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报,无民意之可言也。外报,仅可代表外人之意思;虽其间执笔者有华人,然办报之宗旨不同,即言之亦不能尽其意也。我国民报之产生,当以同治十二年在汉口出版之《昭文新报》为最早。次为同治十三年在上海出版之《汇报》,在香港出版之《循环日报》,光绪二年在上海出版之《新报》,及光绪十二年在广州出版之《广报》;斯四者皆当时深悉外情者之所为,惜国人尚不知阅报为何事,未为社会所见重耳。迨光绪二十一年,时适中日战后,国人敌忾之心颇盛,强学会之《中外纪闻》与《强学报》,先后刊行于京沪,执笔者皆魁儒硕士,声光炳然。我国人民之发表政论,盖自此始。后此《时务报》与《时务日报》等接踵而起,一时报纸,兴也勃焉。语其比较知名者如下:

上海:《苏报》《国民日日报》《俄事警闻》《警钟日报》《时报》《神州日报》《中国公报》《新世界日报》《指南报》《维新报》《博闻报》《爱国日报》《华洋报》《申江日报》《少年中国报》《独立报》《江浙汇报》《苏海汇报》《民吁报》《民立报》《民呼报》《天铎报》《民意报》《时事报》《舆论报》《舆论时事报》《海上日报》《时事新报》《国民公报》《商务日报》《南方报》《世界通报》(以上日报)

《农学报》《艺学报》《算学报》《中外算报》《实学报》《萃报》《工商学报》《商务报》《江南商务报》《政艺通报》《国粹学报》《普通学报》《通学报》《学报》《新学报》《格致新闻》《新世界学报》《政治学报》《集成报》《求是报》《女报》《外交报》《求我报》《蒙学画报》《新中国白话报》《大陆》《教育世界》《教育杂志》《中外大事报》《五洲时事汇报》《扬子江丛报》《新小说》《科学世界》《东方杂志》《译林》《选报》《卫生报》《预备立宪公会报》《书画谱报》《欧美法政介闻》《飞影阁画报》《飞云阁画报》《政论》《国风报》《民声杂志》《进步》(以上杂志)

北京:《京话日报》《强学报》《燕京时报》《京报》《刍言报》《北京日报》《中华报》《中国报》《全京日报》《帝国日报》《京都时报》《帝京新闻》《华字汇报》《金台组报》《宪志日报》《公论实报》《国民公报》《新闻汇报》《京津时报》(以上日报)

《启蒙画报》《工艺报》《宪法新闻》《地学杂志》《北京商务报》(以上杂志)

天津:《津报》《国闻报》《天津时报》《天津日日新闻》《大公报》《时闻报》《北方日报》《多闻报》《通报》《中外实报》(以上日报)

《国闻汇编》《农学报》(以上杂志)

广州:《博文报》《岭南报》《岭海报》《寰球报》《商务报》《纪南报》《广智报》《羊城报》《七十二行商报》《越峤纪闻》《南越报》《商务总会报》《人权报》《粤东公报》《公言报》《时敏报》《亚东报》《亚洲报》《醒报》《廿世纪报》《国事报》《光华报》《光汉报》《震旦报》《天运报》《国民报》《中原报》《又新报》《可报》《陀城报》《安雅书局世说编》(以上日报)

《报华五日大事纪》《南洋七日报》《半星期报》《农工商报》《保国粹旬报》(以上杂志)

潮州:《公理报》

苏州:《苏报》《苏州白话报》《日新报》

无锡:《锡金日报》(日报)《无锡白话报》(杂志)

镇江:《扬子江日报》

扬州:《淮南日报》(日报)《广陵涛》(杂志)

芜湖:《商务日报》《皖江日报》《皖报》《鸠江日报》

安庆:《爱国新报》

南昌:《博闻报》《新民报》《自治日报》

九江:《江报》

赣州:《又新日报》

汉口:《汉报》《商务报》《武汉新报》《中西报》《大江报》《夏报》《楚报》《湖北日报》《汉皋新闻》《鄂报》《绎言报》《新汉报》《大汉报》

武昌:《通俗报》《湖北商务报》

长沙:《湘报》《长沙日报》(以上日报)《外交俚语报》《湘学报》《经济报》《广雅俗报》《算报》《蒙养学报》《演说通俗报》《通俗教育报》(以上杂志)

重庆:《救时报》《重庆日报》(以上日报)《渝报》《广益丛报》(以上杂志)

成都:《蜀学报》《蜀报》(杂志)

济南:《济南报》《简报》(以上日报)《国文报》(杂志)

烟台:《胶州报》《芝罘日报》《山东日报》《勃海日报》

青岛:《青岛报》

太原:《晋报》《晋阳日报》

奉天:《东三省日报》《大中公报》《微言报》《醒时报》《盛京报》

吉林:《自治日报》

长春:《长春公报》

营口:《营商日报》

哈尔滨:《滨江日报》《东陲公报》

伊犁:《伊犁白话报》

杭州:《杭报》《经世报》《全浙公报》《浙江日报》《危言报》(以上日报)

《杭州白话报》《医学报》《五日报》《新政交儆报》《群学社编》(以上杂志)

宁波:《四明日报》《甬报》

厦门:《漳泉日报》《福建日日报》(以上日报)《鹭江报》(杂志)

福州:《福报》《福建日日新闻》《福建日报》《福建新闻报》(以上日报)《福建七日报》(杂志)

汕头:《岭东月报》《中华新报》

贵州:《西南日报》

桂林:《广仁报》(日报)《官话报》(杂志)

梧州:《广西新报》

香港:《循环日报》《中国日报》《公益报》《维新日报》《香港新报》《公益报》《有所谓报》《少年报》《香港商报》《通报》《广东报》《香海日报》

澳门:《澳报》(日报)《知新报》(杂志)

新加坡:《天南星报》《日新报》《叻报》《总汇新报》《图南报》《中兴日报》《阳明报》

槟榔屿:《槟城新报》

雪梨:《东华新报》《广益华报》

爪哇:《乌岛日报》

巴达维亚:《华铎报》

马尼剌:《岷报》

旧金山:《文兴日报》《金港日报》《华洋报》《大同晨报》《世界日报》《少年中国晨报》《翰香报》《实文报》《中西报》《华美报》《万球报》

檀香山:《新中国报》《隆记报》《华夏报》《丽记报》

温哥武:《大汉公报》《华英日报》

纽约:《光报》《纽约日报》

巴黎:《新世纪》

神户:《东亚报》《日华新报》

东京:《浙江潮》《湖北学生界》《江苏》《云南杂志》《四川杂志》《河南》《晋乘》《粤西》《直说》《游学译编》《译书汇编》《新译界》《中国新报》《学报》《牖报》《学海》《医药学报》《卫生世界》《中国商业》《研究会日报》《南洋群岛商业》《研究会杂志》《农商杂志》《中国蚕丝业会报》《法政学交通社月报》《政法学报》《宪法新志》《大同报》《廿世纪之中国女子》《新女界》《廿世纪之支那》《天义报》《民报》《复报》(以上杂志)

横滨:《大同学录》《开智录》《清议报》《新民丛报》(以上杂志)

高丽:《皇城新闻》

暹罗:《启南报》《华暹新报》

西贡:《光兴日报》

以上各报,其中一大部分,始因外侮之刺激,倡议维新,继以满人之顽固,昌言革命。武汉义旗一举,而清社遂屋。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

第一节 日报之先导

我国人自办之日报,开其先路者,实为《昭文新报》,《循环日报》次之,《汇报》《新报》《广报》又次之。今硕果仅存者,惟《循环日报》耳。

《昭文新报》于同治十二年闰六月,即民国前三十九年创刊于汉口,为艾小梅所发起。最初每日一出,以阅者甚少,乃改为五日一出。但销路仍不佳,未几遂停。

《循环日报》,创刊于同治十三年之春。先是,有王韬(紫诠)者,以上书太平天国忠王李秀成之嫌,清廷欲得而甘心,乃随麦华陀牧师走香港。旋应英华书院之聘,编辑《圣经》,遂家焉。迨欧海理牧师解散英华书院,王氏遂与该院买办黄平甫集股购入,易名中华印务总局,此同治十年事也。后就印务总局改组《循环日报》。“循环”云者,意谓革命虽败,而借是报以传播其种子,可以循环不已也。王氏自主笔政,洪幹甫及其婿钱昕伯辅之。钱氏盖奉《申报》主人美查之命,赴港调查报务以资仿效者也。初创时,新闻用洋纸印刷,船期尚用土纸(南山贝)。新闻常占篇幅三分之一,区为三栏:首栏选录《京报》,次栏为羊城新闻,又次则为中外新闻栏。然其时交通未便,消息难通,故主笔政者常须述野语稗史以补白。次年,附刊月报,择重要时事汇为一册,每年取费一元。嗣因销数不多,未期年而罢。当时该报有一特色,即冠首必有论说一篇,多出自王氏手笔。取西制之合于我者,讽清廷以改革。《弢园文录外编》,即集该报论说精华成之。其学识之渊博,眼光之远大,一时无两。自是而后,上海、新加坡等地报纸渐兴,互相转录,材料遂不虞缺乏。光绪四年,该报因省港消息灵通,特将每日报纸于先一夕派送,是为香港汉文晚报之先声。但往省船只,例于下午四时开行,而报纸印竣须在八时,故寄往广州澳门者,仍须俟诸次日。历四年,因时促事忙,遂取消晚报。光绪三十年,增加篇幅,分为庄谐二部,附以歌谣曲本,字句加圈点,阅者一目了然。光绪三十四年,京沪要事以电报传达,于是港中各报遂以专电互竞优劣。近年该报又迭有改良,无待缕述矣。

《汇报》,于同治十三年五月初三日创刊于上海,为中国第一留学生容闳(纯甫)所发起。集股万两,投资者多粤人,招商局总办唐景星实助成之。然又以文字易于贾祸,乃延英人葛理为总主笔,黄子韩、贾季良等为编辑。新闻中时涉及官事,股东不以为然。至七月二十一日,由葛理出名承顶,易名《汇报》,延管才叔为主笔。以《申报》为外人所开设,遇有当时以为不利于中国之事,即与之笔战。但营业不佳,乃清理账目,加入新股,于光绪元年六月十四日,易名《益报》,延朱莲生为主笔。至是年十一月初七日,朱氏辞职,斯报遂废。此三报以为时势所限,致难销行。然每日报首必载新闻目录,使阅者一目了然,是其特色也。

《新报》,于光绪二年十月初八日创刊于上海。由各省商帮出名,而其款实出自道库。新闻中英文并列;后此《南方报》《太平洋报》实仿之。惟外人未必阅此报,故次年五月即将英文取消,报名亦改横写为直写。至八年五月二十九日,以销路不畅,遂归并于制造局。

《广报》,于光绪十二年五月二十三日创刊于广州,为邝其照(蓉阶)所发起。延吴大猷、林翰瀛为主笔。其形式与《申报》同。当道以报馆之馆字不妥,令改为局字。光绪十七年,以事触怒粤督李小泉,令番南两县封闭,不准复开。有“辩言乱政,法所不容。广报局妄谈时事,淆乱是非,胆大妄为,实堪痛恨,亟应严行查禁,以免淆惑人心!”等语。该报不得已,乃迁沙面租界,请英商必文出面,改名《中西日报》,继续出版。后又易名《越峤纪闻》,但不久亦停。

第二节 《中外纪闻》与《强学报》

强学会者,清季维新运动之总机关也。先是,康有为及其弟子梁启超、徐勤、汤觉顿等,在南方组织桂学会,谓非变法自强,则无由救国;并联合公车一再伏阙上书请求革新政治,此光绪二十年事也。时北方由文廷式之主倡,亦有强学会之组织,已而改为强学会书局,其目的亦在改良政治。其会员有黄绍箕、汪康年、黄遵宪、岑春煊、陈宝琛、陈三立等,而工部尚书孙家鼐、湖广总督张之洞胥其有力之后援者。康有为等闻之,因即遵海北游,往来上海北京,加入斯会,于是强学会势益大振,时光绪二十一年秋季也。斯会最初著手之事业,为办报馆与图书馆。袁世凯首捐金五百,加以各处募集,得千余金,遂在北京后孙公园设立会所,向上海购得译书数十种,而以办报事委之梁启超,英人李提摩太亦参与之。当时会中殊无自购印刷机器之力,而坊间亦不闻有此物,乃向售《京报》处,托用粗木板雕刻印行,日出一册,名曰《中外纪闻》。其形式与《京报》相似,即托售《京报》人随《宫门钞》分送诸官宅,酬以薪金。发行月余,每日居然可送出二三千册。是年冬季,上海分会亦发行《强学报》[1] ,用铅字排印,每日出一小册,亦不取费。守旧派见而忌之,由杨崇伊奏请封禁。翌年二月下谕:“御史杨崇伊奏参翰林院学士文廷式一折,据称文廷式在松筠庵广集徒众,妄议朝政,及贿通内监,结党营私等事。虽查无实据,事出有因。文廷式著革职永不叙用,并即行驱逐回籍,不许逗留。”于是《中外纪闻》与《强学报》,遂同归消灭。

注释

[1]康有为之《强学会报》序云:号物之大者,曰驼、象、骡、马、牛,皆彭亨庞巨,倍于人体。然而槛之,絷之,服之,乘之,甚且刲之,炰之。驼、牛、马宛转悲啼痛苦,受絷、缚、驾、乘、刲、炰,而呼号终莫救,仇怨终莫雪者,何哉?为其弱也。牛马无罪无辜,服勤供役,劳亦甚矣;而不免宰割者,何哉?为其愚也。《书》曰:“兼弱攻昧”,既弱既昧,自召兼攻,奈之何哉?尝考三千年青史氏之册,五大洲万国之志,若刘石之破洛阳,耶律氏之取石晋,金斡离不之破汴,驱虏搒掠,有若犬羊,断殊骨肉,宛转道路,托命异类,寄生鼎俎。当此之时,其与象、驼、牛、马之受絷、缚、驾、乘、刲割,岂有异哉?岂有异哉?彼马基顿之破波斯,回教突厥之破罗马,及近者泰西之分非洲,虏掠凌暴,异种殊族,皆以愚弱被吞食者。然则天道无知,惟佑强者。《易》首系乾以自强不息;洪范六极,弱居极下。盖强弱势也,虽圣人亦有不能不奉天者欤?然则惟有自强而已。夫强者有二:有力强,有智强。虎豹之猛,而扼于人;虎豹不能学问考论则愚,人能学问考论则智,是智胜也。至于天人、鬼物、昆虫、草木,莫不考论,则益智,故贵学。美人学会繁盛,立国百年,而著书立说多于希腊罗马三千年。故兵仅二万,而万国莫敢谁何?此以智强也。夫物单则弱兼则强,至累重什百千万亿兆京陔之则益强。荀子言物不能群,惟人能群,象、马、牛、驼不能群,故人得制焉。如使能群,则至微之蝗,群飞蔽天,天下畏焉,况莫大之象马而能群乎?故一人独学,不如群人共学;群人共学,不如合百亿兆人共学。学则强,群则强;累万亿兆皆智人,则强莫与京。吾中国地合欧洲民众倍之,可谓庞大魁巨矣,而吞割于日本。盖散而不群,愚而不学之过也。今者思自保之,在学群之。昔在京师,既与诸君子开会以讲中国自强之学,朝土集者百数,然犹未足合天下之才。海内耆贤通学,捧手推襟,欲推广京师之会,择合群之地,而益宏厥规则。沪上总南北之汇,为士夫所走集,乃群中外之图书器蓺,群南北之通人志士,讲习无间,而因推行于直省焉。凡吾神明之胄,衣冠之族,思保其教,思保其类,以免为象驼牛马之受槛、絷、刲割,岂无同心乎?抑其甘沦异类耶?其诸有乐于会友辅仁欤?仁者何?仁吾神明之胄,先圣孔子之教非欤?

