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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电影剧本是一门学问,要系统地讲,我没有资格,我在这里只能讲些偶谈、杂感和一些我自己从摸索中得来的经验。这些,也是没有系统的。想到什么就讲什么,我的这些经验也是一个“外行人”的经验,我只是从一个电影爱好者、业余的电影剧本写作者的角度,来谈谈这一个问题。
到这里来讲课的动机有二,其一是电影学院师资不足,学生很有意见,教员、院长也有意见,“大字报”已经贴出了不少。文化部动员了好几位有经验的编剧、导演来教课,但是都有困难。当然这里面也有一些思想问题,例如:“拍出来的片子是我的,教出来的学生是人家的”等等。在一次文化部的会议上我说:“我去试试。”这就逼上了梁山。第二个动机是“看片有感”,常有感触,看到一些题材很好而写得拍得不太好的片子,更是所感甚深。有些导演是有经验的,但片子的质量很不稳定,一部很好,下一部又差了,这一场戏好,下一场戏又坏了。甚至有些拍过好几部片子的导演和编剧,他们的片子也会产生一些电影文法上的错误,最常见的是运用技巧没有目的性。我后来想了一想,这也难怪,我们的电影工作者很少是学院培养出来的“三考出身”,他们缺乏一套系统的理论知识,连我国的有成就、有经验的导演,也不是科班出身,而是摄影棚大学毕业的,这也是中国电影发展史上一个不可避免的过程,他们是在实践和斗争中成长起来的。但是年轻的导演,电影学院毕业的,虽然只是进修班,那就不该这样了。前不久我看了一部本院毕业同学所导演的片子,很有感触,因为这部片子的文学剧本并不坏,而拍出来的片子不仅风格不高,而且技巧上有不少缺点。
我对电影是外行,只因当时为了革命,为了搞左翼文化运动,为了要让一些新文艺工作者打进电影界去,运用电影来为斗争服务,才逼着我们去学习一些业务,去摸索和探求。我们不是“为电影而电影”,我们搞电影有一个鲜明的目的性。但是,政治与业务、思想与技术,应该是统一的。专而不红是迷失了方向的,专家,红而不专是空头政治家。政治挂了帅,业务就得跟上去。
在三十年前,为了要在电影界站住脚,情势逼得我们也要学一点业务,但那时没有什么书可以看,又没有内行人可以商量,报纸杂志也很少谈到这门学问,就我自己来说,主要是通过看电影来学习的。看电影可以有几种目的,为了消遣,为了受教育,为了业务学习等等,但为了业务学习,就要费功夫,不是无目的、无准备地看片子了。我就是先从影片学,后来又向导演学的。我们开始进电影界的时候,拍电影一般地说还是没有完整的剧本的,一场戏是两个字:“相见”、“离别”,也就是所谓的“幕表”,当然当时还在“默片”即无声片时期,也没有写好的对话。要开拍了,导演把演员找来,讲一讲这场戏的情节,提出一些要求,如要悲伤、要欢喜等等,然后就是演员的即兴创作了。那时的演员也是真有本事,当时就能按导演的指示来表演,这样就开拍了。当时电影方面的书籍很少,我不懂俄文,看的一点书,也是从日文、英文翻译过来的,因此,看影片就是我学习业务的最主要方法。
电影的诞生:卢米埃尔兄弟1897年在巴黎建成世界首家固定影院
这里,我有一个经验,这个经验对我说来很有用。我首先把影片的说明书拿来(那时的说明书是用文言文写的),我先看故事,然后设想,这个故事假如叫我来编戏,我怎样着手?怎样介绍人物,介绍时代背景,怎样展开情节?对人物性格,用什么形象和语言来刻画,对时间地点,用什么方法来表现。我就先设想出一些方案,在心里打了一个底稿,然后再去看电影。这样做对我很有好处,有些导演的处理,比我设想的要好得多,我没有想到的,他都表现出来了。一部好影片,我总要反复研究好几次,这部片子是怎样表现这个时代的背景的(比如十八世纪的英国、法国,民国初年的上海等等),对于影片里所表现的地方色彩、风土人情,以及社会风气等等,都分门别类地来研究,分门别类地来作笔记。在人物性格描写、气氛、哪个地方摆伏笔等等,也专题来研究。要是学会了一点东西,就觉得很高兴。比如有一次我拿到说明书,上面头一句是“春天,下午。”就是春天下午这四个字,别的什么也没有。我想春天应该怎样表现?下午又如何表现?看了影片以后,使我很高兴。开始时,画面是明媚的阳光照在一树繁花上,镜头推近,一座房子,一个人推门出来,打了一个呵欠。人出来打呵欠,就把春日下午情景、气氛很好地表达出来了。这样很简单的一组镜头,导演就把作者的意图形象而恰当地表达出来了。
