,齲也。飯而磨之,使齲齒也。按:此或米或麥皆可作。吾鄉以粳米蒸為飯,曝乾炒之,名曝米。或冬月蒸糯米,俟凍過,然後曝炒,名凍米。或以大麥生炒,不必蒸曝,名焦麥,均可。磑為細面,湯泡,加糖蜜食。不再炊煮,取其便也,故為舜微時所食。焦麥粉久食,最消腹中氣脹。《拾遺》曰:性能健脾胃,解煩熱,止泄利,實大腸。蓋味甘氣香,為脾胃之所愛,而與炒米之失去本性者,不可同年而語也。惟糯米作者難化。又固表,外感及中虛人忌之。俗以脂麻、黑豆、早糯米同磨粉食,名三合粉。云甚益人,則極不知物理者,詳早糯米下。

《綱目》曰:諸谷粟之殼為糠,其近米之皮為粃。粃,薄之義也。味極甜,凶年可以濟飢。《食物本草》曰:作糧食,能充滑膚體,可以頤養。按:此乃米之精華,實能益脾開胃,長肌肉,悅顏色。《史記》:陳平食糠核而肥。《晉書》:王戎子萬,有美名,少而大肥。戎令食糠,而肥愈甚。皆粃也。古人互稱。或蒸或炒,熟拌糖、蜜,或拌豬肉汁食。病後虛羸,肌膚枯瘠者,極宜之。以此乃米之皮,故長肌肉、潤皮膚之力多也。

陳倉米

一名陳廩米,一名老米,言其囤積倉廩陳久耳。乃又名火米,或以日久腐敗,色紅而黯,似乎燒灼,《漢書·文帝紀》曰粟紅貫朽是也。《綱目》解為用火燒治,或火蒸治而成。夫燒則為灰,蒸則為飯,豈可復貯倉廩乎。此米氣味俱盡,煮汁不濃,《別錄》收為下品,取其沖淡而已。然傷脾敗胃,故《食鑑本草》曰多食反飢,得之矣。又曰寬中消食,則未也(乃傷耗中氣,非寬中也)。《千金方》治洞注下利,炒研末,米飲下。本是米,又用米飲下,正以制其耗也。日華子乃云:補五臟,澀腸胃。《食療本草》至謂其補中益氣,堅筋骨,起陽道。蓋誤以治泄為補為澀,大不明理之言也。僅可入開胃、消食、下利之藥,斷不可為粥飯。二三年者止矣,若至數年,雖入藥且不堪矣。俗醫用數十年陳谷,碾米以為妙藥,大誤。又此米只用秈、粳,而本草云陳粟米亦可,不知粟米陳至二年,其氣味如□船之油灰,更傷脾胃,慎不可用。又有畲田火米,乃新墾之地(《爾雅》曰:二歲曰畲),用火燒過,然後插禾故名火米,與此不同。

早糯米

此種與秈米同獲,而質黏粒團皆如糯。自古醫書、本草,暨《爾雅註疏》、《說文》、《物理論》、《種植書》、《農書》、《齊民要術》、本朝欽定《授時通考》,均未齒及,其為無用之物,可知矣。而世俗甚珍之,云性暖健脾,補氣,且和脂麻、黑豆為糧食這,名三合粉。不知健脾宜用秈、粳,取其性暖也。糯則性寒,黏滯難化,最能困脾。設有表虛自汗,火嗽喉腥,癰毒無膿,痘瘡不起諸病,宜用寒糯,取其性涼也。無既用糯米之寒,又取其暖之理。且此米作餳,作酒俱少,每一斗不及寒糯九合,其無汁可知。又極易敗場,可食一二日。酒則出缸即酸,或臭,或未出缸即已酸敗。總不能醇正,其性不平和可知。味俱帶澀,其壅氣可知,加以脂麻、黑豆之滑泄,欲其補氣健脾,實傷氣害脾也。此理於諸書既無可考,請遍詢作餳、作酒之人,果實有酸敗無汁之事乎,抑杏云之好為異說,強詞奪理乎。