第三节 杂志之勃兴

北京强学会既被封禁,其上海支会不得已乃改为时务报馆;由汪康年为经理,梁启超为主笔,努力继续鼓吹其主张,时光绪二十二年七月也。《时务报》每旬一册,每册二十余页,以石版印连史纸上,极清晰而美观。所载有论说、谕折、京外近事、域外报译等;而域外报译,独占篇幅至二分之一而强。时四方新学士子喜康梁之议论新颖,群相呼应,起而组织学会讨论政治问题与社会问题。举其著者,如长沙之湘学会、时务学堂;衡州之任学会;苏州之苏学会;北京之集学会;其他如算学会、农学会、天足会、禁烟会等,尤不可以计数,而每会必有一种出版物以发表其意见。于是维新运动,顿呈活跃之观,而杂志亦风起云涌,盛极一时。《劝学篇》谓:“乙未以后,志士文人创开报馆,广译洋报,参以博议,始于沪上,流衍于各省,内政外事学术皆有焉。虽论说纯驳不一,要以扩见闻,长志气,涤怀安之鸩毒,破扪龠之瞽论。于是一孔之士,山泽之农,始知有神州;筐箧之吏,烟雾之儒,始知有时局。不可谓非有志四方之男子学问之一助也。”盖指此时而言也。

《时务报》乃捐款所开办,而湖广总督张之洞所捐最多。张以报中论说太新,频加干涉,视主笔若资本家之于雇佣。时梁启超年少气盛,不能耐,翌年冬舍而之他;报事遂由汪康年一人主持。迨光绪二十四年夏,朝廷允御史宋伯鲁之请,改《时务报》为官报,命康有为督办。汪康年乃改《时务报》为《昌言报》,延梁鼎芬为主笔,另行出版。于是时务报馆乃发生移交与否之问题,而大开笔战。但未几戊戌事起,康梁出走海外,《昌言报》亦旋停。此事遂无人过问。[1]

梁启超走日本后,又创《清议报》,以攻击慈禧太后及刚毅、荣禄为事。清廷相疾甚,至禁止入口。庚子后,创《新民丛报》,偏重灌输常识,极受社会欢迎。尝复印十余版,至今流行。光绪三十三年,发起政闻社,发行机关报,名曰《政论》,但旋为清廷所封禁。宣统二年,创《国风报》,从各种政治问题,为具体之研究讨论,思灌输国民以政治常识。与《新民丛报》同时又创《新小说报》,以鼓吹革命。中有一小说,名《新中国未来记》,其理想的国,号曰大中华民主国,所言多与后事暗合。

《清议报》,创刊于光绪二十四年十月,每旬出版于横滨,每册约四十页。所载分论说、名家著述、新书译丛、文苑、外论汇译、纪事、群报撷华等。阅三年,以不戒于火而止。

《新民丛报》,创刊于光绪二十七年冬季,每半月发行于横滨,发行人为冯紫珊。每册约四十页。所载分论说、学说、时局、政治、杂评、小说、文苑等。出至七十二册而止。

《政论》,创刊于光绪三十三年九月,每月发行于上海,由蒋智由编辑,为政闻社之机关。每册六十余页,所载分演讲、论著、记载、社报等。出至七期而止。

《国风报》,创刊于宣统二年正月,每旬出版于上海,发行人为何国桢。每册五六十页。所载分论说、时评、著译、调查、纪事、文苑等。出至五十三期而止。

当时继《时务报》而起者,为光绪二十三年正月在澳门出版之《知新报》,同年三月在长沙出版之《湘学新报》,时有三足鼎立之称。

《知新报》由康广仁、何廷光为经理,徐勤、何树龄等为主笔。始五日一出,后改每旬一出,每册约十五页,杭连纸铅印。所载分论说、上谕、近事、译报等。初拟名《广时务报》,后以报主维新不取复沓,乃用此名;至光绪二十四年十二月始止。

《湘学新报》后简称《湘学报》,为长沙校经书院所编辑。每旬发行,每册约四十页,木刻连史纸印。内分史学、掌故学、舆地学、算学、商学、交涉学、格致浅例等,盖讲义体也。出至二十三期而止。

其以纪述国内外大事与介绍新学术与新知识,继此发行,足资称述者,有光绪二十三年七月在杭州出版之《经世报》;同年八月在上海出版之《实学报》;同年十月在重庆出版之《渝报》;光绪二十四年三月在成都出版之《蜀学报》;五月在上海出版之《东亚报》;光绪二十七年正月在上海出版之《东方杂志》及《译林》;光绪二十八年六月在厦门出版之《鹭江报》;光绪二十九年正月在上海出版之《大陆》;光绪三十三年三月在广州出版之《振华五日大事记》;及三十四年三月出版之《半星期报》;与宣统二年七月在成都出版之《蜀报》。

《经世报》为章炳麟(太炎)、宋恕等所编辑,论说外,多译英法文报章;十余册即止。

《实学报》为王斯源、王仁俊等所编辑,每月三册,首载章奏及英日报文,后附刻中西人书籍甚多,均未全。原此报主义,将分天地人物为四纲,包举宏广;惜十余册即止。

《渝报》之总理为宋育仁(芸子),主笔为潘清荫(季约)。每旬发行,每册约二十页,木刻贡川纸印。所载分谕折、译报、新论、川省物价、渝城物价、各省新闻、本省新闻、外国新闻等;出至十六期而止。

《蜀学报》每旬发行,为尊经书局所出版。每册约二十五页,木刻毛边纸印。总理为宋育仁,主笔为吴之英(伯杰)。所载分谕旨、学会讲义、专论、海外近事、中国近事、蜀中近事等。《丛书报》为此报之附刊。

《东亚报》为韩昙首等所编辑,分论说、宗教、政治、法律、商务、艺学、经世文选诸门。每月三册,发行未一年而止。

《东方杂志》,为商务印书馆所出版,注意国内外大事。始每月一出;十七年后,改为半月刊。至今继续发行,为杂志中时期最长久而最努力者。前年为该报二十周年纪念,曾取二十年内材料之有系统者,仿丛书体例,编为《东方文库》,计八十二种一百册,该报精粹之所在也。

《译林》每册二十五页,考贝纸印。所载分法律、经济、名人传、商业史、游记等。执笔者为林长民、魏易等,林纾监译。出至十二册即止。

《鹭江报》每旬发行,每册二十余页,杭连纸印。所载分论说、谕折、中国纪事、各国纪事、汇论、西文译编、闽峤琐闻等。出至八十六期而止。

《大陆》为归国留日学生江吞所编辑。每月发行,每期约百页。所载分言论、学术、史传、军事、商工、教育、时事批评、杂录、文苑、小说、外论等。出至三十四期而止。

《振华五日大事记》,每小册约二十页。所载分论说、群言、学理、世界大事、中国大事、本省大事、浅说、白话、粤声等。出至五十一期而止。

《半星期报》,每三日发行,为莫梓軨所编辑。每册约二十页。所载分论说、短评、科学、新法、群言、小说、文苑、世界大事、中国大事、本省大事等。

《蜀报》,每半月发行,每册约三十页,铅字考贝纸印。由朱山编辑。所载分论著、文汇、译丛三大类。出至十二期而止。

其仿各史纪事本末及中西纪事体者,有光绪二十三年八月在上海发行之《萃报》,主持之者为朱强父。每周发行,连史纸石印,每册约三十页。所载分谕折、中国要务、各国要务、中华新闻、外事新闻、《路透》电音等。继之者为同年九月出版之《求是报》,为曾仰东、陈彭寿等所编辑。内编分交涉、时事、附录;外编分西报、西律、制造、格致、泰西稗编诸门,所采多出自法文书报。每旬发行。后此又有《集成报》,及光绪二十八年所出之《选报》,均每旬发行。而《集成报》印刷最精,所载多各省紧要成案,及各使馆档案,分类编纂,删繁而就简焉。

其提倡改良农工商事业者,有光绪二十三年四月在上海出版之《农学报》;光绪二十四年八月出版之《工商学报》;光绪二十九年出版之《商务报》;光绪三十三年在广州出版之《农工商报》与《实业报》。

《农学报》,每半月发行,每册约二十五页,连史纸石印。主持之者为罗振玉(叔蕴)、蒋斧。所载分公文、古籍调查、译述、专著等。二十四年改为旬刊,九月让渡于日人香月梅外。出至三百十五册而止。

《工商学报》,为张德坤编辑,每月四册,每册二十余页,连史纸石印。所载分谕折、论说、公牍、工商情形、译论、调查、市情。不久即停。

《商务报》,每旬发行,每册三十余页。所载分上谕、公牍、论说、浅说、商情、译述、实业、小说等。出至六十五期而止。

《农工商报》,编辑者为江宝衍(侠庵),每旬发行,每期约二十余页。所载分论说、农业、工业、商业、工商时事等。至四五十期,改名《广东劝业报》,至宣统二年始止。

《实业报》,每旬发行,每册约二十页,为曾公健等所创办。体例与《农工商报》相仿佛。至光绪三十四年十月止。

其偏重数理者,有光绪二十三年七月在上海出版之《新学报》;光绪二十四年三月出版之《格致新闻》;光绪二十七年出版之《普通学报》;光绪二十八年出版之《中外算报》。

《新学报》,每半月发行,为新学会与算学会所编辑。每册二十余页,石版连史纸印。所载为上谕、算学、政学、医学、博物等。

《格致新闻》,每旬发行,为朱开甲、王显理所创办,连史纸石印。报中有问答栏,颇便于初学者。又设学舍,请教士讲演,并实地试验,且得代购一切理化器械。后因事中止,与《益闻录》合并。

《普通学报》,每月发行,连史纸石印小册,每册约四十页。所载分经、史、文、算、格致、博物、外国语、学务等。

《中外算报》,每月发行,有光纸石印小册,每册二十余页。为杜亚泉等所编辑。

其专言教育者,则有光绪二十七年四月在上海出版之《教育世界》,与宣统元年正月出版之《教育杂志》。

《教育世界》之创刊,为罗振玉所发起,王国维为主笔,每旬发行。初专事译述;自六十九期起,改为半月刊,始加改良,分论说、学理、教授、训练、学制、传记、小说、本国学事、外国学事等。出至百十六期而止。

《教育杂志》,为上海商务印书馆所出版,每月一册。今尚继续发行。

其注意通俗教育者,有光绪二十四年三月在无锡出版之《无锡白话报》,每五日发行,木刻活字毛边纸印,每册十余页,为裘毓芳(梅侣)女士所创办。第五期起,改名《中国官音白话报》,每半月发行。继此者,有《苏州白话报》《杭州白话报》《扬子江白话报》《京话报》等,其名不胜枚举。我国报界之有女子,当以裘女士为第一人矣。[2]

其提倡女学与女权者,则有光绪二十八年在上海出版之《女报》,为《苏报》主人陈范之女撷芬所创办。每月发行一小册,每册约二十页。所载分论说、新闻、翻译、教育论等。初出版时,随《苏报》附送六期,我国之有女报自此始。后此有丁初我、曾孟朴等所创办之《女界月刊》;陈以益所创办之《新女子世界》;秋瑾女士所创办之《中国女报》。秋女士就义后,《新女子世界》与《中国女报》合而为一,易名《神州女报》。

其提倡儿童教育者,则有光绪二十四年正月出版之《求我报》,每半月发行,连史纸石印。所载分方名、正蒙二编,由浅入深,与今日通行之初等小学教科书无异。继此者,有光绪二十九年在北京出版之《启蒙画报》,与光绪三十四年上海中华学会所出之《蒙学画报》,均每半月发行,若今之儿童教育画也。

其专言外交者,有光绪二十七年十一月上海普通学书局所出之《外交报》,及三十年所出之《日俄战纪》。

《外交报》,每半月发行,每册约二十页,考贝纸印。所载分论说、谕旨、文牍、外交纪闻、译报、要电等;出至一百三十二期而止。

《日俄战纪》,为上海商务书馆所发行,每册约五十页。所载分地图、图画、军事、小史、战国文牍、海陆战事、日本防务、俄国防务、中国中立、各国中立、韩国近事、战地人物、杂记、时论,自开战迄议和,凡三十册。

其专研究外国语者,有光绪二十三年正月在上海发行之《通学报》,为任独(申甫)所编辑。始每旬发行,二年后改为月刊。所载有英语与世界语,分历史、地理、理化诸学科,由浅入深,与今之函授讲义同。发行六年始止。

其专言侨务者,有宣统元年四月巴达维亚华巫编辑所所出之《华铎报》,主笔为白洲。每周发行,每册约二十页,以引导华侨有独立合群尚武之性质,有国家之思想为宗旨。出至次年八月而止。

其专言地理者,有《地学杂志》,于宣统二年正月出版于北京,为中国地学会之言论机关。由张相文编辑。始全年十册,后改月刊,有光纸印。分论丛、杂俎、说部、记事诸栏。民国八年十二月休刊。

其专言法政者,有《法政杂志》,于宣统三年二月出版于上海,是陶保霖等编辑以研究法律政治现象,参证学理,以促进群治为宗旨。每月一册,分社说、资料、杂纂、记事诸栏。民国四年十二月休刊。

清代文字,受桐城派与八股之影响,重法度而轻意义。自魏源、梁启超等出,绍介新知,滋为恣肆开阖之致。留东学子所编书报,尤力求浅近,且喜用新名词,文体为之大变。守旧者不以为然,乃创国学保存会,发行《国粹学报》等杂志,以期挽救。但虽注重旧学,而实寓种族革命思想,是其特色也。

《政艺通报》,创刊于光绪二十八年正月,每半月出版于上海,编辑者为邓实(秋枚)。每册约四十页,考贝纸印。每册分上下两篇,上篇言政,下篇言艺。宣统元年,改为月刊;但旋即停止。

《国粹学报》,创刊于光绪三十年正月,每月发行于上海。编辑者亦为邓实。每册约四十页,所载以章炳麟、刘师培之文字为多。有光纸印。分政篇、史篇、学篇、文篇等。出至八十二期而止。[3]

《国文报》后改名《山东国文报》,创刊于光绪三十二年二月,每旬发行于济南。每册三十余页,考贝纸印。所载分论议、序跋、考古、公牍、书札、讲义等。出至二十八期而止。

《国粹丛编》,创刊于光绪三十三年正月。所载为佚书、遗籍,出十二期而止。

《保国粹旬报》,创刊于宣统二年正月,每旬发行于广州。为黄德钧(继和)所编辑。但仅出六期即止。

慈禧太后复政后,立于光绪二十四年八月二十四日下谕,谓:“莠言乱政,最为生民之害,前经降旨将官报局《时务报》一律停止。近闻天津、上海、汉口等处,仍复报馆林立,肆口逞说,妄造谣言,惑世诬民,罔知顾忌,亟应设法禁止。著各该督抚饬属认真查禁。其馆中主笔之人,率皆斯文败类,不顾廉耻。即饬地方官严行访拿,从重惩办,以息邪说,而靖人心。”大有借口康、梁,将报馆一网打尽之意。逮《清议报》出版,清廷衔康梁益甚,故于光绪二十六年正月十五日,又下谕,谓:“前因康有为、梁启超罪大恶极,迭经谕令沿海各省督抚,悬赏缉拿,迄今尚未弋获。该逆等狼子野心,仍在沿海一带,煽诱华民,并开设报馆,肆行簧鼓。种种悖逆情形,殊堪发指。著南洋、闽、浙、广东各省督抚,仍行明白示谕,不论何项人等,如有能将康有为、梁启超缉获送官,验明实系该逆犯正身,立即赏银十万两。如该逆犯早伏天诛,只须呈验尸身,确实无疑,亦即一体给奖。此项银两,并着先行提存上海道库,一面验明交银,免致展转稽延。如有不愿领赏,愿得实在官阶及各项升衔,亦必予以破格之赏。至该逆犯开设报馆,发卖报章,必在华界。但使购阅无人,该逆犯等自无所施其伎。并着各该督抚实力严查,如有购阅前项报章者,一体严拿惩办。此外如藏有该逆犯从前所著各逆书,并着严行销毁,以申国宪而靖人心。”但康、梁均寓海外,此谕固无若何之效力也。

注释

[1]汪康年启事:

(一)康年于丙申秋创办《时务报》,延请新会梁卓如孝廉为主笔,至今二年。现既奉旨改为官报,则《时务报》名目,自非草野所敢擅用刻印。即从七月初一日起,谨遵六月初八日据实昌言之谕,改为《昌言报》。另延请番禺梁节庵先生鼎芬为总董。一切体例,均与从前《时务报》一律。翻译诸人,亦仍其旧。祈代派暨阅报诸君共鉴之。