除了看电影之外,我还做了两件事:一是和有经验的编剧、导演交朋友,虚心地向他们请教;二是到摄影场看拍戏,就是当一个“场记”的角色,因为许多事不在现场观察,是很难理解的。在初步懂得了一些基本知识之后,我还借了一个秒表,带着小手电,在电影场里记录了一些我认为重要的场景中的一个镜头的长度。因为要恰如其分地不多也不少地表现一件事、表现一个表情的镜头的长度,不仅对导演而且对编剧也是很重要的。说实话,在大约两年的时期内,对我自己来说,下了一点苦功,才初步掌握了编写电影剧本的基本规律。
为了学习,我曾写了一些作为一个自学者的笔记,但这些笔记都在抗战中遗失了,但在这几年中我所学到的东西,不仅对写电影剧本,就是写话剧时也有好处,对于描写人物形象,刻画人物性格都有很多好处。我没有进过艺术院校,这方面的知识就是这样零零碎碎地学来的。
从资本主义国家的电影学技术,不可避免地也会走一些弯路,这儿也还是一个政治挂帅的问题,譬如故事展开的速度和节奏问题,大家都知道,外国电影的速度可比中国快得多。我当初写剧本,先写无声片,后来写有声片,由于外国电影的Tempo(速度)很快……一句话交代过去,下一个场面就出来了。我们当时写剧本,有很多洋教条,自己以为简练,结果是群众看不懂。看不懂,还有什么效果呢?还能达到什么目的呢?电影界的老前辈郑正秋先生,不同意我们的这种新文艺工作者的技巧,他说:“伊拉(他们)看不懂呀。”这说明他比我有更多的群众观点,这句话对我的启发很大,到现在我还把这句话记在心头。的确,有些东西中国的观众是不大看得懂的,拍片子给中国观众看,一定要按中国人的习惯,把情节交代清楚。你们今后应该时常想到,怎样才能使观众看得懂,怎样才能使观众容易看得懂。前不久我在《中国电影》上写的一篇文章中讲过,一部著名的小说,可以印几十万乃至几百万本,在今天来说,读者对象大部分也还是知识分子,而电影呢?可以有几百万、几千万乃至上亿的观众,对象是广大的劳动群众。因此,编写电影剧本一定要处处想到观众,一定要做到大众化。看文学作品时能理解的东西,在电影上就不一定能被观众所理解。电影的特点是大众化。一个电影编剧必须要有群众观点,时时刻刻都要记住群众。有些主观主义者认为自己懂就行了,不管别人,不管观众,这是十足的主观主义,我们拍出来的片子要中国人看得懂,劳动人民看得懂。
拿起笔来写剧本,第一件事就要记住:我的对象是千千万万劳动人民。影片拍了出来之后,成功或者失败也要经过群众的鉴定和批准,所以为了要了解一下群众的反映,我曾经混在观众里面了解观众意见,这也很有好处,特别是坐在小孩和老太太后面,听听他们的谈话,很有好处。如果银幕上某某人突然不见了,他们就要问到哪儿去了;这个人又出现了,他们就要问这人从哪儿来的。剧情很悲的时候,往往全场叹息,并有唏嘘之声,这就收到了效果,证明效果很好;相反,在某些地方观众不安静,情绪不集中,就证明了这场戏的处理有问题。混在观众里,可以知道哪些地方观众感动,哪些地方观众不懂,哪些地方他们紧张,这是有好处的。电影好坏主要看群众的考验和评价。
这门课程规定我讲的是编电影剧本的技巧,所以可能多讲一些技巧上的问题,但是,在这之前必须讲清楚,技术是为主题服务的,为作者要表述的思想服务的。离开了主题耍技巧,这是本末倒置,片面强调技术,甚至为技术而技术,这就会陷入资产阶级形式主义的泥沼,而实际上,政治和艺术分不开,主题思想和运用的技术也是紧紧地联系在一起的。
我今后要向大家讲的,是一些点点滴滴的经验,而不是有系统的理论。特别是所谓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我没有认真研究过,因此,比如潜台词、最高任务之类,我可能讲得很少,如果我讲的不对,和你们从教员和专家那里学到的有出入,请你们提出意见,我力求做到从实际出发,力求切合中国的实际。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
以上是“开场白”的第一段,其次,想谈一谈电影艺术的特点。
关于电影艺术的特点,在你们的课程里已经讲过了,我只根据自己的不成熟的一点经验,从编剧的角度来讲一讲这个问题。
电影是最富于群众性的、最有力的宣传武器。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讲群众性呢?因为这和写电影剧本的写法有关。电影和诗歌、小说不同,一首诗歌和一本小说很少可能有几百万、几千万个读者;一个话剧在剧院演一年,也不过几十万观众,但一部影片印几十个拷贝,一轮演下来观众的人数就是一个很大的数字;同时电影下乡上山都方便,不受地区远近和剧场设备的限制。