餅餌總說

束哲《餅賦》曰:三春之初,陰陽交際,寒氣既消,溫不至熱,於時宴享,饅頭宜設。炎律方回,純陽布暢,服絺飲水,隨陰而涼,此時為餅,莫若薄壯。商風既薦,大火西移,鳥魯□毛,樹木疏枝,淆饌尚溫,則起溲可施。元冬猛寒,清晨之會,涕凍鼻中,霜成口外,充虛解渴,湯餅為最。此隨四時氣候,適飲食之寒溫,非言物性也。若以物性論,四方餌餅製法何止萬千。雖楊子《方言》、《齊民要求》諸書,且不能得夫百一。然綜其大概,不外乎米、面、麻、豆諸種,油、糖二料。病人以不食為佳。必欲食之,小麥麵粉為上,米粉為中,麻、豆為下。以麵粉易化不壅,米粉壅氣困脾,麻、豆則敗脾作泄也。調和之物,水與酵為優,油為劣。以水與酵不滑,油則滑而熱也。肉食為餡者,隨病有忌、有宜。糖則極不宜多,多則百病及平人皆忌。不能悉數,錄常見之數種以見意,余可類推也。

蒸餅

《餅賦》曰饅頭,俗呼包子,乃小麥面發酵而成。面已過性,不助濕熱,且易消化,百病不忌。性能消食導滯,養脾益胃,利三焦,通水道。又大消脹滿,故古方治水腫、氣腫,多以蒸餅打調和丸。長食尤佳,無餡者良。如用肉、菜、糖霜諸物為餡者,隨病各有宜忌。泰考之,自得其全也。又烈火焙燒存性,熱酒沃之,乘熱飲酒,並食其焦黑之渣,極消病後虛腫(出《必效方》)。又治腋氣,一名狐臭,《千金方》論作胡息,《教坊記》作溫羝。用熱蒸餅擘開,摻密陀僧細末錢許,緊挾,候冷棄之(出《奇效良方》)。

粢糕餌

《綱目》曰:糯米粉作者曰粢,粳米粉合豆末作者曰餌,黍糯合粳米作者曰糕。吾鄉則論所作之形:大塊方正曰糕;小而圓扁曰粢,又曰粑,又曰果,歲終相餉曰年粑,或不設餡,或用糖霜及綠豆、赤豆、脂麻為餡,或以米麵粉裹蔗糖、脂麻及肉、菜等作;長扁如梭形,中為摺疊曰餃。新正則以糯粉裹蔗糖為小丸,煮、炸食,名元宵果。楊子云《方言》曰:餌,謂之糕,或曰粢,或曰□,或曰□。然則諸物本無一定之名也,劉郎不敢題糕,豈以子云之說,猶未足為典要乎?總難克化,且寒中滯氣,有損無益也。

寒具

一名捻頭,一名環餅,一名繖子。《綱目》曰:服虔《通俗》曰餲,張揖《廣雅》曰□□,《雜字詁解》曰膏環,《楚辭》曰粔粒。小麥面、糯米粉俱可作。《齊民要求》曰以牛、羊脂合作。吾鄉以小麥作者為油繖,糯米作者為油粢、油團,油餃。均用油煎食,困脾作泄,極非所宜。糯粉尤甚。然其來甚古,鄭康成注《周禮》云:寒具,米食也。又晉桓元宴客,盛陳名畫、法書,客有食寒具不濯手者,汙其畫。元大不懌,自是宴客不設寒具。又蘇東坡《寒具詩》曰:纖手搓來玉數尋,碧油煎出嫩黃深。夜來春睡無輕重,壓扁佳人纏臂金。六經無糕字,乃有寒具乎,詩中豪聊以自解也。

餺飥

或作䬪飥,又作不託。以小麥面入少油作餅,內包蔥、韭,或糖或肉,炸食之,即《餅賦》牢九之類也。《丹鉛錄》曰:《餅賦》本作牢丸,乃湯餅也。《西陽雜俎》有籠上牢丸,湯中牢丸。蘇文忠誤以真一酒對牢九具。然《歸田錄》引《餅賦》饅頭、薄持、起溲、牢九,作久近之久,安知段成式非誤以牢九為牢。吾鄉呼燒餅,亦曰火燒。觀其名,知性之熱矣。雖無大損,不宜多食。