(二)自甲午以来,吾华士大夫,鉴于中国以二十一行省之大,四万万之众,败于扶桑三岛,割地偿金,为世大辱,始有亟亟于知彼知己,舍旧谋新,以图自强而洗大耻者。丙申春,康年与诸人同议,知非广译东西文各报,无以通彼己之邮;非指陈利病,辨别同异,无以酌新旧之中,乃议设时务报馆于上海。时梁卓如孝廉方留滞京邸,致书康年,有公如设报馆某当惟命是遵之语。乃发电信,延之来馆,专司论说。及公延古城坦堂张少堂二君翻译东文西文报。是后诸君去来不常,故撰论译报,时易其人,而要其直言无隐,冀以草野之见闻,上备朝廷之采择,则犹夫初志。办理两年,未敢谓尽妥善,犹幸上承京外诸大吏之扶掖,中赖同志诸君之辅助,得以渐次推广,遍及各行省。馆中经费,全赖集资。核计五月开馆时,南皮制军倡捐千元,强学会留存余款七十余元,又康年经手斥卖无用器具银三百数十元,收回多付房租银一百数十元(以上三项,即首次捐款清单内所列之六百二十元),暨出版后诸同志陆续捐助,计共收银一万一千余元,又二千六百余两,报费五万八千余元(约及十成之八五),撙节支用,幸得搘拄至今。窃自谓可告无罪于海宇士夫矣。惟是去夏以来,人言藉藉,咸谓康年有亏空八千金情事。康年先时犹谓无根之言,不足置辩。近日则言者愈多,京城尤甚。并风闻业已见诸奏章,上尘天听。事之可诧,莫过于斯。夫馆中所收之经费,以捐款报资二者为大宗,其余均为数甚微。捐款除随时登报志谢外,又于每六阅月所开之收支清册,将实收之数,详细开列。试问助资诸君,有已付款而未登报者否?使此八千金之款,康年取为己用,匿不以报,则彼助资诸君何为默不一言?至于所收报资,亦已两次开列寄报收款清单表,供人检核。大约除所托非人被其乾没,或其人不善经理,以致报费无着,又或相距较远,尚未收到外,其余即已尽数列入表内。使康年所侵匿以八千金或取之报费,则必有曾付八千金而未获列入表内者矣。盍亦就代派诸君而一问之乎?收款之凿凿可指,既已如是,则必支用之帐或有不实,而后此八千金之数乃可融入其中而使人不觉。然自丙申初秋以至今夏,计共用七万二千余元又二百两,其用之也,有其时,有其人,并有其籍。且旧年以前,姑不置论。今岁上半年,计共用一万八千余元,内除薪资、印报费、寄报费,暨还代派处各款共一万四千八百余元外,其余房租、饭金、各项零用,都共三千二百余元。以半岁七月除之,计月用四百五十余元。其为款归实用,确凿可知,更何处容此八千金之虚数乎?至于此时所存银四百两又一千八百余元(以六月底为断),除实存现银外,亦有款可抵(此皆有着之款,惟暂不能入帐,诸君欲知其详,请到馆查阅可也)。则亏空八千金之说,抑亦不辩而自明矣。此外蜚语谤言,尤不一而足。凡此流传之言,本不愿琐琐辩论。惟是吾辈办事,贵使人信其无他。若所办之事,甫经就绪。而生平之操守几不能自白于人,则此后即日与人言维新,言开化,而人将以不肖相待,更有何事可为,不益为当世士大夫所羞辱乎?附缀数言,以谂知者。或不以为哓哓也。

(三)兹将康年上黄钦使之呈稿,刊录于后,借呈助资诸公公鉴。现在帐目均已齐备,一俟奉有明文,即行交出。仍另行筹款,续办《昌言报》,合并奉闻。“具呈进士汪康年,呈为据实申呈事。窃康年七月二十九日奉到苏松太道蔡谕开:七月二十三日,奉南洋大臣刘札,准总理衙门电开:两江总督转电出使日本大臣黄,湖广总督转电出使日本大臣黄,奉旨,刘坤一电称,康有为电,奉旨改《时务报》为官报,汪康年私改为《昌言报》,抗旨不交等语。该报馆是否创自汪康年,及现在应如何收交之处,着黄遵宪道经上海时,查明原委,秉公核议,毋任彼此各执意见,致旷报务。钦此等因。到本大臣承准此,合行恭录札饬,札道即便遵照,转饬该报馆钦遵等因。奉此,合即谕饬,谕到该报馆即便钦遵毋违等因。奉此,康年窃惟已前之时务报馆,系由众人集捐而成,即是商款商办。故款项出入,非康年所敢独专。伏读六月初二日特派康有为督办之谕中,并有另给开办费六千两之旨。又检查协办大学士吏部大堂孙复奏,第筹议开办常年各经费,亦未提及交收一字,名为开办,事实创而非因;费有常年,责在官而无借商力。是朝旨既未令交代,而康年所办又系众人集捐之事,亦何能独自擅交。此康年难于交代之缘由也。康年于获见电传上谕后,遵即暂行停办《时务报》,一面电催康主政速行来沪,候其主持,以明不敢擅专之意。又读谕旨,令民间广开报馆以开风气,康年窃思时务报馆原有之款,本系公共纠集,以为办报之用,故即续办《昌言报》,上副圣天子广开言路之盛心,下答捐款诸人集资委托之重任。商款仍归商办,此则康年另办《昌言报》之缘由也。康年办理报馆,至今两年,以众人公捐之财,办众人愿办之事,若未奉交代之明旨,又未见督办官报之康主政,遽以商馆所有,率行交出,置身事外,设捐款诸人责康年以未能体会谕旨,任意委弃,康年岂能任此众怨?现在帐目一切,本自齐备。所有以前时务报馆之商款,应否并归官报之处,迭次上谕并无明文,理合静候秉公核议,谕示遵行。自当按照临时帐目交代。兹奉前因,合将先今办理情形,及听候核议交收缘由,呈明查核。除呈苏松太道蔡转呈南洋大臣刘外,合行据实申呈。谨呈。”据呈,时务报馆原系民间设立之报,商款商办,由该进士经理其事。既奉旨改《时务报》为官报,派员督办,由官拨款。该进士遵即就原办报馆,另拟《昌言报》,刊印发售,尚无不合,应准照办,候咨明总理衙门查照。该报所出报单,并应按时呈送来辕,以凭汇择咨送。至《时务报》应否交收,仰候出使黄大臣过沪查明,秉公核议具奏,并印缴照。此批。

又梁启超有“创办《时务报》原委记”一文,照录于下:

本日在《国闻报》中见有汪君穰卿告白云:“康年于丙申秋在上海创办《时务报》,延请新会梁卓如孝廉为主笔等语。”阅之,不胜骇诧。现《时务报》既奉旨改为官报,又适派吾师南海康先生督办。局外人见穰卿告白,恐将有谓启超搀夺彼所独创之事业者,故不得不详细言之。夫所谓创办者何:一曰筹款,二曰出力而已。查《时务报》初起,系用上海强学会余款。当乙未九月,康先生在上海办强学会,张南皮师首倡捐一千五百两为开办经费,沪上诸当道亦有捐助者。遂在王家沙地方开办。当时康先生以母寿之故,不能久驻上海,因致穰卿一函两电,属其来沪接办。当时穰卿犹在湖北就馆也。既而穰卿到沪,而京师强学会为言者中止,沪会亦因之停办。当时尚余银七百余两,又将原租房屋已交去一年之租银追回半年,得三百五十元,又将会中所置器物书籍等项变卖,得二百余元,共得一千二百金,实为《时务报》嚆矢。第一期报中所登汪穰卿进士梁卓如孝廉捐集银一千二百两者,即此项也。第三期以后,改为张孝达制军捐银七百两,汪梁集捐六百元者,系原存七百两,乃南皮师原捐,故改登,其追回房租变卖器物等项,无从指名,故仍冒我等二人名也。当时穰卿因欲灭康先生旧迹,故不将此款声明强学会之余款,而登为汪某等捐集云云。黄公度京卿改之,使并列两名,实则启超何尝有捐集之功,而冒此称,实滋不安耳。此《时务报》最初之起点也。强学会停办之后,穰卿即在沪度岁(穰卿已移家上海)。时启超方在京师,康先生并招至沪,改办报以续会事。同乡黄公度京卿遵宪适在沪。公度固强学会同事之人,愤学会之停散,谋再振之,亦以报馆为倡始。于是与穰卿启超三人,日夜谋议此事。公度自捐金一千元为开办费,且语穰卿云:吾辈办此事,当作为众人之事,不可作为一人之事,乃易有成。故无所谓集款,不作为股份,不作为垫款,务期此事之成而已。此等语固公度屡言之,穰卿屡闻之者也。创办时所印公启三十条,系由启超所拟草稿,而公度大加改定者(彼时穰卿力主办日报,欲与天南遁叟争短长,公度及启超力主旬报之说,乃定议)。其后聘请英文翻译张少堂,系公度托郑瀚生司马代请者。东文翻译古城贞吉,系由公度托日本驻上海总领事代请者。所立合同,亦出公度之手。其致函各处劝捐,托各处派报,亦均公度之力。当时公度在上海,至九月方北行。数月之中,报馆一切事,公度无不与闻。其捐款之独多也如彼,其开办之出力也如此。今穰卿自称《时务报》为彼所创办者,不知置公度于何地也?邹展书部郎凌瀚,亦强学会同事之人,志愿与公度同,故首捐五百金开办。吴季清大令德绵与公度、穰卿、启超皆至交,当时又与启超同寓京师,故《时务报》开办,一切事无不共之,丙申五月,季清先生与其子亡友铁樵石樵同到沪,即寓在报馆,朝夕商榷一切。故《时务报》公启,即以公度、季清、展书、穰卿及启超五人出名,此人人所共见者。(当时公启订成一小本,自四五月间即分送各处同志,至第一期出报时,用单张夹在报内,想阅报诸君无不共见。四人之名,岂可剔去?)今穰卿自称《时务报》为彼所创办,不知置季清、展书于何地也?同人既议定此报为众人之事,不得作为一人之事,因得以公议向各同志助捐,而海内君子亦以公议之故而乐助之。二年以来,得款至万余金。此实《时务报》公事而非私事之明证。今穰卿称《时务报》为彼所创办者,不知置捐款诸君于何地也?至启超既为穰卿雇工之人,亦复何足比较。然自问创办时,固不无微劳矣。当丙申五六月间,穰卿湖北馆地尚未辞去,恐报馆之或不能支,住鄂住沪,不能自决,屡商之于启超,启超谓报能销四千份,则此事便可支持,因固留之。启超自以不谙会计,惮管杂务,因与穰卿约,彼理事务兼外间应酬,而启超主报中文字,此总理撰述之名所由分也。当时各因天才,自执一职。天泽之分不甚严,总办之与属员名分平等,而启超亦贸贸然自忘其受总办厚恩为总办所请之人也。当时总办之勤劳固云至矣,然即如启超者,忝任报中文字。每期报中论说四千余言,归其撰述。东西各报二万余言,归其润色。一切公牍告白等项,归其编排。全本报章,归其复校。十日一册,每册三万字。启超自撰及删改者几万字,其余亦字字经目经心,六月酷暑,洋烛皆变流质,独居一楼上,挥汗执笔,日不遑食,夜不遑息。记当时一人所任之事,自去年以来,分七八人始乃任之。虽云受总办厚恩,顾东家生意,然自问亦无负于《时务报》矣。然犹不止此。

计丙申七月初一日为《时务报》出报之日,而穰卿于六月前赴湖北,月底始返沪。七月下旬又因祝南皮寿辰,前赴湖北,中秋后始返沪。彼时正当创办吃紧之时,承乏其间谁乎?虽以启超之不才,亦只得竭蹶从事,僭行护理总办而已。此后局面既成矣,捐款既至万余金矣,销报既至万余份矣,穰卿之以启超为功狗,固其宜也。且穰卿之称《时务报》为彼创办,不自今日始。当丙申夏秋间,海内巨公同志提倡斯举,捐款日多。当时我两人商议,谓不可无谢启。启超谓宜将公启内之五人作为公函。凡有捐款者,五人公谢之。穰卿谓何必如斯,只我两人出名足矣。凡此等馆中杂务,向章皆由穰卿主办,启超不能争也。自八月以后,凡有捐款者,皆穰卿一人出名函谢矣。其函中之言,犹夫本日《国闻报》告白之言也。盖当初办之时,早有据为汪氏产业之计,而天下之人视此局为汪氏产业也,亦已久矣。穰卿既为东家,则启超虽欲辞佣工之名,岂可得哉?当开办之始,公度恐穰卿应酬太繁(盖穰卿宗旨,谓必吃花酒,乃能广达声气,故每日常有半日在应酬中。一面吃酒,一面办事,因不能兼办全局之事),乃议推吴铁樵(名樵,四川人,季清先生之子,去年已即世矣)。又开办时所出公启内办事规条第九款云:在报除住馆办事各人外,另举总董四人,所有办事条规,应由总董议定,交馆中照行云云。自丙申秋至丁酉夏,公度屡申此议,谓当举总董。以此两事之故,穰卿以此深衔公度,在沪日日向同人诋排之。且遍腾书各省同志,攻击无所不至。以致各同志中,有生平极敬公度转而为极恶公度者。至去年六月,公度赴湘任,道经上海,因力持董事之议,几乎翻脸,始勉强依议举数人。然此后遇事,未尝一公商如故也。总董虽有虚名,岂能干预汪家产业哉?穰卿尝谓启超云:公度欲以其官稍大,捐钱稍多,而挠我权利,我故抗之,度彼如我何?公度一抗,则莫有毒予者矣。此言,启超之所熟闻者也。自兹以往正名之论大起。日日自语云:总理之名,不可不正;总理之权利,不可不定。于是东家之架子益出矣。去年一年中,馆中凡添请十余人,时启超在沪同事也,而所添请之人未有一次与启超言及者。虽总办之尊,东家之阔,亦何至如斯乎?启超性狭隘,诚不能无所芥蒂。自去秋以来,常不免有龃龉总办之事,此实不容自讳也。至于馆中开销,公度与启超当开办时再四熟筹,但能销报四千份,即可支持。乃此后捐款万金,销报万余份,而去年年底几于不能度岁。致使万国公报,后旁姗笑。虽曰各处报费难于收齐,然其中曲折,固有非佣工小人所能窥者。穰卿与启超之有意见,自去年以来矣。同事之难,自古所叹。以乱易整,旁观所笑。启超所以隐忍于心,绝不敢为我同志一言之也。独所不解者,穰卿于康先生何怨何仇,以启超有嫌之故,迁怒于康先生,日日向花酒场中专以诋排为事。犹以为未足,又于《时务日报》中编造谣言,嬉笑怒骂。犹以为未足,又腾书当道,及各省大府,设法构陷,至诬以不可听闻之言。夫谤康先生之人亦多矣,诬康先生之言亦种种色色怪怪奇奇无所不有矣,启超固不与辩,亦不稍愤。独怪我穰卿自命维新之人,乃亦同室操戈,落井下石,吾不解其何心也!康先生之待穰卿,自启超观之,可谓得朋友之道矣。乙未办强学会,屡致函请其来接办,是久以同志可信之人待之也。此次奉旨督办《时务报》后,即致一函一电与穰卿,请其仍旧办理,己不过遥领而已(电文云:奉旨办报,一切依旧,望相助,有为叩。其函则系六月十二日邮政局寄者,文长不能全录)。康先生之于穰卿,可谓尽道矣。而穰卿既无覆电,又无回信,既不可同办,又不肯交出。私众人所捐之金为己产,私众人所出之力为己功,不顾交情,显抗圣旨,吾不解其何心也!此后之事,既改归官办,则亦非启超之所敢言。惟于创办之原委,及启超之为佣工与否,不得不哓哓一辩白之。褊心之诮,固不敢辞;知我罪我,听之海内同志而已。六月二十四日新会梁启超谨白。

[2]女子之服务报界,我国以裘毓芳女士为最早。次之,则为陈撷芬女士与胡彬夏女士。光复后,张默君(时名昭汉)女士曾创办《大汉报》,同时又与汤国黎、谈社英、杨季威三女士合编《神州女报》。近年胡彬夏女士曾主编商务印书馆出版之《妇女杂志》,张默君女士曾主编《时报》之《妇女周刊》,谈社英女士曾主编《中华新报》之《妇女与家庭》。其著声于外交界者,则有《时报》驻欧通信员李昭实女士;其专门研究报学而得学位者,则有张继英女士;在北方创办《女子日报》者,则有万璞女士。就吾所知,服务报界最久及撰述最多者,又当推谈女士为第一也。