电影是综合性的艺术,它有文学、戏剧、音乐、美术、舞蹈、建筑的因素,它又和科学技术紧紧地结合在一起。
电影的特点一是群众性,一是综合性,所以它和其他艺术不同,武器越锐利,使用起来就越要当心,它可以打击敌人,也可以伤害自己,这就要求从事电影艺术工作的人要有正确的世界观,要有对人民群众的强烈的责任感。每一个从事电影艺术工作的人,都要把群众性牢牢地记住,永远不要忘记电影的群众性,以及电影对群众所起的思想上、感情上的影响。
因为电影是强有力的宣传工具,电影又是复杂的综合性的艺术,所以从事电影艺术的人(特别是导演、编剧)除要有正确的世界观之外,还要有广博对文学、戏剧、音乐、美术、科学等都要有丰富的知识,小说里有些小小的不真实的地方也许还不易感到,但在电影中稍微有点不真实,就容易看出来的。
电影和戏剧有许多共同的地方,我们现有的许多电影导演是从话剧方面来的,不少演员也是“两栖”的。电影和戏剧一样需要戏剧性和人物性格的鲜明性,头绪也不能太繁琐。但是从电影编剧来说,与其说电影和戏剧相近,不如说是和小说相近,从编剧角度来说,电影编剧和舞台编剧所可以用的手法就不尽相同(我们现在讲的话剧,是指从易卜生以后成长起来的现代剧)。我认为艺术形式里面,限制最多的是话剧,舞台是三道墙,舞台条件和时间的限制都很严格;最困难的是话剧的开幕。在中国的戏曲里,开幕之后由人物到台口念四句定场诗,然后坐下来,“自报家门”,这样,对这个人的姓名、籍贯、职业等等,观众很快就明白了。但在电影、话剧里,一开始观众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话剧更受限制,人物一出门,就到幕后去了,他出去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靠以后的对话来交代了。电影编剧的方法和舞台剧不同,演员的表演也不同,舞台上为了照顾最后一排观众也能看得清、听得清,因此话剧的表演和说白都得有一定程度的夸张——从导演的场面处理到演员的表演都有一定的夸张。因为舞台剧的观众不能动,坐在后面的观众和舞台距离很远。电影就不同了,电影有远景、中景、特写,从远到近,观众无论从哪个角度都看得清楚。不仅能看到人物的正面,而且可以让他们看到人物的背面。我问过很多演员,他们说电影上的表演要自然一些,不能太夸张,如果照话剧的表演分寸来拍特写,那就很夸张了。有些写过电影剧本的人,就不想写舞台剧本了,因为舞台剧受限制太多,假如一个剧本里表现第二幕和第三幕是相隔一年,那第三幕就必须从新开始,从对话中交代出这段时间里发生过什么事情;又如两个人说我们到房间里去谈谈,观众就无法听见他们谈些什么了。电影和科学技术结合在一起,所以它有很丰富的表现手段,如一个人从山脚跑到山顶上,话剧就无法表现,只能由演员说“我刚才爬山,爬得好累呀!”但电影就可以表现,电影可以用摇镜头、跟镜头、特写镜头等等手法。陈荒煤同志曾讲过,影片《安娜·卡列尼娜》里安娜的眉毛一动,就能表现出她的内心活动,那么,如果在舞台上眉毛一动,最多也只有前几排的观众能看见,最后一排就可能看不见了。
电影《安娜·卡列尼娜》海报
电影在细节描写上非常方便,因此,电影和小说很相近。但电影和小说也有所不同,电影和舞台剧是“一气呵成”的艺术,话剧最多是三个或四个小时就演完,电影一般是两个小时以内演完。人们看小说,如果对某些描写不想看,可以翻过去;要是看累了,也可以合起来明天再看;小说里如果有哪句话没有看清楚,也可以翻回来再看一次。但电影就不行,如果前面没有看清楚,你不可能再看到了,除非你再去看第二遍,电影是“一次过”的。还有,小说是个别看的(集体看小说是很少的),电影是集体看的。我为什么要讲这个特点呢?这和编剧、导演很有关系。由于这个特点,所以电影中的对话、人物、事件就要介绍或表达得特别清楚,因为观众不可能要求再放一遍,也很少第二天再买票去看的。我对有些片子的导演很有意见,常常把很重要的、关键性的一句话,演员背着观众,含含糊糊地讲过去了。如果在电影中说“我到电影学院去上课”这几个字,那一定要把“电影学院”这几个字讲清楚,如果这几个字讲不清楚,只听见去上课这几个字,那观众就不知道你到哪里去了。又如男女主角约好明天几点钟在什么地方见面,这“什么地方”一定要交代清楚,这也是群众观点。有时候导演、演员以为这样讲已经很清楚了,当然,他自己是很清楚的,搞了那么久,剧本都可以背下来了,但观众却是第一次看到,就不一定能听得清楚,自己清楚了以为观众也一定清楚了,这是编剧、导演的主观主义。