餛飩

餛亦作□。以小麥面和綠豆粉作薄皮、包蔥、韭或肉,瀹食。或不用包,切肉、菜如糜,和綠豆粉為丸,入湯瀹之。其來亦古,唐宋時有尚家餛飩、庚家餛飩。每晨食之,謂之頭腦湯。雖無甚益,然湯瀹則不熱不滯,必無損也。

亦曰角黍,是以黍為之。今用糯米,裹以箬葉,如牛角形。五月五日設之,云屈原以是日溺死汩羅江,楚人憐其忠,投角黍以食蚊龍,免戕其屍也。一云蛟龍最畏糯米,故投之。性黏滯難化,病人勿食。

米粉索

碾粉則壅氣,米之本性也。而作索必入酸漿,更非脾胃所宜。山居者買肆中成排曝乾米粉,取其便宜又可久留,用以供客,亦或充饌。平人尚無大礙,病人食之則胃氣不行,藥多無效,且助脹困脾,乃真正堵氣之物。而病人多嗜之,醫人反不戒之,不可以理喻。況味甚不佳,何故群嗜,又不可以理解也。

小麥面索

米粉索壅氣,面索似不壅氣。然未經發酵,令人作渴。多飲茶水,必破腹作泄,甚為腹胃之害。令人每遇有病,不論內傷、外感,必食此物。多入胡椒,辣味至不堪入口,云可以發散。甚或每日食之。其後雖遇明醫,無可解救。而愚俗習為故常,不知歸咎。五十年中,見死於此者,蓋不止千百人矣。願舉世醫人、病人猛省之,切戒之。推原其所以相習成俗之故,蓋以病之中人,重症少,輕症多。輕症遇此,不過加重幾分,未必盡死,遂自以為得計。若其症本重,未解表先傷其胃氣,劫其營血,不死奚待哉。又市肆擀為薄餅,切作條者,名切面。其助熱發渴,傷中作泄之害同。又平人、病人食索麵,不助熱,不發渴法:煮須極熟,令如糜,則受水足,入胃中不能復受水,津液不被其滲,故不發渴,且受調和,又須略入醋一、二匕,則面有所制,不助熱,且倍添滋味。又須少用油,則不滑泄。今人食麵,群嗜生食,好油膩,必不肯用醋,不可解也。

麵餅

水調生面,就釜烙為薄餅,或用糖、蜜蘸食,或包蔥、韭諸菜諸肉食。北人以此為飯,南人習食粳米,病中食此,不免助熱。

綠豆

此諸豆中第一佳品也。《日用本草》曰:有二種,圓、小、色深綠者,名油綠豆;粒稍大、淺黃者,名官綠豆。官豆粉多。《開寶本草》曰:大者名植豆,小者佳。春、夏、秋皆可種。性涼而不傷胃,能退諸熱,解百毒。凡熱腫、熱痢、熱渴、熱淋、癰疽、痘毒、癍疹、金石藥發、誤食砒信、誤服熱藥,一切草、木、菌、蕈及自死禽獸等毒,無不宜之。然退熱、解小毒宜煮汁飲。解大毒宜生研末,冷水調下。服之必吐,吐過又進,得傾囊而出,毒立解矣。再以甘草三四兩,綠豆、黑豆各半升,煮濃汁頻飲。不宜去皮。《夷堅志》解附子毒:綠豆、黑豆各數合,末服,並煮濃汁飲。《醫學正傳》治痘後癰毒:綠豆、黑豆、赤小豆等分為末,醋調,時時塗之。加生大黃更佳。《全嬰心鑑》防痘入眼:綠豆七粒,令兒作七遍自投井中,回視七遍,則可免。《普濟方》治消渴飲水:飲綠豆濃汁,並煮粥食。《集驗方》治多食易飢:綠豆、大麥、糯米各一升,炒熟磨粉,白湯泡,儘量食,三五日見效。《食鑑本草》治濕瘡不結痂:綠豆粉干撲,加海螵蛸末少許更妙。《外科精要》治惡疽五日內,防毒氣內攻,護心散:綠豆粉一兩,乳香半兩,燈心同研,甘草煎濃湯,調服三四錢,日三、四次。若有嘔逆症,是毒氣攻氣,更宜多服。《簡易方》治暑月痱瘡:綠豆、滑石末和勻,撲其甚處。不可全撲,閉住熱氣,必生他病。《直指方》治痘後目翳:綠豆皮、白菊花、穀精草等分,同柿餅煮。每食一二枚,日三次,並飲其汁。又《普濟方》治赤痢經年:綠豆嫩英或葉,常煮食。無則以豆及芽代之。又葉能解草烏毒,誤服者,搗汁或煮汁飲。中毒箭者,搗爛敷。