[3]《国粹学报》发刊词:“学术所以观会通也。前哲有言,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睹往轨,知来辙。史公之言曰,知天人之故,通古今之变。又曰,好学深思,心知其意。班孟坚曰,函雅故,通古今。盖化裁为变,推行为通,观会通以御世变,是为通儒之才。但所谓观其会通者,非龂龂于训诂词章之末,株株守一先生之说也。乃综贯百家,博通今古,洞流索源,明体达用。昔庄生作《天下篇》,荀卿作《非十二子篇》。皆明学术之源流,历叙诸家之得失。炎汉代兴,通儒辈出。马谈论六家要旨,刘班志七略艺文,于学派源流,反复论说,尤能洞见元本。至谓修六艺之文,采诸家之言,舍短取长,可通万方之略,观古人会通之学,何其盛哉?自汉氏后,二千余年,儒林文苑,相望而起。纵其间递兴递衰,莫不有一时好尚以成其所学之盛,然学术流别,茫乎未闻。惟近儒章氏龚氏,崛起浙西,由汉志之微言,上窥官守师儒之成法。较之郑焦,盖有进矣。无如近世以来,学鲜实用。自考据之风炽,学者祖述许郑,以汉学相高。就其善者,确能推阐遗经,抉发阃奥。及陋者为之,则拾摭细微,剿袭成说,丛脞无用。而一二为宋儒学者,又复空言心性,禅寂清谭,孤陋寡闻,闭聪塞明。学术湮没,谁之咎欤?海通以来,泰西学术,输入中邦。震旦文明,不绝一线。无识陋儒,或扬西抑中,视旧籍如苴土。夫天下之理,穷则必通。士生今日,不能借西学证明中学,而徒炫晳种之长,是犹有良田而不知辟,徒咎年凶,有甘泉而不知疏,徒虞水竭,有是理哉?嗟乎!旧籍未沦,风徽未沫。旧国旧都,望之畅然。虽百世之下,犹将感发兴起,况生于其邦,可不知尚论其人乎?夫前贤学派,各有师承,懿行嘉言,在在可法。至若阳明授徒,独称心得。习斋讲学,趋重实行。东原治经,力崇新理。椎轮筚路,用能别辟途径,启发后人。承学之士,正可师三贤之意,综百家之长,以观学术之会通,岂不懿欤?惟流俗昏迷,冥行索途,莫为之导,虽美弗彰。不揣固陋,拟刊发报章,用存国学。月出一编,颜曰《国粹》。虽夏声不振,师法式微,操钟鼓于击壤之乡,习俎豆于被发之俗,易招覆瓿之讥,安望移风之效。然钩元提要,刮垢磨光,以求学术会通之旨,使东土光明,广照大千,神州旧学,不远而复。是则下士区区保种爱国存学之志也。知言君子,或亦有取于斯。”

第四节 《国闻报》《时务日报》与《时报》

《国闻报》[1] 为严复等所发起,于光绪二十三年十月初一日出版于天津。次月增出旬报,名《国闻汇报》。首译外论,次译俄、英、法、德、美、日各报中之各国纪闻,乃北方报纸之最佳者。惜发行未久即停耳。

《时务日报》[2] 于光绪二十四年之闰三月二十一日,创刊于上海。时《时务报》风行一时,然月止三册,又以提倡变法为主旨。故其经理汪康年(穰卿)乃别出此报,以纪载中外大事,评论时政得失,是时日报故步自封,而《申报》又以先进自负,汪氏乃锐意革新,增加材料,分栏编辑,用报纸两面印刷,与《申报》相竞争,遂开我国日报改进之机。是年六月,《时务报》改归官办,故次月此报亦易名《中外日报》以别之,光绪三十四年,以经济不充,由沪道蔡乃煌资助。是为我国报界受政界津贴之始。蔡派其乡人沈仲赫至馆监督,编辑者咸感不便,纷纷他去,汪遂以报馆全部售于蔡。惟官吏迁调靡常,办报仅为一时计,未几《中外日报》销数大落,遂停刊。

汪氏于光绪三十二年,又创《京报》于北京。至宣统元年,以论杨翠喜案被封。次年,又创《刍言报》,侧重评议,为三日刊之滥觞。宣统三年,汪氏逝世,此报亦停刊。其所著社论,以变法图存为宗旨,而《自强策》三篇,尤传诵于人口。《汪穰卿遗著》即集各报之文字而成者。

关于《京报》,尚有一事足述。先是,《京报》出版,对于庆亲王父子及其私人,讥刺备至。汪为军机大臣瞿鸿禨之门人,为人所共知。以是瞿乃为权贵所侧目。光绪三十三年五月某日,瞿入值军机。慈禧太后偶与谈及庆亲王,颇致不满,有拟令其退出军机之语。瞿归告其夫人,其夫人又告汪之夫人。汪又以告曾敬贻,初不过闲谈而已。讵曾竟告之《伦敦时报》驻北京访员马利孙。马即据以为实在消息,电告报馆发表。而驻京英使反无所闻,乃向外部询问。事为慈禧所知,甚责瞿之漏言。旋言官即起而劾瞿。所谓暗通报馆,即指《京报》;阴结外援,即指《伦敦时报》。是月七日下谕:“恽毓鼎参军机大臣瞿鸿禨暗通报馆,授意言官各节,着交孙家鼐铁良秉公查明,据实复奏。”同日不俟复奏,又下朱谕:“恽毓鼎奏参军机大臣瞿鸿禨暗通报馆,授意言官,阴结外援,分布党羽。瞿鸿禨着即开缺回籍,以示薄惩。”当时倾轧之烈可想。故九日庆亲王有奏请开去军机大臣要差之举。然瞿去而庆亲王转得慰留,亦可见慈禧太后之好恶无恒也。

《时报》[3] 于光绪三十年四月二十九日,创刊于上海,主持者为狄葆贤(楚青)。先是,狄氏抱革新思想自日本归国后,即与《湘学报》主笔唐才常在上海组织中国独立协会,图大举。假名东文译社,以掩官厅耳目。经济无出,则鬻旧藏古书画以充之。初拟结连各秘密党,乘间入京。寻八国联军之役起,首都沦陷。乃一面邀集各省人氏,组织国会,推容闳、严复为正、副议长,以为对外代表人民之机关。一面购置军火上溯汉口,欲占为起义之地。惜内部事机不密,功败垂成。从此狄氏灰心武力运动,乃创办《时报》,为文字上之鼓吹。延陈冷为主笔。独创体裁,不随流俗。如首立时评一栏,分版论断,扼其机枢。如提倡教育,如保存国粹,如注重图画,如欧战后增教育、实业、妇女、儿童、英文、图画、文艺等周刊,今均为各报所踵行。又如光绪三十年之冬,为粤汉路建筑权,发争回权利之议论。次年以美人虐待华工,劝国人制造国货,购买国货。民国五年,因日人二十一条之要挟,提倡救国储金,借众力以振兴实业。此皆其荦荦大端,为注意时事者所能记忆。狄氏尝语著者云:“吾之办此报非为革新舆论,乃欲革新代表舆论之报界耳。”其所以不惜牺牲,甘与守旧者为敌以此。北大教授胡适(適之)于《十七年的回顾》一文中,于《时报》对于报界之贡献,言之颇详。兹节录如下:

我于前清光绪三十年的二月间,从徽州来到上海,求那当时所谓《新学》。我进梅溪学堂后,不到二个月,《时报》便出版了。那时正当日俄战争初起的时候,全国的人心大震动。但是当时几家老报纸,仍旧做那古文的长篇论说,仍旧保守那遗传下来的老格式与老办法,故不能供给当时的需要。就是那比较稍新的《中外日报》,也不能满足许多人的期望。《时报》应此时势而产生,他的内容与办法,也确然能打破上海报界的许多老习惯,能够开辟许多新法门,能够引起许多新兴趣。因此《时报》出世之后,不久就成了中国知识阶级的一个宠儿。几年之后,《时报》与学校,就成了不可分离的伴侣了。

我那年只有十四岁,求知的欲望正盛,又颇有一点文学的兴趣,因此我当时对于《时报》的感情,比对于别报都更好些。我在上海住了六年,几乎没有一天不看《时报》的。我记得《时报》有一次征求报上登的一部小说的全份,似乎是《火里罪人》,我也是送去应征许多人中的一个。我当时把《时报》上的许多小说、诗话、笔记、长篇的专著,都剪下来分订成小册子,若有一天的报遗失了,我心里便不快乐,总想设法把他补起来。

我现在回想当时我们那些少年人,何以这样爱恋《时报》呢?我想有两个大原因:

第一,《时报》的短评,在当日是一种创体;做的人也聚精会神地大胆说话,故能引起许多人的注意,故能在读者脑筋里发生有力的影响。我记得《时报》产生的第一年里,有几件大案子。一件是周有生案;一件是大闹会审公堂案。《时报》对于这几件事,都有很明决的主张。每日不但有“冷”的短评,有时还有几个人签名的短评,同时登出。这种短评,在现在已成了日报的常套了,在当时却是一种文体的革新。用简短的词句,用冷隽明利的口吻,几乎逐句分段,使读者一目了然,不消费功夫去点句分段,不消费功夫去寻思考索。当日看报人的程度,还在幼稚时代,这种明快冷刻的短评,正合当时的需要。我还记得当周有生案快结束的时候,我受了《时报》短评的影响,痛恨上海道袁树勋的丧失国权,曾和两个同学写了一封长信去痛骂他。这也可见《时报》当日对于一般少年人的影响之大。这确是《时报》的一大贡献。我们试看这种短评,在这十七年来,逐渐变成了中国报界的公用文体,这就可见他们的用处与他们的魔力了。

第二,《时报》在当日确能引起一般少年的文学兴趣。中国报纸登载小说,大概最早要算徐家汇的《汇报》,那时我还没有出世呢。但《汇报》登的小说,一大部分后来汇刻为《兰苕馆外史》,都是“聊斋”式的怪异小说,没有什么影响。戊戌以后,杂志里时时有译著的小说出现。专提倡小说的杂志,也有了几种,例如《新小说》及《绣像小说》(商务)。日报之中,只有《繁华报》(一种“花报”)逐日登载李伯元的小说。那些大报,好像还不屑做这种事情(这一点我不敢断定,我那时年纪太小了,看的报又不多,不知《时报》以前的“大报”有没有登新小说的)。那时的几个大报,大概都是很干燥枯寂的,他们至多不过能做一两篇合于古文义法的长篇论说罢了。《时报》出世以后,每日登载“冷”或“笑”译著的小说,有时每日有两种。冷血先生的白话小说,在当时译界中确要算很好的译笔;他有时自己也做一两篇短篇小说,如《福尔摩斯来华侦探案》等,也是中国人做新体短篇小说最早的一段历史。《时报》登的许多小说之中,《双泪碑》最风行。但依我看来,还应该推那些白话译本为最好。这些译本,如《销金窟》之类,用很畅达的文笔,作很自由的翻译,在当时最为适用。倘《幾道山恩仇记》全书都能像《销金窟》(此乃《恩仇记》的一部分)这样的译出,这部名著,在中国一定也会成了一部户晓家喻的小说了。《时报》当日还有“平等阁诗话”一栏,对于现代诗人的绍介,选择很精。诗话虽不如小说之风行,也很能引起许多人的文学兴趣。我关于现代中国诗的知识,差不多都是先从这部诗话里引起的。

我们可以说《时报》的第二个大贡献,是为中国日报界开辟一种带文学兴趣的“附张”。自从《时报》出世以来,这种文学附张的需要,也渐渐地成为日报界公认的了。

这两件,都是比较最大的贡献。此外如专电及要闻分别轻重,参用大小字,如专电的加多等等,在当日都是日报界的革新事业,在今日也都成为习惯,不觉得新鲜了。我们若回头去研究这许多习惯的由来,自不能不承认《时报》在中国报史上的大功劳。简单说来,《时报》的贡献,是在十七年前发起了几件重要的新改革。因为适合时代的需要,故后来的报纸也不能不尽量采用,就渐渐地变成中国日报不可少的制度了。

狄氏于《时报》之外,又创《民报》及有正书局。《民报》延杨荫杭(老圃)为主笔,文字较《时报》为激烈。后以款绌,仅出二年而止。有正书局印行碑帖名画,以保存国粹提倡美术为主恉,并出有《佛学丛报》《妇女时报》与《小说时报》。《佛学丛报》延濮一乘(伯欣)为主笔,为我国阐扬禅理之唯一月刊。狄氏工书画诗,著有《平等阁笔记》与《平等阁诗话》,曾登载《时报》中,为文学家所谉知。民国十年,狄氏积劳成疾,以《时报》售于黄承恩(伯惠)。

狄氏有弟曰葆丰(南士),于《时报》多所助力。曾创办《舆论日报》。

注释

[1]《国闻报》缘起:“光绪二十三年之夏,馆之主者议创《国闻报》于天津,略仿英国《泰晤士报》之例。日报之外,继以旬报。五月而后事成。报将出,客有造室而问曰,《国闻报》何为而设也?曰,将以求通焉耳。夫通之道有二:一曰通上下之情;一曰通中外之故。如一国自立之国,则以通下情为要义。塞其下情,则有利而不知兴,有弊而不知去;若是者,国必弱。如各国并立之国,则尤以通外情为要务。昧于外情,则坐井而以为天小,扪龠而以为日圆;若是者,国必危。道光之季,既通道于欧美各洲;咸同以来,若广州,若福州,若上海,若天津,各以次设立报馆。自上年今大冢宰孙公奏设《官书局汇报》于京师,而黄公度观察、梁卓如孝廉、汪穰卿进士继之以《时务报》,于是海内人士始稍稍明于当世之务,知四国之为矣。踵事而起者,乃有若《知新报》《集成报》《求是报》《经世报》《萃报》《苏报》《湘报》等报;讲专门之业者,则有若《农学》《算学》等报。虽复体例各殊,宗旨互异,其于求通之道则一也。虽然,凡此诸报,其撰述事例可略分为二类:大抵日报则详于本国之事,而于外国之事则为旁及。旬报则详于外国之事,而于本国之事则为附见。阅报之人亦可分为二类:大抵阅日报者,则商贾百执事之人为多,而上焉者或嫌其陈述之琐屑。阅旬报者,则士大夫读书之人为多,而下焉者或病其文字之艰深。夫若是,则于求通之术,其或有未尽矣乎?抑吾尝闻之:积人而成群,各群而成国。国之兴也,必其一群之人,上自君相,下至齐民,人人皆求所以强而不自甘于弱,人人皆求所以智而不自安于愚,夫而后士得究古今之变,而不仅以旧德之名氏为可食也;农得尽地利之用,而不徒以先畴之畎亩为可服也;工得讲求艺事探索新理,而不复拘拘于高曾之规矩为不可易也;商得消息盈虚,操计奇赢,而不复斤斤于族世之所鬻为不可变也。一群之民智既开,民力既厚,于是其为君相者,不过综其大纲,提挈之,宣布之,上既不劳,下乃大治。泰西各国所以富且强者,岂其君若臣一二人之才之力有以致此哉?亦其群之各自为谋也。然则今日谋吾群之道将奈何?曰,求其通而已矣。而通下情,尤以通外情为急。何者?今之国,固与各国并立之国,而非一国自立之国也。吾试言吾民不通外情之弊。今欧美教士,足迹遍天下,大都蒙犯霜雪,跋涉险阻,耗资财,劳筋骨,以求其所谓尽人事天之道。此不独在吾中国然也。而吾民之相遇者,视其劝善之书,则以为收买人心矣;得其治病之药,则以为迷拐人口矣。此不通西儒之所谓教也。游历之士,或登高山,涉大川;地学之家,或搜古迹,考物产,以求其所谓博物穷理之学。此亦不独在吾中国然也。而吾民之相遇者,睹其筹笔之记载,则以为侦探矣;见其测量之仪器,则以为魔术矣。此不通西士之所谓学也。尤甚者,见其男女之交际,而或疑为淫乱;见其贵贱之杂坐,而或讥为野蛮。此不通西人之礼俗也。其诸类乎此者,更仆不可以悉计。坐是不通之弊,于是平居无事,则互相猜忌,积不相能。仓卒之间,毫毛之事,群然而哗,激为事变。数十年来,如闹教案,杀游士,不一而足。上烦九重之虑,下竭举国之力,仅而后安。不通外情,其流弊乃至于此,可胜痛哉!可胜悼哉!然则求吾民通知外情之道将奈何?曰,欲通知外情不能不详述外事,欲详述外事不能不广译各国之报。此国闻报馆之所为继诸家而起也。本馆取报之例,大要有二:一翻译,一采访。翻译之报,若俄、若英、若法、若德、若美、若日本、若欧美其余诸国,萃取各国之报凡百余种,延聘通晓各国文字之士凡十余人。采访之报,如天津本地,如保定省会,如京师,如河南,如山东,山西,如陕、甘、新疆,如奉天、吉林、黑龙江三省,如前后藏,如内外蒙古,外国如伦敦,如巴黎,如柏林,如圣彼得堡,如纽约、华盛顿,访事之地大小凡百余处,访事之人中外凡数十位。本馆编报之例,大要亦有二:凡寻常之事,无论内地边地,中国外国,义取观览明晓者,皆登之每日续印之报。至重要之事,亦无论内地边地,中国外国,苟足备留存考订者,皆登之十日合印之汇编。阅兹报者,观于一国之事,则足以通上下之情;观于各国之事,则足以通中外之情。上下之情通,而后人不自私其利;中外之情通,而后国不自私其治。人不自私其利,则积一人之智力以为一群之智力,而吾之群强;国不自私其治,则取各国之政教以为一国之政教,而吾之国强。此则本馆设报区区之心所默为祷祝者也。”