在影片里凡是关键性的情节、语言、性格上的反映等等,一定要交代清楚,这可以用特写来突出表现。在中国的戏曲里常常反复地重复主要的东西,这很好,这适合于“一次过”的艺术,小说里不需要太多的重复,但戏曲里却很多,这样可以使情节交代得更清楚些。电影里有时也有重复,例如表现一个人乱丢烟头,以致引起大火,那一定要有伏线,导演早就要下功夫,前面的镜头就要交代他怎么放烟头,下面引起失火,观众就容易理解了。电影的表现方法不能主观主义,这一点我也颇有感触,常常觉得有关关键性的事情轻轻地就带过去了,而不重要的事情总是拖拖沓沓。电影的编剧方法既不同于话剧和小说,那它就应该有自己独特的地方,但是一定要注意到我们最大量的观众是中国农民,太“洋派”的手法,中国人是不大容易理解的。对我们的影片,不少农民观众有意见,因为有些影片节奏太快,介绍得不够清楚,所以他们看不懂。当然,速度快慢问题是相对的,我也决不主张速度太慢、太拖拉,要精练的地方还是要精练,要快的地方还是要快,而且,当中国逐步工业化,观众理解水平逐步提高之后,我们电影速度的快慢,也必然要改变的。
当然电影是最精练的艺术,因为精练,所以更要交代清楚。我在这里重复地说,电影的目的性要明确,为什么拍电影,为什么人拍电影,拍这部电影为了什么目的,都必须弄清楚。其次,电影中每一个镜头、一件道具、一句对话、一堂布景也要有明确的目的性。我曾建议电影局以后要加重制片主任的责任,他要负责审查分镜头剧本里的每一个镜头的目的性,没有目的性的东西就可以完全不要,这样也还可以提高质量、降低成本。现在的影片里面许多东西都没有目的性。一句话、一堂布景不仅要有一个目的性,还应该有两个、三个目的性。一句话不仅可以交代情节,还应该表现出人物的性格。现在我们的影片的成本太高了,我们拍一部影片的成本,比香港拍一部影片的成本贵四倍到十倍。我曾在《人民日报》写过一篇文章,提到《女篮五号》里林洁家里那堂布景太漂亮,这堂布景的目的性不明确,甚至这堂布景把这部片子的主角伤害了。这部影片里的这一段戏的规定情节是抗战结束之后,林洁和丈夫、父亲都闹翻了,她回到苏州原籍之后是自食其力的,那么她怎么能够住那么漂亮的房子呢?这种房子只有地主、资本家、官僚才能住得起。因此,由于这堂布景的目的性不明,就引起了观众怀疑主人公是否自食其力,怀疑她的历史。本来,观众可以不追问她这些年怎么过的,但由于这堂布景,观众就要“审查”她的历史了。从这点来看,这堂布景,不仅浪费了钱,而且损害了主人公的形象,如果林洁住的是亭子间,她的案上是一叠小学生的课卷,或者一些手工制品,那么观众就能因为看到她艰苦地把女儿带大,也就会对她产生更大的同情了。由此看来,一句话、一堂布景要有明确的目的性是多么重要。
电影《女蓝五号》剧照
电影《女篮五号》剧照
这种与主题思想无关的,毫无目的性的,完全不必要的场、景、对话、道具,在我们的影片中例子很多。正本清源,首先要求编剧写的时候留心,可要可不要者一律不要;其次,要求导演分镜头的时候留心,尽管是一件小道具,先要研究一下,这东西和主题思想、人物性格、故事发展有没有关系。
目的性,我要再说一遍,用在影片里的任何一个情节、一个动作、一句对话、一堂布景、一件道具都要有明确的目的性。其次,镜头一推一拉、一个特写更要有明确的目的性。毫无目的地推镜头、摇镜头,毫无理由地换场景、换衣服,都是“无的放矢”,都是浪费人民的财产,都是浪费工作人员的精力。
电影《女篮五号》剧照
电影《女篮五号》海报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写电影剧本的人除了对电影特殊的规律、它的特性要有足够的认识之外,我还恳切地希望初学写作的人,一定要在语文方面下功夫。我收到不少业余电影爱好者寄给我的剧本,有不少思想、题材都比较好的,但说一句也许很扫兴的话,就是语文水平实在很差,最低要求,文字一定要通顺、达意,语文上不过关,有好的愿望,好的题材,也不能写出好剧本来的。这一点,除了多多读,多练习,下决心攻克语文关之外,是别无他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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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本书是作者1958年上半年在北京电影学院讲课时的讲稿,此后出版,作者作了一些润色和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