綠豆粉

其退熱解毒之功在皮,去皮澄粉則力減矣。然可為病人食料,如泡藕粉法食之。熱病最宜,寒病亦不必忌,性本中和也。

綠豆粉皮粉索

以銅錫器入沸湯,蕩為薄皮,最為食中佳品。或以漏勺就沸湯作索,性雖同,稍難克化。

綠豆芽

《綱目》曰:綠豆本佳,發芽則受濕熱鬱浥之氣,未免發瘡動氣。試之殊不然,蓋受濕熱而發生,非受濕熱而腐敗也。亦病人食物之佳品。

黑大豆

古名□,角曰莢,葉曰藿,莖曰萁。凡諸大豆,黃、黑、青數色,早收、晚收數種,皆有油,故性皆滑泄。但可點茶、下酒,不可為飯。諸小豆,赤、白、綠、豇、豌數種,皆無油,故可和米作飯,亦可單食濟飢。《汜勝之種植書》反云大豆能保歲,可以備凶年,小豆不保歲,誤說也。黑大豆性能解毒(同甘草煮),又為腎部引經。而炒食則動風發毒,煮食則敗胃傷脾。故《靈樞·五味》篇不曰腎病宜食大豆,而曰大豆黃卷,意可知矣。而古方用為藥物,亦多可取。《延年秘錄》豆黃方:能益瘦人,長肌肉,填精髓(見雁肪下)。《千金》豆淋酒法:治中風及產後瘀血(見前)。《肘後》治腹中腸痛,脅痛:炒二升,酒五升,煮二升,頓服。又治誤服巴豆瀉不止,煮汁冷飲。此方又可解一切惡毒。《廣利方》治腳氣衝心,煩悶,不省人事:用一升煮汁服,未定再作。《東陽方》治新久水腫:大豆一斗,煮取汁八升,去豆,入薄酒八升,再煮取八升,頓服。水當從小便出。《外臺》治瘟疫頭身發腫:用二升,甘草一兩,水煎,豆熟取汁頻飲。《千金》治打傷頭面青腫:豆黃末敷。《普濟方》治痘瘡濕爛:生研末敷。《產乳方》治子死腹中,母悶欲絕:黃大豆三升,醋煮汁服。《濟急方》治蛇頭指瘡,臭爛痛甚:生研末入繭內,籠之。《急救方》治斑蝥毒:煮濃汁服。又可解草烏、附子毒。

大豆黃卷

即大豆芽。豆有油,故滑泄。發芽則無害,故《內經》曰腎病宜食。然退熱之功,遠不及綠豆芽也。

黃豆

有黑豆之害,而無其功。獨其可以作紙,則為用於世甚大。作腐充饌,其小焉者也。晚收者粒加大,欲名泥豆。

青豆

有早、晚二種,晚收者粒大,炒食香美。其害與黃、黑同。

黑料豆

粒差小而多汁,作豉、作醬,較大豆稍濃,故名料豆。亦僅為腎部引經。煮食、炒食,害與大豆同。

煮豆法

煮豆,甘草為上,蜜次之,蔗糖又次之,鹽為下。然平人點茶宜甘,下酒宜咸。病人諸病宜甘,中滿、嘔症、蟲症忌甘。腎病宜咸,血病忌咸。煮宜極熟,須頻翻轉之。旋煮旋食,能令人泄。必曝之,曝不宜過干,過干則堅硬難化,更傷脾作瀉,且瀉出完豆。用糖、蜜煮,稍多猶可。鹽則極不宜多,愈咸愈硬,且發渴而多飲茶水,無不破腹之理。脾胃既傷,大便不結,藥必無功。俗雲豆能解藥,職是故耳。此物總為無益,必欲食之,宜淡而潤。又宜少,忌咸而干,又忌多。鄉村蠢婦,至以醃菘、芥擠出之鹽滷煮豆,又曝至硬如砂石,又無搏節,縱兒取食。其子女必皆鳩形鴿面,黃髮枯皮。每云生來多病,鳥知此物之為害也。若炒豆,動風發病,腫毒遇之,膿血必無了期。十分痊愈者,可以復發。且作泄傷脾,過於煮豆。凡有病人,尤不宜食。