附国闻报馆章程:

(一)本馆出报两种:日报每日印一张,计八开,用四号铅字排印,名曰《国闻报》。旬报十日印一册,约计三万言,用三号铅字排印,名曰《国闻汇编》。

(一)日报首登本日电传上谕,次登路透电报,次登本馆主笔人论说,次登天津本地新闻,次登京城新闻,次登保定、山东、山西、河南、陕西、甘肃、营口、牛庄、旅顺、奉天、吉林、黑龙江、青海、前藏、后藏各处新闻,次登外洋新闻,至东南各省新闻,东南各报馆言之甚详,本馆一概不述。

(一)日报另出附张,不取分文。先登告白,次登每日上谕、宫门抄、京外各衙门奏折。其所印奏折,四围留空白,以便阅报诸君将来汇齐,裁订成册。

(一)毁谤官长,攻讦隐私,不但干国家之律令,亦实非报章之公理。凡有涉于此者,本馆概不登载。即有冤抑等情,借报章申诉,至本馆登上告白者,亦必须本人具名,并有妥实保家,本馆方许代登。如隐匿姓名之件,一概不登。

(一)日报每月售制钱三百文。旬报每册售制钱一百五十文,一年计三十三册,定阅全年者,每分售制钱四千文。外埠寄费,按照路之远近,酌量加费。凡代本馆经售各报者,其报资按八折计算,即以二成作为代售经费。但各代卖之人,向阅报人取值,不得多于本馆所定之数。

[2]论设立《时务日报》宗旨:“呜呼!上下之壅蔽,人心之顽固,有如吾国者乎?去年胶事亟,国事安危在呼吸。时东友某君,特航海来吾国,至上海,则诧曰,德踞胶州,吾国上下议若沸,而处其国者声色如故,酬燕如故。问胶事,或不知,或知之又不悉,又若不相关,何若是欤?至胶州,则又诧曰,吾以为胶民晏然若处乐土,何又若是欤?呜呼!吾人心之不动,患在无以动之也。今若是,岂有冀于后欤?日报之制,仿于中国之邸抄,而后盛行于泰西。又大变其制,能通消息,联气类,宣上德,达下情。内之情形暴之外,外之情形告之内。在事者得诉艰苦于人;僻处之士,不出户庭而知全球之事。顾其利或全或偏,或有利不能无弊。然要之,利胜于弊,于撤壅蔽,辟顽固,力甚大而效甚捷。譬之隆冬始春,百草枯枿,蛰虫咸俯,震雷一击,而蛰者起,枯者茁。两国交绥,战士懈怠,鼓声一振,而士皆奋发,悉力致死。然则处今之世,而欲使吾壅蔽顽痼之俗,一变而洞彻,而愤厉,惟日报宜也。顾或谓今上海已有《申》《沪》《新闻》《大公》《苏》五报,而天津有《直报》《国闻报》,汉口有《汉报》,长沙有《湘报》,福州有《福报》,广州有《中西博闻报》,香港有《循环》《维新》《华字》《环球》四报。意事无不举论,无不周,何用赘为?不知闻见患其不博,论说患其不参。博则虚实可相核,参则是非可相校,固不以复出为嫌也。夫如是,故海上同志,复集款设立《时务日报》,出其所得以告当途,并陈其一得之愚。海内贤人君子,其亦矜其志而许之欤?若夫市利之诮,不洁之嫌,吾知免夫!吾知免夫!”

附《时务日报》章程:

本馆纠集同人,创建兹举,一切体例章程,较他报稍异。兹特申明于下,愿海宇君子鉴之:

(一)本馆之意在转圜时务,广牖见闻。论说之文务取远大精确,篇章但求简赅,毋取冗长。即所登新闻,均择紧要有征之事。凡郢燕市虎之词,概为严删。

(二)本馆重在采译西报,凡紧要新闻及有益之论说章程,悉行摘录。

(三)现在风气大开,公司局厂林列,惟办理情形,局外无从窥测。本馆拟逐细探求,以饷究心时务之人。

(四)本报另立专件一门,凡奏疏章程条陈等件之关于时务者,无不广为搜录,以资考证。

(五)各处如有异常紧要之事,均令访友即行电告,俾阅者先睹为快。

(六)报纸分为三层,俾阅者少省目力;句读加点,以清眉目。

(七)首页开明目录,告白分别门类,以便检览。

(八)各处访友,虽已订定,惟处事不厌精详,凡沿江沿海各埠及各都会,有才学兼优之人,愿襄助为理者,请将新闻随时寄示,如能入格,即可添订。

(九)事贵集思广益,倘有挂漏未妥之处,尚幸诸贤匡其不逮;如有崇论伟议见示者,本馆亦为采登。

(十)报价,本埠每张十文,外埠十四文。

(十一)告白价,第一日每字五厘,二日至七日每字三厘,以后每字二厘半。登在首页加一倍。告白至少以三十字为率,多则以十字递加。

(十二)本馆并登聚会告白,如同业公议及寿筵喜筵,须布告于众者,均可代登。此项告白,编于新闻之中,使人易见,实为最便。每日每事,取洋一元。

(十三)凡惠寄论说新闻及各项函件,信资概请自给,登否概不寄还。

讨论:

(一)如有仿制或创制之物,请即函告本馆,即可托人前往试验,如确,当代登报表扬。

(二)如有新撰新译书籍,亦请送至本馆,当酌为代登。

(三)如有已开译书籍及创意欲撰之书,亦可告知本馆登报,以免重复。

(四)如报中登事错误,请随时指正。

(五)如有不惬意于报中行言者,请随时函示。

(六)如有冒称本馆人及访事人在外生事者,请速函示,俾得查究。如有致各处要函或取要件之函,均有本馆总理或正主笔总翻译签字为凭。

[3]《时报》发刊词:“《时报》何为而作也?记曰,君子而时中。又曰,溥博渊泉而时出之。故道国齐民,莫贵于时。此岂惟中国之教为然耳;其在泰西,达尔文氏始发明物竞天择优胜劣败之公理,而斯宾塞以适者生存一语易之。不适焉者,或虽优而反为劣;适焉者,或虽劣而反为优,胜败之林在于是矣。是故狐貉诚暖,不足以当暑;湘葛云丽,不足以御冬。与时不相应,未有不敝焉者也。今之中国,其高居于权要伏处山谷者,既不知天下大势,谓欲抱持数千年之旧治旧学,可以应今日之变,则亦既情见势绌,蹙然如不可终日矣。于是江湖恢奇小年踸踔之士,其泰西各国之由何途而拨乱,操何业而致强也,相与歆之,奔走焉,号呼焉,曰吾其若是!夫彼之所以拨乱而致强者,谁曰不然,而独不知与吾辈之时代果有适焉否也。孔子曰:过犹不及。不及于时者蹉跎荏苒,日即腐败,而国遂不可救;过于时者,叫嚣狂掷,终无一成,或缘是以生他种难局,而国亦遂不可救。要之,亡国之咎,两者均之。若夫明达沉毅之士,有志于执两用中,为国民谋秩序之进步者,盖亦有焉矣。顾亦于常识不足,于学理不明,于是势不审,故言之不能有故,持之不能成理。欲实行焉,而伥伥不知所适。纵奋发以兴举一二事,又以误其方略而致失败者,项相望也。则相与惩焉,不复敢齿及变革。呜呼!全国中言论家政治家,种类虽繁,究其指归,不出于此三途。耗矣哀哉!今日千均一发之时哉!同人有怵于此,爰创此报,命之曰《时》,于祖国国粹,固所尊重也,而不适于当世之务者,束阁之。于泰西文明,固所崇拜也,而不应于中国之程度者,缓置之。而于本国及世界所起之大问题,凡关于政治学术者,必竭同人谫识之所及,以公平之论,研究其是非利害,与夫所以匡救之应付之之方策,以献替于于我有司而商榷于我国民。若夫新闻事实之报道,世界舆论之趋向,内地国情之调查,政艺学理之发明,言论思想之介绍,茶余酒后之资料,凡全球文明国报馆所应尽之义务,不敢不勉,此则同人以言报国之微志也。虽然,西哲亦有言,完备之事物必产于完备之时代。今以我国文明发达,如彼其幼稚也,而本报乃欲窃比于各国大报馆之林,知其无当矣。跬步积以致千里,百川学以放四海,务先后追随于国家之进步,而与相应焉,斯乃本报所日孜孜也。吾国家能在地球诸国中占最高之位置,而因使本报在地球诸报馆中,不得不求占最高之位置,则国民之恩我无量也夫!国民之恩我无量也夫!”

附《时报》发刊例:

第一本报论说,以公为主;不偏徇一党之意见。非好为模棱,实鉴乎挟党见以论国事,必将有辟于亲好辟于所贱恶,非惟自蔽,抑其言亦不足取重于社会也,故勉避之。

第二本报论说,以要为主。凡所讨论,必一国一群之大问题。若辽豕白头之理想,邻猫产子之事实,概不置论,以严别裁。

第三本报论说,以周为主。凡每日所出事实,其关于一国一群之大问题。为国民所当厝意者,必次论之。或著之论说,或缀以批评,务献蒭荛,以助达识。

第四本报论说,以适为主。虽有高尚之学理,恢奇之言论,苟其不适于中国今日社会之程度,则其言必无力而反以滋病,故同人相勖,必度可行者乃言之。

第五本报纪事,以博为主。故于北京、天津、金陵,均置特别访事;其余各省皆有坐访。又日本东京置特别访事二员,伦敦、纽约、旧金山、芝加哥、圣路易各一员,其余美洲澳洲各埠皆托人代理。又现当日俄战事之际,本馆特派一观战访事员随时通信。又上海各西报,日本东京各日报及杂志,皆购备全份,精择翻译。欧美各大日报,亦定购十余家备译。务期材料丰富,使读者不出户而知天下。

第六本报纪事,以速为主。各处访事员,凡遇要事,必以电达,务供阅者先睹之快。

第七本报纪事,以确为主。凡风闻影响之事,概不登录。若有访函一时失实者,必更正之。

第八本报纪事,以直为主。凡事关大局者,必忠实报闻,无所隐讳。

第九本报纪事,以正为主。凡攻讦他人阴私,或轻薄排挤,借端报复之言,概严屏绝,以全报馆之德义。

第十本报特置批评一门,凡每日出现之事实,以简短隽利之笔评论之。使读者虽无暇遍读新闻,已可略知梗概,且增事实之趣味,助读者之常识。

第十一本报每张附印小说两种,或自撰,或翻译,或章回,或短篇,以助兴味而资多闻。惟小说非有益于社会者不录。

第十二本报设报界舆论一门,凡全国及海外,所有华文报章共六十余种,本报悉与交换。每日择其论说之佳者,撮其大意叙述之,使读者手一纸而各报之精华皆见焉。此亦各报馆之通例也。

第十三本报设外论撷华一门,凡东西文各报之论说批评,其关于我国问题及世界全局问题者,则译录之,如报界舆论之例。

第十四本报设介绍新著一门,凡新印各书,每礼拜汇录其目及出版局名,定价数目,其善本加以评论,以备内地学者之采择。

第十五本报设词林一门,诗古文辞之尤雅者随录焉。

第十六本报设插画一门,或寓意讽事,或中外名人画像,或各国风景画,或与事实比附之地图,随时采登。

第十七本报设商情报告表一门,上海各行市价,专员采访,详细纪载;外埠亦择要随录。

第十八本报设口碑丛述一门,其有近世遗闻轶事,虽属过去,亦予甄录,以供史料而资多识。

第十九本报设谈瀛零拾一门,凡世界之奇闻琐记,足以新我辈之耳目者,亦间录焉。

第二十本报于京钞及官私专件,取材务博,另裁务精,要者不遗,蔓者不录。

第二十一本报编排,务求秩序。如论说、谕旨、电报及紧要新闻,皆有一定之位置,使读者开卷即见,不劳探索。其纪载本国新闻,以地别之;外国新闻,以国别之。

第二十二本报编排,务求显醒。故一号、二号、三号、四号、五号、六号字模及各种圈点符号,俱行置备。其最紧要之事则用大字,次者中字,寻常新闻用小字。用大字者,所以醒目也;用小字者,求内容之丰富也。论说批评中之主眼,新闻中之标题,皆加圈点以为识别。凡以省读者之目力而已。

第二十三本报遇有紧要新闻特别电报,当发传单,以期敏速。

第二十四本报别类务多,取材最富。既用各小号字排入,尚虑限于篇幅,不能全录,特于每日排印洋纸两大张,不惜工资以求赡博,而定价格外从廉。

第二十五本馆广聘通人留局坐办外,尚有特约寄稿主笔数十人,俱属海内外名士,议论文章,务足发扬祖国之光荣。

第五节 鼓吹革命之健者

报纸之主张革命者,以光绪二十五年在香港出版之《中国日报》为始。其最惊人之文字,为《民主主义与中国政治革命之前途》一篇。继之者有《苏报》《国民日日报》《警钟日报》《广东报》《有所谓报》《少年报》《民呼报》《民吁报》《民立报》《天铎报》《复报》《民报》《二十世纪之新支那》等,皆提倡民族主义,鼓吹排满。其酿成文字之祸者,则以上海之苏报案为最著。

《苏报》创于光绪二十三年之夏,为胡璋(铁梅)所经营,但由其妻日本女子生驹悦出名,在驻沪日本总领事馆注册。后由陈范(梦坡)出资购得。陈系江西知县,以教案落职,愤官场之腐败,思以清议救天下;其主张始属保皇,后变为革命。延吴敬恒(稚晖)等为主笔。先是,有所谓光复会者,为吴及章炳麟(太炎)、蔡元培(孑民)等所组织,为革命运动中之理想的指导者。其会员有徐锡麟、马忠汉、陈伯平、秋瑾女士等之实行家,当时即借《苏报》以鼓吹革命。光绪二十九年五月,蜀人邹容组织爱国学社,发行《革命军》一书,章为之序,报中亦为文以张之。又于新书介绍栏,说明此书内容。[1] 清廷大怒,密电两江总督及苏抚,转饬上海道,令会审公堂立出牌票,谓:“奉道宪密札,奉苏抚宪札,钦奉电旨,查有上海创立爱国学社,招集不逞之徒,倡演革命诸邪说,形同叛逆,着严密查拿等因钦此。札道拿办。并先奉南洋大臣谕,沪上各报内,《苏报》近更狂吠,愈无忌惮,着即拿办。转饬密派干役,将单开各要犯分别严拿,务获禀办,毋稍泄漏疏虞,致被兔脱。一面签差协捕,立将苏报馆严行封闭等因奉此。除另单发封苏报馆外,合饬密拿,仰即协捕立提后开人等,限即日解候讯究:钱允生、陈吉甫、陈叔畴,以上苏报馆主笔;章炳麟、邹容、龙积之,以上伪作《革命军》匪人;陈范即陈梦坡,苏报馆主。以上七名,该差不动声色即行按名拿获,解究毋延。”陈范时适赴日本,仅其子仲彝及章、邹等先后被获。清廷要求引渡,外交团以此案系国事性质,不允。[2] 结果,乃组织额外公堂,派上海县会审,并延律师声述案由。谓:“陈范住三马路二十号门牌,登报大逆不道,污蔑今上。闰月初五,登论说界,《康有为与觉罗氏之关系》;五月二十三,登《满人九世深仇》;五月初八,登《客民篇》;五月十四,登《读〈革命军〉,有男降女不降,生降死不降,老降小不降,总之驱逐满人,匡辅真主》;五月初五,登《章炳麟驳康有为书》,交通外人,能得欢心,可使中外子民轻蔑皇上;五月七日,登《杀人主义即复仇主义,以四万万人杀一人,能不快心》;五月初十,登特别要闻,东京留学生捏造上谕。总之,《苏报》污蔑皇上事多,未能一一指出。中国政府饬拿章炳麟、邹容,因其大逆不道,谋为不轨。其《革命军》第一章,叙披毛戴角之满洲人应予杀尽,可比登三十六天堂,升七十二地狱,巍巍哉革命,皇皇哉革命。第二章,革命革命,人心不平,戴满人而为君;满人约五万人,目不识丁者系亲王大臣,唱京调二簧者系将军都统等语。其余五人,做《康有为论》,做《革命军》,应是一起,内有龙积之,他系二十六年分富有票案要犯,犯事在汉口,俟后归另案讯办。”被告亦延律师出而辩护。[3] 先后会审四次,乃由上海县下谕:“本县奉南洋大臣委派,会同公廨委员,暨英副领事,审讯苏报馆一案。今审得钱允生陈吉甫,一为报馆伙友,一为司账,既非馆主,又非主笔,已管押四月,应行开释。陈仲彝系馆主陈范之子,姑准交保,寻交伊父到案。龙积之于苏报案内虽无证据,惟奉鄂督饬拿之人,仍押候鄂督示谕,再行办理。至章炳麟作《訄书》,并《革命军序》,又有《驳康有为》之一书,污蔑朝廷,形同悖逆;邹容作《革命军》一书,谋为不轨,更为大逆不道。彼二人者,同恶相济,厥罪惟均,实为本国律法所不容,亦为各国公法所不恕。查律载不利于国谋危社稷为反,不利于君谋危宗庙为大逆;共谋者,不分首从,皆凌迟处死。又律载谋背本国潜从他国为叛;共谋者不分首从皆斩。又律载妄布邪言,书写张贴,煽惑人心;为首者斩立决,为从者绞监候。如邹容、章炳麟照律治罪,皆当处决。今逢万寿开科,广布皇仁,援照拟减,定为永远监禁,以杜乱萌而靖人心。俾租界一群不逞之徒,知所警惕,而不敢为匪,中外幸甚。仍禀请宪示遵行。”时民气激昂,领事团对此谕亦持异议,相持不能决。乃移京交涉,至次年三月,始改判邹容监禁二年;章炳麟监禁三年罚作苦工,限满开释,驱逐出境;龙积之省释。

《国民日日报》[4] 创刊于光绪二十九年六月十五日,为《苏报》中人所发起,由外人高茂尔(A.Somoll)出面。附刊《黑暗世界》,由连横(慕秦)编辑,攻击官僚,不遗余力。所载《南渡录演义》,尤足唤起种族之观念。清廷鉴于《苏报》交涉困难,乃通令长江一带,严禁售阅。谓:“上海逆党著书刊报,煽惑人心,大逆不法。业将苏报馆办事人等按名拿办,并将报馆封闭在案。乃又有人创办《国民日日报》,依然妄肆蜚语,昌言无忌,实属执迷不悟,可恨已极。仰各属府州厅县,将《国民日日报》荒谬悖逆情形,示知地方商民,不准买看。如有寄售《国民报》者,提究。”一面又由外务部行文总税务司,谓:“八月初九日,接准南洋大臣谘称,据苏松太道袁树勋禀称,查上海苏报馆著书刊报,煽惑人心,业将报馆封闭在案。现又有人创设《国民日日报》,依然放肆蜚语,昌言无忌。该报执事人等,半多寒酸出身,甘于为非,扰害大局,怂人观听,借广销场。但使无人阅其报纸,彼必支持不住,不难立即闭歇。除分谘沿江各省,通饬一体示禁,不准商民买看该报外,应请剀行总税务司转知邮政局,毋得代寄《国民日日报》,杜其销路,绝其来源。”旋总税务司复外交部文:“查邮政局接政寄件,均以信字为主。随到随寄。虽有时因特别之故,有开看之权,然其大致,总以如何接收,如何转寄为本。现奉前因,除抄录来往文件,通饬各口邮局。遇有皮面书明《国民日日报》交局,概不准其收寄外,理合申复。惟查如此禁寄,防不胜防,实属不妥。查此项日报系在中国印行,前数月苏报馆既由中国官宪封闭,《国民日日报》似可一律由官宪查封,方为清源之法。”时邮局初兴,报多由信局递寄,故各报亦多讥此法为徒劳而无益也。

《警钟日报》,为《俄事警闻》之后身,始名《警钟》,系蔡元培等所组织,与《苏报》《国民日日报》同一宗旨。清廷介德领事函致会审公堂,出票拘究主笔金少甫、刘师培。经理李春波事先离沪。结果:戴普鹤以发报出售,监禁一年半;胡少卿系校对,监禁年半;代印该报之机器充公。此光绪三十一年三月事也。

《复报》与《民报》[5] ,同刊于光绪三十一二年间,每月发行于东京。其文字之激烈,旗帜之鲜明,较以上各日报为尤甚。《复报》由刘师培(光汉)编辑。《民报》始由张继(溥泉)编辑。执笔者有汪精卫、胡汉民等,其主义以中英文刊于该志最显明之处:(一)颠覆现今之恶劣政府;(二)土地国有;(三)维持世界真正之和平;(四)建设共和政府;(五)主张中日国民的连合;(六)要求各国赞成中国之革新事业。其传诵人口者,有《民族的国民论》《支那立宪必先以革命》,与小说《狮子吼》等篇。逮章炳麟出狱东渡,改以章为编辑。一时有纸贵洛阳不胫而走之慨。

光复会之别派,有于伯循(右任)者,以著书排满,不容于清吏,由陕遁而至沪,与汪瘦岑、汪秉忠等组织《神州日报》。嗣于同盟会成立之后,先嘱其乡人李季直创刊《须弥日报》。继乃经营《民呼日报》《民吁日报》与《民立报》[6] ,执笔者均民党之中坚人物。而宋教仁在《民立报》署名渔父,发表光焰逼人之文,努力鼓吹革命主义。凡所议论,一本学理,能于根本上反复详言清政府之腐败;唤起国民担负国事之责任心,尤受国内外知识阶级之欢迎。学校之内,市肆之间,争相传览。故是时《民立报》于上海遂有革命党本部之观。清廷虽加严禁,亦未如之何也。

《民呼报》创于宣统元年春,专以攻击官场为事。当道诬于吞没陕甘赈款,拘捕房四十余日,并判于驱逐出境。斯报凡历九十三日而殇。于走日本,于斯年秋,延谈善吾续办《民吁报》,改变论调,专事攻击日本。驻沪日领请上海道封禁。出版仅四十二日。于乃于次年九月九日,又办《民立报》。执笔者宋教仁外,有吕志伊、王印川、章行严、覃寿堃等,主张虽属急进,而无叫嚣之习。日销多至二万份,昼夜印机不停。入民国后,乃有“竖三民横三民”之称。竖三民者,《民呼》《民吁》《民立》也;横三民者,戴天仇所创之《民权》、吕志伊所创之《国民新闻》、邓家彦所创之《中华民报》也。横三民言词激烈,感情用事,强于从同。于不可,以脱党相拒。后于以奔走政治,报事完全托之范光熙。迨论调改变,销数遂一落千丈。二次革命后,只余千份。未几,遂以经济缺乏停刊,民党与非民党俱为惜之。《民立》废后,而《神州》销路又稍增矣。

注释

[1]《苏报》新书介绍云:“《革命军》,凡七篇:首绪论,次革命之原因,次革命之教育,次革命剖清人种,次革命必先去奴隶之根性,次革命独立之大义,次结论,约二万言。章炳麟为之序。其宗旨专在驱除满清,光复中国,笔极锐利,文极沉痛。稍有种族思想者,读之当无不拔剑起舞,发冲眉竖。若能以此书普及于四万万人之脑海,中国当兴也勃焉。是所望于读《革命军》者。”

[2]慈禧太后以雷霆万钧之力,严令江督,转饬上海道,向领事团交涉,将苏报案诸人引渡。领事已有同意者。幸西报一致反对,故英使萨道首先倡议,谓:“《苏报》诸人,当在租界鞫讯,断不可交与华官。使果有罪可据,则加以应获之罪,亦不能出租界一步。”英政府蓝斯庚侯爵在上议院答施宾塞伯爵之问云:“此次诸人,因刊登激烈之词于报纸,以致逮捕。予尝一读其译文,亦不能不称其为最激烈最勇猛之议论。按彼等所以为上海工部局所拘获者,因工部局受上海当道之促迫,不得已而出此。故与华官订定,诸人当在上海租界之会审公堂审判受罪。迨其中二人既经公堂辩明之罪,则吾等亦不能不照华官所定之约实行之。乃清政府忽有将诸人交出之要求,吾等惟有坚持方针,不为所移。并须寄语吾国之审判此事者,亦当力拒其要求也。上海各领事之意见,虽属可疑,但吾等自知其决不致孤立。夫华人之正法于北京者,受惨酷之刑罚,其野蛮之情状,贵爵当亦知之熟矣。由此观之,目前所论之案,虽有一派人主张交诸人于华官之手,吾等决不当附和之也。然党于此派之领事官,吾亦不敢谓其必居多数也。”美外部亦令其领事,不得将《苏报》诸人交与华官,并将主张引渡之上海总领事古纳调任。

[3]苏报案供词:陈仲彝供:“那陈范是父亲,事前到东洋去了。苏报馆总主笔是吴稚晖。这陈吉甫是账房,钱允生不认识。报馆是共同开设,归父亲经理。小的仅止在馆内读书,于主笔事务,不相过问。于报馆事务,概不料理。馆中共有四个账房,经理原是父亲,如不在馆,归账房代理。小的只是专心读书,不管馆中事务。那吴稚晖是专管主笔。是实。”钱允生供:“小的实名钱宝仁,并不是钱允生,前堂也曾提及的。系镇江人,暂寓客栈。苏报馆事,并没知道。因办九江矿务来沪,在新马路跑马厅女学堂内被拿,不是在苏报馆中拿来的。是实。”陈吉甫供:“系苏报馆告白账房,即二账房,不管馆中别事。如遇经理人陈范有事他出,系三账房李志园代为料理。况小的于前年十二月辞去,去年三月又进去,所以银钱一切都不管的。有旧报告白,呈求明鉴。是实。”章炳麟供:“浙江余杭人,年三十六岁,不应满洲考试。《革命军序》是我所作,《苏报》论说与我无涉。是实。”龙积之供:“广西临桂县人,年四十四岁。由优贡选四川知县,到过省的。庚子年,唐才常京卿于富有票事,职贡因母丧停柩在沪,虽到汉口,单上并无名字。次年赴广东,单上又无名字,今唐京卿已死,只求明鉴。是实。”邹容供:“《革命军》是小人所作”,余无别供,不录。堂谕:“此案会商英副领事,着将陈仲彝等六人,暂行还押捕房,即提供出之苏报馆主笔吴稚晖,代理经手账房李志园到案须讯核办。陈范是否避往东瀛,未可轻信,仍饬差严缉解究,毋延。”

[4]《国民日日报》发刊词:“‘国民’二字之名义与范围,东方民族之所不解也;今若易言之曰‘蚁民’,则其所顺受者也;更易言之曰‘乡民’,则其所尸祝者也。何也?驯伏专制政体之下之既久,一切横敛惨杀之毒,亦已司空见惯,以为吾侪小人,侥幸寝馈于黑甜之乡,而老死于黄馘槁项,不见兵戎,亦即了此一生,安问所谓国民,安问国之属于谁氏。

咄!国何物,而顾以民支配之?岂不以国者,民之集合体也?大凡机体之能集合者,中以含有无数胶粘之质点;即以无意识非官品之金一类,亦岂各原质之不相爱而能化合者?况庞然机体绝大之一国,而以若干不相联属蠕蠕蜴蜴之动物阗骈于其内,如豕之圈于笠,如马之系于槛,而谓豕视笠,马视槛,有若何密切之感情,岂可以训?毋亦视牧儿之恶作剧而已!今以蚁民之名义,定乡民之范围,则国一笠也,一槛也,无怪乎三千年来,独夫民贼,以国为牧场,以民为畜类,其所以圈之系之之术,任凭作弄,而不见有一毫之反动!嘻!东方民族之历史,可以此两端尽之者(蚁民与乡民)。世界陆沉,人道泯棼,即循此两端旧由之轨道,亦足以经行于小天地之内。何哉?近世纪之间,有随欧风美雨,新发现于东大陆之名词,曰国民,曰国民云云者。

今之自命为先导者,其发议畴不曰国民哉?而吾强聒之为国民者,彼且不解国民为何物。则欲以吾理想之国民,组织国民之事业,是不啻无椎轮而求大辂也。虽然,有果也,必有因。有良果也,必有良因。舆论者,造因之无上乘也,一切事业之母也。故将图国民之事业,不可不造国民之舆论。舆论谁尸之?此亦不难解决之问题也。夫贵族舆平民之界既分,则不在贵族而在平民无疑。然平民之质点甚淆乱,言庞而论驳无当也。盖舆论者,必具有转移社会,左右世界之力者也。大凡一国家之成立,当无不有一种无名之舆论,隐据于工规师谏之巅,而政治之发见,亦间受其影响。不过公理之未著明,民党之无势力,凡文明上之事业,皆甚幼稚,则此称舆论,亦遂旁皇而无所著。自十九世纪欧洲有所谓第四种族之新产儿出世,而舆论乃大定。第四种族者,以对于贵族、教徒、平民三大种族之外,而另成一绝大种族者也。此种族者何物也?乃为一切言论之出发地,所放于社会之影光,所占于社会之位置,至于如是。盖即由平民之趋势,迤逦而来;以平民之志望,组织而成;对待贵族而为其监督,专以代表平民为职志,所为新闻记者是也。新闻学之与国民之关切为何如,故记者既据最高之地位,代表国民,国民而亦即承认为其代表者。一纸之出,可以收全国之观听;一议之发,可以挽全国之倾势。如林肯为记者,而后有释黑奴之战争;格兰斯顿为记者,而后有爱尔兰自治案之通过。言论为一切事实之母,是岂不然。

虽然,言论者必立于民党之一点而发者也。有足为事实之母之言论,必先有为言论之母之观念。所为民族之观念是也。故欧洲之有第四种族,必平民得与于三大种族之列,而后以平民多数之志望,并合发表而为第四种族,乃足以抵抗贵族教会而立于平等之地位。嘻!尚已!哀哀我同胞,谁非民族,而吾民族之观念何在?

中国民族之历史,言之实可丑也。其上有僭窃盗贼之习惯;其下有奴隶牛马之习惯。两点相并,其僭窃盗贼也,不可思议;其奴隶牛马也,愈不可思议。至于今日,羁勒于非种人之下,内奴外奴之重重胶结而不可解。国展转其已亡;人嬉游以待死。号称数万万,宁可当欧洲第三种族之一指趾哉?第三种族于沉沦,至于此极;而望第四种族之间起而勃兴,胡可也!然第三种族之沉沦,至于此极,而不升高以望第四种族之间起而勃兴,又胡可也!

中国之业新闻者,亦既三十年;其于社会有一毫之影响与否,此可验之今日而知之者也。有取媚权贵焉者;有求悦市人焉者;甚有混淆种界,折辱同胞焉者。求一注定宗旨,大声疾呼,必达其目的地而后已者,概乎无闻。有之,则又玉碎而不能瓦全也。呜呼!中国报业之沿革如是,国民之程度如是。而欲蔚成一种族,吸取民族之暗潮,改造全国之现势,其殆不能乎?其殆不能乎?故以吾《国民日日报》区区之组织,詹詹之小言,而谓将解说‘国民’二字,以饷我同胞,则非能如裁判官,能如救世主(松本君平之所颂新闻记者),诚未之敢望。亦以当今狼豕纵横,主人失其故居,窃愿作彼公仆,为警钟木铎,日聒于我主人之侧,敢以附诸无忘越人之杀而父之义。更发狂呓,以此报出世之期,为国民重生之日。哀哀吾同胞,傥愿闻之!”