豆豉

豆經範罨為豉,則不作泄,為食中佳品,百病不忌。有咸、淡二種。咸者但充食料。淡則能升能散:仲景梔豉湯用以湧吐,升也;《肘後》蔥豉湯用以發表,散也。又治血分諸病,血痢刺痛,豉一升,水煎二沸,絞汁頓服。傷寒暴利,以薤白一握,水三升,煮薤熟,納豉再煮,分二服(並出《藥性論》)。舌上血出如針孔,豉一升,水煮,日三服。牙縫出血同(出葛氏方)。毛蟲螫人,嚼豉敷之(出《外臺秘要》)。又解砒毒,煎濃汁冷飲,以多為妙。

豆腐

豆固有油,故傷脾作泄。為腐則油去豆存,不為大害。《延壽書》乃雲中豆腐毒,萊菔解之,夫豆腐有何毒。《食鑑本草》云能寬中益血,消脹滿,和脾胃,則又何曾有其功。譭譽皆失其平。總之,無益且無味,病人不宜多食。惟火嗽久而不愈者,以石膏所收豆腐,煮老(豆腐不入油、鹽,久煮則老),加糖霜,每夜食,頗效。又治休息久痢,醋煎豆腐,每夜食,不可用油(出《得效方》)。有石膏、酸漿、鹽滷、木葉各種收法,皆甚微少,入食料可不必拘。又豆腐漿,冷飲二、三升,能解砒毒。相傳造法創自淮南王劉安。有《詠豆腐》詩云:旋乾磨里流瓊液,煮月鐺中滾雪花。亦小有風致。

豆腐乳

以豆腐濾干,置生黃衣,入水,加酒糟、鹽醬,藏久而腐熟。體質消融,酥膩有如乳酪,不愧腐乳之名。且香美能引胃氣,令人甘食,極宜病人。世醫乃重禁之,不可解也。

豆腐乾

用布中包豆腐濾干,或淡、或加鹽、或醬油浸。性與豆腐無異,而質硬難化則困脾,冷食尤甚,百病忌之。世醫反不禁之,尤不可解也。又一種作法,可數月不壞,行旅齎之以致遠,甚珍之。腎韌如牛革,更為劣物。

油豆腐

以豆腐入沸油煎,則發大如面之得酵,最易消化,故不困脾作泄,與麵筋同為素食佳品,和肉食亦佳。又豆腐所制食物,各處不同,難以悉數,大抵易化則宜,難化則忌也。

赤小豆

性能逐水、利小便,水腫腹大極宜食。《綱目》曰:和鯉魚、鯽魚、黃雌雞煮粥食,並利水消腫(雞不如鴨)。又性善降,《食療本草》曰,和鯉魚煮食,治腳氣。惟其逐水而降,故能劫津液,久食令人枯瘦身重,脾氣不運,津枯血少者忌之。本草謂其健脾胃,以其粉多。然粉多者皆壅脾胃,雖虛亦勿多食。獨其能通乳汁,《產書》單用煮汁飲。又生研末,醋調外敷癰瘍、痄腮、疔腫甚效。又《千金方》治六畜肉毒:炒研末,水服三方寸七。