[5]孙文《民报》发刊词:“近时杂志之作者亦夥矣。姱词以为美,嚣听而无所终,摘埴索涂不获,则反复其词而自惑。求其斟时弊以立言,如古人所谓对症发药者,已不可见;而况夫孤怀宏识远瞩将来者乎?夫缮群之道,与群俱进;而择别取舍,惟其最宜。此群之历史,既与彼群殊,则所以掖而进之之阶级,不无后先进止之别,由之不贰,此所以为舆论之母也。余维欧美之进化,凡以三大主义:曰民族,曰民权,曰民生。罗马之亡,民族主义兴,而欧洲各国以独立。洎自帝其国,威行专制,在下者不堪其苦,则民权主义兴。十八世纪之末,十九世纪之初,专制扑而立宪政体殖焉。世界开化,人智益蒸,物质发舒,百年锐于千载。经济问题,继政法问题之后,则民生主义,跃跃然动,二十世纪,不得不为民生主义之擅场时代也。是三大主义,皆基本于民,递嬗变易,而欧美之人种,胥治化焉。其他施维于小己大群之间,而成为故说者,皆此三者之充满发挥而旁及者耳。今者,中国以千年专制之毒而不解,异种残之,外邦逼之,民族主义、民权主义,殆不可以须臾缓,而民生主义,欧美所虑积重难返者,中国独受病未深而去之易。是故或于人为既往之陈迹,或于我为方来之大患,要为缮吾群所有事。则不可不并时而弛张之。嗟夫!所陟卑者,其所视不远。游五都之市,见美服而求之,忘其身之不称也。又但以当前者为至美。近时志士舌敝唇枯,惟企强中国以比欧美,然而欧美强矣,其民实困。观大同盟罢工与无政府党社会党之日炽,社会革命,其将不远。吾国纵能媲美于欧美,犹不能免于第二次之革命;而况追逐于人已然之末轨者之终无成耶?夫欧美社会之祸,伏之数十年,及今而后发见之,又不能使之遽去。吾国治民生主义者,发达最先,睹其祸害于未萌,诚可举政治革命社会革命毕其功于一役。还视欧美,彼且瞠目我后也。翳我祖国,以最大之民族,聪明强力,超等绝伦,而沉梦不起,万事堕坏;

幸为风潮所激,醒其渴睡,旦夕之间,旧发振强,励精不已,则半事倍功,良非夸嫚。惟夫一群之中,有少数最良之心理能策其群而进之,使最宜之治法,适应于吾群,吾群之进步,适应于世界,此先知先觉之天职,而吾《民报》所为作也。抑非常革新之学说,其理想输灌于人心,而化为常识,则其去实行也近。吾于《民报》之出世觇之。”

[6]于右任《民立报》发刊词:“秋深矣!鸣蝉寂矣!草木渐摇落矣!万籁无声,时闻寒蛩,似断似续,如诉如泣矣!此佳节乎?而有心人当之,顿生无穷之感。悲天欤?悯人欤?噫!如此乾坤,吾何独为此佳节贺,吾亦悲悯中人也!而孰意万卉将零之时,独有植立于风霜之表,经秋而弥茂者,此何物?吾爱其色,吾慕其香,吾特敬其有超出凡卉之气概。此花耶?此名花耶?此岂非世人之所谓晚节黄花也耶?噫嘻!噫嘻!晚节黄花!噫嘻!噫嘻!晚节黄花!‘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未能忘。’当物而思,其思深矣。香草美人,今昔不远。当此名花照耀东大陆之际,而更有其色其香其气概坚于彼寿于彼璀璨于彼者,是何物?非国香乎?万花环绕,《民立》现矣!是为《民立》发祥之日!是为《民立》出世之瑞!

‘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此非昔人之所自命也耶?《民立》之际此时会,此佳节之中而产《民立》,天之厚《民立》,《民立》敢不自重。大凡一杰物之出现此社会,与此社会即有际地蟠天之关系;否则新事业无异乎陈死人。倘其适宜于此社会也,虽百劫而不磨,而其精光浩气,时来时往于两大之间,时隐时现于世人耳目之表,待时而出,自足风靡乎一世;而社会宝爱之,而国家更须珍惜之。夫然后始能自立于四面楚歌之中,以造福于国民。是以有独立之民族,始有独立之国家;有独立之国家,始能发生独立之言论。再推而言之,有独立之言论,始产独立之民族;有独立之民族,始能卫其独立之国家。言论也,民族也,国家也,相依为命;此伤则彼亏,彼倾则此不能独立者也。呜呼!岂不重欤!

秋高马肥,记者当整顿全神,以为国民效驰驱。使吾国民之义声,驰于列国;使吾国民之愁声,达于政府;使吾国民之亲爱声,相接相近于散漫之同胞,而团体日固;使吾国民之叹息声,日消日灭于恐慌之市面,而实业日昌。并修吾先圣先贤、闻人巨子自立之学说,以提倡吾国民自立之精神;搜吾军事实业、辟地殖民、英雄豪杰独立之历史,以培植吾国民独立之思想。重以世界之智识,世界之事业,世界之学理,以辅助吾国民进立于世界之眼光。此则记者之所深赖,而愿为同胞尽力驰驱于无已者也。虽然,未已也。

内忧外患,相逼而来。东海愁云,浸及满洲原野。歃血之约,恐又使马首欲东者,转而西图。新亡国民之臭名,岂独戴高帽子之族含无穷之痛乎?嗟嗟!将不远矣!迎秋一叶,已先零矣,恐此后切切凄凄之声难断也。在馆同人之生此时,自痛其智之仅能知此,自信其政见之亦足以济此,所补助于国民者,则此后对外当如何有一定之方针,对内当如何有一定之改革,对经济恐慌当如何有一定之补救法,对人心卑下当如何有一定之救济法,容他日分析言之。不敢以讹言乱国是;不敢以浮言伤国交;不敢以妄言愚弄国民。所自期者,力求为正确之言论机关而已。力虽不逮,不敢不勉。

夫前数年吾国之言论界,其气魄之雄建何如,其议论之慷慨何如,其精神之发越何如,而今日者,则何如?或者曰:此皆冥顽不仁之政府所致也,而又何言?记者曰:吾思此,吾欲哭,吾哭此,吾欲吊,吾吊此,吾欲作《招魂》篇。吾特名之曰《骚心》。夫《离骚》,非爱国者之所作乎?其生也,谁知之;其死也,谁怜之;而其忠爱之心,则自信之。记者读而泣,泣而又读,则请诵其辞于同胞之前曰:‘余固知謇謇之为患兮,忍而不能舍也。’”

第六节 留学界之出版物

清末留学之风盛行,在日本者最多,美国次之,皆青年锐气之士也。诵习之余,常编辑书报,以灌输新思想新知识于国内为己任。其销行较多者,类如下:

(一)以改良桑梓促国人之醒觉为务者

《浙江潮》,创刊于光绪二十九年正月,每月发行于东京,为浙江同乡会所编辑。每册六十余页,所载分社说、论说、学说、政法、经济、哲理、教育、军事、历史、传记、大势、时评等。出至第十二期而止。

《湖北学生界》,创刊于光绪二十九年正月,每月发行于东京。编辑兼发行者,为王璟芳、尹援一,执笔者有蓝天蔚、刘成禺、李步青、但焘等。每册五十余页,所载分论说、教育、实业、军事、历史、地理、科学、理科、时评、国闻、外事、留学纪闻等。至第四期后,易名《汉声》,由窦燕石编辑。曾出《旧学增刊》一册。但出二册即止。

《江苏》,创刊于光绪二十九年四月,每月发行于东京,为江苏同乡会所编辑。每册五十余页,所载分社说、学说、译篇、时论、小说、记言、纪事等。出至第八期而止。

《云南杂志》,创刊于光绪三十二年九月,为吴琨所编辑。每月发行于东京,每册约六十页。分论说、译述、记事、外交等,而以英、法、越、缅关于西南之文字为最堪动心骇目。

《四川杂志》,创刊于光绪三十三年十二月,每月发行于东京,以输入世界文明,研究地方自治,经营藏回领土,开拓路矿利源为宗旨。每册约八十页,所载分论著、译丛、时评、文苑、大事记等。但出至三期即止。

《河南》,创刊于光绪三十三年十二月,每月发行于东京,为武人朱宣等所编辑。以政治革命为目标。每册约八十页,所载分论著、译述、时评、小说、文苑等。但出至三期即止。

《晋乘》,为山西学生所编辑,每月发行于东京。以发扬国粹,融化文明,提倡自治,奖励实业,收复路矿,经营蒙盟为宗旨。

(二)以介绍学术为务者

《直说》,创刊于光绪二十九年正月,每月发行于东京。每册六十余页,所载分教育、政治、社会、生计、军事、外交、传记、外论等。《游学译编》,创刊于光绪二十九年,每月发行于东京,为湖南同乡会所编辑。每册五十余页,所载分学说、教育、军事、时事、历史、传记、地理、外论等。出至十二期而止。

《译书汇编》,创刊于光绪二十七年正月,每月发行于东京。每册约五十页。以翻译欧美关于行政理财之书为事。由胡英敏编辑。后改名《政法学报》,始分社说、论说、学术、研究资料等。出至十一期而止。

《中国新报》,创刊于光绪三十二年十二月,每月发行于东京,为杨度、薛大可、陈耔美等所编辑。每册约八十页,所载分论说、时评、译件,以提倡经济的军国主义为事。出至七期而止。

《学报》,创刊于光绪三十三年正月,每月发行于东京,每册约百页。编辑者为何天柱、梁德猷。所载分论理、地理、传记、博物、数学、化学、物理、英语、法制、经济、生理、卫生、时事等。

《牖报》,创刊于光绪三十三年三月。编辑兼发行者为李庆芳。每月发行于东京,每册约六十页。所载分社说、教育、法律、政治、经济、实业、军事、文苑等。出至八期而止。

《科学一斑》,创刊于光绪三十三年六月,为留日学生组织之科学研究会所出版。每册约七十页,道林纸印。所载分教育、国文、历史、地理、音乐、体操、博物、理化、算学等。出至四期而止。

《学海》,创刊于光绪三十四年正月,每月发行于东京。为北京大学留日学生所编辑,分为甲乙两编:甲编专言文、法、政、商;乙编专言理、工、农、医。每册五十余页。

《留美学生会年报》,创刊于宣统二年,编辑者为胡彬夏女士。每册约百页,印刷极精美。所载分美国留学界情形、美国之政治风俗、时事感言、新思想等。

(三)以振兴祖国及华侨商业为务者

《实业界》,创刊于光绪三十一年,为美洲学报社出版。每册约四十页,道林纸印。但出二期即止。

《中国商业研究会月报》,创刊于宣统二年正月,为东京中国商业研究会出版。每册八十余页,所载为论说、学说、调查、统计、英文等。

《南洋群岛商业研究会杂志》,创刊于宣统二年,为李文权所编辑。每月发行于东京,每册约四十页。所载分论说、译著、文牍、传记、调查、报告、侨音等。但出至三期即止。

《中国蚕丝业会报》,创刊于宣统二年,每二月发行于东京。以振兴祖国丝业为宗旨。所载多国内各省之蚕业情形,与海外各国之销行状况。

(四)以介绍法律常识冀祖国立宪为务者

《法政学交通社月报》,创刊于光绪三十二年十二月,每月发行于东京,由孟昭常等编辑。每期约四十页,所载多该社研究所得之材料。出至四期而止。

《政法学报》,创刊于光绪三十三年正月,每月发行于东京,由沈其昌等编辑。每册约四十页,所载分社说、宪法、行政法、民法、商法、刑法、国际法、财政、殖民等。

《预备立宪公会报》,创刊于光绪三十四年正月,每半月发行于上海,为孟昭常等所编辑。每册约二十页,有光纸印。所载分撰述、编辑、纪事三大部。出至二十四期而止。

《欧美法政介闻》,创刊于光绪三十四年七月,每月发行于上海,为马德润、周泽青等所编辑。每册约四十页,道林纸印。以输入欧美各国法律知识,扩充我国人政法之观念为宗旨。出至三期而止。

《宪法新志》,创刊于宣统元年八月,每月发行于东京。为谘议局事务调查会所出版,由吴冠英编辑。每册约六十页,所载分论著、时评、译述、记载、调查等。民国二年六月,改名《宪法新闻》;至是年十一月止。

《宪法新闻》,创刊于宣统元年八月,每周发行于北京,编辑者为李庆芳。每册约五十页,所载分宪论、宪史、杂纂三大部十六类。出至次年二月止。

(五)以提倡女子教育与女权为务者

《二十世纪之中国女子》,创刊于光绪三十三年,每月发行于东京,为河南学生会所出版。延恨海女士为主笔。以纠正近世女子教育之谬妄,提倡社会女子,注重道德,恢复女权为宗旨。所谓近世女子教育,盖指我国日本化之女子教育而言,因当时各女学多延日人为教习也。

时孙文、黄兴等常亲赴东京,聚学生数千人,演说三民主义,学生受其影响。以海外言论之自由,皆明目张胆,痛谈革命。《浙江潮》《江苏》《湖北学生界》乃其最著者。清廷未如之何,乃严禁学生购阅。谓:“查游学东洋学生,上年冬间在日本东京开设报章,各处分售。察阅报纸,其中议论,虽在开通民智,而乖谬偏宕之语,亦往往杂厕其间。即令毫无流弊,亦非学生应尽之义务。当经传电蔡公使并监督,设法禁阻,并续经剀切劝谕停办在案。兹查此项报章,业已出售。诚恐无识之徒,习染其说,殊于学术人心有害。查现在广设学堂,收召有志之士,优与廪饩,俾得尽心学问,讲求实业,冀收明朴忠贞之士为国家效用。此等报章,自无虑其蛊惑观听。第恐年少学生,血气未定,或偶喜新奇,致分向学之诚;或多阅报章,有妨学堂功课。查东西各国,学堂章程,入学期内有一定程限,令其专习,不得旁骛他求。即如抄印书籍,非各生应学者,除学部命令准置外,不得入堂。是置备书籍,必待学部许可,方令入堂。又况不根之游谈,漫浪之杂说,可令其随意泛览乎?为此特申约束,以杜歧趋。学堂中如有购阅此等报章,及为寄售传播者,学生即时驱逐出堂,并加以惩治;堂中委员不事先禁阻,亦一律记过撤差;并望监督分教诸公认真诰诫,务令遵依。”然禁者自禁,而此等报章依然秘密输入。学堂当局对之,亦惟有置诸不闻不见而已。

第七节 提倡阅报与禁止阅报

清廷之对于报馆,始则以屈于外侮,为维新而提倡;继则以诽议杂兴,为革命而禁止。前后迥异,而以戊戌政变为之鸿沟。各省大吏,望风承旨,自属当然之事。如鄂督张之洞,在善后局拨款定购《时务报》二百八十八份,发给全省文武大小衙门及各书院各学堂;浙抚购《时务报》,发给各府州县;湘抚购《时务报》,发给各书院;广西洋务总局,通饬全省府厅州县,购阅《知新报》;直督袁世凯通饬各衙署局所,购阅《外交报》;《湘学新报》见于湖南学政江标之奏牍;《渝报》见于川东道之告示。此皆当时报纸所引以为荣者。而各省大吏,亦颇受报纸之影响,常取其言论以入奏。故光绪二十六年十二月初十日举行新政之上谕,有:“今之言者,率出两途:一则袭报馆之文章,一则拘书生之浅见。更相是亦更相非,常囿于偏私不化;睹其利未睹其害,胥归于窒碍难行”之语。迨后禁止报馆严拿主笔之上谕屡下,内地报纸遂寥若晨星,或闭歇,或迁入租界,当时以阅报者学生居多,故学堂章程禁令中,亦定有“(三)各学堂学生,不准离经叛道,妄发狂言怪论,以及著书妄谈,刊布报章。(四)学生不得私充报馆主笔或访事员。(五)各学堂学生不准私自购阅稗官小说,谬报逆书。凡非学科中应用之参考书,均不准携带入堂”之条。各省且出示禁止言论激烈之书报,如《新民丛报》《新小说》《革命军》等,售者阅者,均须提究。[1] 此外尚有官绅合办之宣讲所阅报公所,地方人士所设之阅书报社等,此则始终以提倡阅报为事,于开通民智上固极有裨益也。

注释

[1]查禁悖逆各书示:“准军机处函开,近闻南中各省,书坊报馆,有寄售悖逆各书。如《支那革命运动》《革命军》《新广东》《新湖南》《浙江潮》《并吞中国策》《自由书》《中国魂》《黄帝魂》《野蛮之精神》《二十世纪之怪物》《帝国主义》《瓜分惨祸预言》《新民丛报》《热血谭》《荡虏丛书》《浏阳二杰论》《新小说》《支那化成论》《广长舌》《最近之满洲》《新中国》《支那活历史》等种种名目,骇人听闻,丧心病狂,殊堪痛恨。若任其肆行流布,不独坏我世道人心,且恐环球太平之局,亦将隐受其害。此固中法所不容,抑亦各国公法所不许。务希密饬各属,体察情形,严行查禁。但使内地无销售之路,士林无购阅之人,此等狂言,不难日就澌灭等因。仰书坊报馆及诸色人等知悉,自示之后,倘取再售前项悖逆各书,一经查出定即饬提严办。其各学堂诸生及士民人等,务各束身自爱,不得购阅,致于咎戾。”