豇豆

一名□豆,一名□豆。《綱目》曰:處處種之,蔓長丈餘。葉本大末小。花有紅、白二色。莢有紅、紫、青、斑數種,俱長盡余,必兩兩並垂。子長而微曲,如人腎形。嫩時充菜,老則收子,可菜、可果、可谷。有二種:一種宜風,必插竹引蔓使高,名豆莢棚,英條直;一種不必晾風,就地鋪滿,層層相壓,莢皆糾曲,極肥厚,名纏地豇。性能和臟腑,止消渴。煮熟、日乾不拘,素食、肉食俱可。子能補腎健脾,止吐瀉。然亦不免壅氣,中滿者忌之。《袖珍方》云:能解鼠莽毒,煮汁灌之。鼠莽即水莽,又作繭,亦名斷腸草,生水溝內,似馬齒莧,北方最多,南方亦間有。人、畜中其毒者,必死。北方宜廣傳也。

豌豆

《綱目》曰:本出西域,故《爾雅》曰:戎菽渭之荏菽。《遼史》曰回鶻豆。《飲膳正要》曰回回豆。《唐史》曰畢豆。崔實《月令》曰蹕豆。《拾遺》曰胡豆。《別錄》曰青斑豆。《千金方》曰青小豆,又曰麻累。《鄴中記》曰國豆,俗呼安豆。蔓長七八尺,有須,葉似蒺藜。二三月開花,淡紫色者豆粒小如藥丸,白色者粒大如椿子。花並如蛾形,芳香可愛。結莢長一、二寸,每莢四、五枚。性能健脾止瀉,功同扁豆而力過之。然亦壅氣,氣滯中滿者勿食。《聖惠方》治霍亂吐瀉,豌豆、香葇三兩,煮汁,分二服(加草果、陳皮更佳)。

扁豆

一名沿籬豆,一名蛾眉豆。嫩時食莢,老則食子,均如豇豆。莢有長、短各種,長者良。子有紫、白、斑諸色,白者良。莢充菜食,能消暑和中,解河豚毒(出《圖經》)。子健脾胃,消暑止泄,同陳皮、草果仁、白朮、車前子、木瓜研末服。亦治霍亂吐利,同香薷、紫蘇葉、陳皮、草果,水煎頻服(出《千金方》)。又治誤服毒藥墮胎,或已傷未墮,口噤,手強,頭低,魄汗似中風,九死一生之候,煮濃汁頻飲(出《永類鈐方》)。又治禽獸肉毒,燒存性或生研末,冷水服(出《事林廣記》)。又解砒霜毒,方同上。然亦壅氣,中滿者少食。

蠶豆

《農書》曰:蠶時始熟,故名。性能快脾胃,利臟腑,故不壅氣。炒食、煮食皆佳。《積善堂方》曰:有女子誤吞針入腹,或教令煮蠶豆,同韭菜食,針自大便出。《食物本草》曰:其苗、葉能解酒醉不醒。

刀豆

《西陽雜俎》曰樂浪有挾劍豆,即此。樂浪,古遼東,《後漢書》封公孫康為樂浪侯是也。莢長者盈尺,短或五六寸,形似腰刀。嫩時可醃、可醬、可煮,雖不佳,尚無大害。老則子大如拇指,味甘氣惡,能令胃氣逆上,必屢吐乃已。古方用治呃逆,乃「病在上,因而越之」之義,與用瓜蒂、藜蘆同理。《綱目》乃謂其溫中下氣、利腸胃,誤矣。

荍麥

俗作蕎,非。《爾雅》曰:荍,蚍衃,注曰:多華少葉,葉皆翹起。此物似之,故取以名。花時全不見葉,田隴間一望,平鋪如三冬瑞雪。《詩·陳風》曰視爾如荍,亦言其多華也。若蕎則大戟苗,一名澤漆。亦見《爾雅》,曰:蕎,邛巨。與此無涉。《綱目》曰性主降氣寬腸,故能煉腸胃滓滯,而治濁帶泄利,腹痛上氣之疾,氣盛有濕熱者宜之,若脾胃虛寒,食之則大泄元氣,至言也。《食療本草》曰實腸胃,益氣力,續精神,則誤說也。又癰瘍未潰,食之必難作膿;已潰,食之則難收口。外科不拘何症,總為忌物。又不可同羊肉食。

苦荍麥

此物似荍麥而苦惡,須蒸晾去其惡氣,乃可磨粉食。貧有聊以濟飢,實非穀類。《綱目》曰:多食敗胃,動風動氣,發諸病。黃病人尤忌,獨噎隔症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