第八节 君宪民主之论战

戊戌政变后,清廷益任顽固之守旧派,专横跋扈,厉行极端之反动政治,遂酿成义和团运动。自是以后,全国优秀之士,恐罹党锢之危,群不出仕,放言高论于民间,隐培革命之种子;复努力探讨康梁之主张,究其所以失败之原因,其结果惟使汉人恍然自觉,知满清之不足与言改革耳。

康有为走日本后,会孙文亦自伦敦至。日本诸志士,欲令孙康携手,合图大规模之进行,卒以君宪民主之根本上不容并立,两派遂分道扬镳,距离日远。前者以梁启超所主之《新民丛报》为根据,后者以张继、章炳麟所主之《民报》为根据,遂正式作民主君宪之论战,曾有《立宪论与革命论之论战》一书发刊。各地报纸,亦显分两派如下:

《上海闲话》云:“至最近辛亥数年之间,政府以预备立宪人民,而内幕之腐败愈甚。其尤著者,在官僚亦知舆论之不可终遏,乃设法沟通报馆,以为私人作辩护。斯时报纸之道德,固已坠落达于极点,而真正舆论无可发泄,则激成反动力,主张根本改革之反对报纸,乃应时而发生也。自此类报纸盛行,全国为之风靡。清政府一方以政治上压力制止之不效,则别组反对报纸以反对之。所惜者,此中有一极大机会,政府未能利用以和缓反对派之势力。则当时立宪派与革命派,其所主张之政见本自不同。立宪派之言曰:‘国体无善恶,视乎政治,就原有之基础以谋改良,其事较根本改造为易。’革命派之言曰:‘清政府决无立宪之望,不能立宪,惟有亡国;故以根本改革为宜。’此两派之所争持,其以立宪为前提则一也。使彼时清政府果能实行宪政,则根本问题即已解决,革命派之消融或在意中。即不然者,事实上并可倚重立宪派以与革命派互持,未始非政治上之作用。惜乎满清不足语此,名为立宪,违宪之事日出不穷,而结果上立宪派亦有爱莫能助之隐。至庚戌辛亥时,即立宪之报纸,悉已一折而入于革命运动。此则清廷存亡绝续之大关键,尤上海报纸党见离合之一段落矣。”

第九节 清末报纸之厄运

文字贾祸,自古有之;报纸既行,于今为烈。语其最早者,当为《申报》之郭星使画像案[1] ,以纪载不实,致受外界之诘责。次之则为泄漏机密案,见之彭玉麟之奏议。[2] 故当时大吏之守旧者,常禁民间阅报;言论稍有锋芒,鲜有不遭蹂躏者。报律颁行以后,官厅益有所根据,凭己意以周内。如光绪三十一年汉口《楚报》以宣布粤汉铁路借款合同被封,主笔张汉杰监禁十年。《重庆日报》以宣布知府鄂芳劣迹被封,主笔卞小和下狱死。光绪三十二年北京《中华新报》以登载军机大臣瞿鸿禨卫兵抢掠被封,主笔杭辛斋、彭翼仲递籍。宣统元年《湖北日报》以插画有讽刺当道嫌疑被封。宣统二年天津《北方报》以广告内有“监督政府,向导国民”字样被封。宣统三年汉口《大江报》以时评题为《大乱者救中国之妙药也》被封,主笔詹大悲监禁一年。北京《国报》与《中央大同报》以宣布安奉路条约被封。广州《可报》与汕头《中华新报》,以论温生才刺广州将军孚琦事被封。奉天《大中公报》以登载巡警总局防疫所真相,与《东省日报》,以主张共和提倡独立被捣毁。此皆荦荦大端,在人耳目者。尤可异者,外人以我国报纸之常揭其短,忌之,利用我国官吏之畏葸,亦时有干涉言论界之举。如光绪二十六年,广州《博闻报》《岭海报》与《中西报》,以登载义和团获胜西军败绩事,外人请粤当道封禁。光绪三十年,北京《京话报》载华工往南非后,将遭英人虐待,致应募者寥寥,英使请外部禁止发刊。三十一年,汉口《汉报》载道胜银行行员陈延庆所开之庆安钱庄,资本不充足,致被提款而搁浅,俄使请鄂当道封禁。厦门《鹭江报》以载金门教案失实,英领请厦门道封禁。《济南报》及上海《中外日报》《时报》《警钟日报》屡载德国在山东有不利于中国,德领请鲁当道及上海道禁止登载。天津《大公报》以载不购美货新闻,美领请直当道禁止人民阅看。三十四年,广州各报以论佛山轮船命案,葡领请粤当道严行申斥。宣统元年,上海《民吁报》于中国之危急,泰东之和平,与锦齐铁路事,有所论列,日领谓有关日本名誉,请上海道封禁。宣统三年,哈尔滨《东陲新报》以载俄人在蒙古招兵,及攫傅家甸防疫权事,俄领请西北道封禁。如此者,又屡见不一见。其他借故罚款,或停刊若干日者,尚不胜枚举。且有报馆因时受摧残,而自行停业者。盖官权之无限久矣,出一言而莫予敢违,以习惯之所趋,而成为不文之法。今忽有昌言无讳之报馆,与立于极端反对之地位,而时时刺取不可告人之隐事,宣诸万众之听闻,恶其所为,则思去其籍。彼巍然民上之有司,其痛心疾首于报馆欲得而甘心以为快者,岂一朝一夕之故哉?独是外人之干涉实别有用心,乃亦推波助澜,隐有“咎由自取,权不我操”之意,其情为最不可恕耳。

注释

[1]《上海闲话》记郭星使画像案云:光绪四年六月二十日,《申报》登一新闻,题云:《郭星使驻英近事》。据载:英国各新闻纸言及中朝星使事,每涉诙谐。近阅某日报,言英国近立一赛会,院中有一小像,俨然大清国郭嵩焘星使也。据画师顾曼云:“余欲图大人小像时,见大人大有踌躇之意,迟延许久,始略首肯。余方婉曲陈说,大人始允就座。余因索观其手,大人置诸袖中,坚不肯示。余必欲挖而出之,大人遂愈形踧躇矣。”既定,大人正色言:“画像须两耳齐露;若只一耳,观者不将谓一耳已经割去耶?”大人又言翎顶必应画入;余以顶为帽檐所蔽,翎枚又在脑后,断不能画。大人即俯首至膝,问余曰,“今见之否?”余曰,“大人之翎顶虽见,大人之面目何存?”遂相与大笑。后大人愿科头箕坐,将大帽另绘一旁。余又请大人穿朝服,大人又正色言,“若穿朝服,恐贵国民人见之泥首矣”。以上悉画师语。该西报又言画成后,郭以画像精妙,并欲延顾曼画其夫人云。自该报邮寄至欧,为郭使所见,而绝大交涉以起矣。

《申报》登载此节新闻,不得不先解决两大前提:(一)郭使是否有画像事;(二)即有顾曼画像事,临画时是否有是项语言。此二前提不决,则郭使之怒,怒其造谣乎?抑怒其颠倒事实乎?兹先就当时画像事实略叙如下:

前清光绪元年,政府以中外交涉日繁,允总理衙门之请,特派使臣出驻各国,此为中国派遣钦差驻洋之始。当时派赴英国者,正使为郭嵩焘,副使为刘锡鸿。二年冬放洋,至三年夏间,刘副使偶于伦敦某书画会见一天主神母画幅颇佳,以价昂故,因嘱随员马格里(英人,由郭、刘在中国携往伦敦充随员者)代觅画工,摹仿一幅。马随荐一画师名顾曼者应之。顾曼摹画天主像既竣事,郭使见之,甚为奖饰。顾曼因云:“今蒙钦差不弃,愿画尊照一幅,不计画工,但赐笔费,于愿足矣。”郭闻之喜,随议定笔费二十镑。正拟择日绘画,郭又以不耐久坐,商之顾曼,可否先以相片作蓝本。顾应之,即于次日偕同马格里、顾曼赴照相馆拍照而回。当拍照之时,郭意顶珠必须露出,否则外人不知所戴为何帽,又面不可正,亦不可过偏;一一如法拍成,交顾携往。及十日后,送画稿来,亦邀郭使赏鉴。此当时画像情形也。阖使馆人员所见闻者如是。

事实如此,而《申报》所登者如彼。时郭使适在法都巴黎,见报后,即饬马格里函诘画师顾曼,何以妄造此言;一方电询《申报》,根究此项新闻究译自何报,务求水落石出而止。乃顾信去后,得伊家属复函云:“顾已挈眷出游,此时行踪无定,俟回后再行通知作复。”《申报》则两次电询,均无回音。迄九月初,始得顾曼来信云:“刻在伦敦绘画为生,无暇赴法面谒。惟上海《申报》所登各节,全系虚妄;鄙人以绘画为生,此后声名既坏,衣食为难。既据《申报》系译载西报,鄙人惟有一方致函各报辩白,一方根究此项新闻究出何报,何月何日,以为恢复名誉之地”云云。而《申报》两次去电未复,第三次并将复电之费随电汇去;电中告以如不作复,定当诉之法庭。至九月初十日,始据《申报》复电云,“该项新闻,新译自本年四月某日欧卧兰美报”。郭使遂饬马格里前赴该报根问。乃根问之结果,则该报系每星期日发行者,《申报》所云之四月某日,并非星期,则该馆并不出报。马以《申报》电复,恐其月日有讹误,遂将该报全月若干份,出价购来,乃遍阅亦无是说。于是郭使之怒则更甚。

嗣有人为郭使言,根究《申报》译载何项西报为一事,先行致函《申报》以及各西报,以证明新闻之错误为又一事。今前一事,不妨缓为根究,而更正之举,似不容缓。郭使善之,旋画师亦由马格里觅至使馆,当由郭使命顾曼及马格里各具一辩白之函;稿成,译成汉文,经郭使点窜数过,然后分寄上海申报馆及欧洲各日报登载,以明真伪。至马格里之具函辩白,盖当时画像,郭使与顾曼应对之词,均由马为之舌人也。画师顾曼更正之函如下:

启者:顷阅本年六月二十日上海《申报》登载,星使驻英近事一则,或谓系由仆口传出者,殊属诧异。仆以声名为重,安甘受咎。今特陈数语以辨其诬。查《申报》所述,系中国钦差在伦敦令仆画像各情,及画成后悬诸画阁之事,所言诸多谬妄。仆目下正在追求原委,兹先为辨正其词,以免外间之误会。夫仆之画像,系马格里为之先容。带见时,乞得照像为蓝本;画成后,请星使临视二次,星使极为称许。仆方感谢不尽,何至有捏造讥诮之理?且仆与星使言语不通,概由马格里传说。马来诘仆,仆茫然无以为对。谓以全无影响之词,出自仆口,即马格里含糊,仆亦断不能隐忍。以上各情,除函上海《申报》先行辨正,一面根究来历外,并请贵报刊登,俾阅此报者得知中国此段《申报》,传自何人,刊自何日,可以早日知照鄙人也。画师顾曼启。

马格里辨正之函则如下:

敬启者:前于法京获见本年六月二十日上海《申报》,披阅之下,不胜诧异。查顾曼为钦差画像,系由仆所引荐。画成后,钦差初不惬意,经顾曼再三修饰,钦差始言略得形似。迨悬于画阁,见者极为称赏;由是,顾曼画名噪于海外焉。盖英人以钦差初次来英,诧为罕见,遂使顾曼之画名,顿为增重。当其画像之时,彼此言语不通,一切由仆传达。若如《申报》所言,则仆从钦差将及两年,曾未见有此形状。似此平空侮慢,令仆何以自处?后由法京回伦敦,诘以此事之缘起。顾曼指天明矢,坚不承认。且在伦敦阅看新报十余家,亦未见此一段文字。仆以此等讥诮文字,或因他人有意诬蔑,故借画像为词,或出自顾曼手笔,要皆无足轻重。盖顾曼不过一画工耳,辄敢矢口讥笑,自有人责其非。乃《申报》遽谓英国新闻纸言及中朝星使,每涉诙谐,而仆自随钦差来此,所见新报,无不钦佩,绝不闻有涉及诙谐者。因思泰西各国,无不讲情理,无不讲法律,各新闻之司笔墨者亦多明白事理之人,故于各国驻扎星使,从不肯有所讥诮。如若《申报》所载,甚非英人所乐闻也。今顾曼已有辨说,更望将仆此论载入贵报,稍正前言之诬。顾曼之得失不足与校,惟仆自觉其人由仆引荐,言语由仆口传,此等诬蔑之词,实令仆无颜以对钦差也,用沥陈之,伏候钧鉴。马格里启。

自顾曼马格里两更正之函,登入各西报,外人始知此事之原委,而郭使以事隔多时,怒亦稍息。嗣经馆员详细调查,则知《申报》所登,确有来历,惟不若原西报之故甚其词。而西报之所以得此新闻,则蛛丝马迹亦复别有原因。兹再将事后馆员所查得之消息,汇录如下:时则郭使已瓜届回华,此事卒亦未具何等之结果也。当顾曼画像之后,有顾丹者,顾曼之弟,充英伦新闻纸名《代立太理格拉茀》馆之主笔。偶闻乃兄代中国钦差画像则探问之。顾曼初次为中国达官画像,则亦故甚其词以告顾丹,云中国有割耳之罪,故画贵人时必将两耳齐露。所言不经,大抵类是。顾丹即以是告之《代立太理格拉茀》馆员,嗣又恐碍及顾曼,乃以是说介之别一新闻纸名《喀尔司喀尔纳》者,于四月十六日登出。事经顾曼、顾丹、《代立太理格拉茀》《喀尔司喀尔纳》展转附会,及该报传至上海,又经上海某西报装点其词。时则《申报》尚在外人之手,不问事实之有无及真伪,即与尽情披露。观六月二十日所登之文云,英国各新闻纸言及中朝星使事,每涉诙谐者,即指《喀尔司喀尔纳》报而言云。近阅某日报云云者,即指上海某西报。及郭使致电诘责,始无以对,则置之不复。后经郭使将复电之费一并汇沪,乃知事终难讳,不得已泛指一英京之星期报以为搪塞,固不虞郭使之志在澈究也。然始终未将上海某西报指出,并《喀尔司喀尔纳》报之登载,亦未举以告郭。盖当时中国无所谓报律,而就转载别报之件以甚其词,则几同勾串造谣矣。宜其只以延宕为缓兵之计也。此案开始于光绪四年四月十六日《英报》之登载,而上海西报则于六月初转登,《申报》则于六月二十日转登。迄巴黎伦敦上海展转函诘,直至光绪五年秋间郭使受代,然后此案成一不了之了局。其亦华字报纸最初最巨之交涉乎?濡笔录之,作为上海报界之一大纪念也可。

[2]彭刚直奏议:“奉军机大臣字寄四月二十八日奉上谕,近来寄信,紧要事件,往往漏泄,甚至外间传播刊入新闻纸中等因钦此。窃维机要事件,似此刊布通都,互相传播,臣向未曾闻见。近来乃有寄谕及各省紧要公件,未经见有明文,而外间已传说纷纭,刊入报纸。初谓民间谣传,未足深信,既而无不吻合,殊堪诧异。即如此次天津所议简明条约,未接密咨以前,已见各报馆详为刊列。其得信不知从何而来,诚有不可解者。查该报馆意存垄断,惟务搜采新闻,人所未及知者,列入报中,使人以先睹为快,售广利赢。彼既惟利是视,则所以用其探刺者,无所不至;亦难免不别有营谋,此事之所由漏泄也。且有变混黑白,以无为有,任性议论,尤堪痛恨。臣嗣后惟加谨慎,不敢稍有疏忽,致取愆尤。”

第十节 结论

以庞大之中国,败于蕞尔之日本,遗传惟我独尊之梦,至斯方憬然觉悟。在野之有识者,知政治之有待改革,而又无柄可操,则不得不借报纸以发抒其意见,亦势也。当时之执笔者,念国家之阽危,懔然有栋折榱崩之惧,其忧伤之情,自然流露于字里行间。故其感人也最深,而发生影响也亦最速。其可得而称者,一为报纸以捐款而创办,非以谋利为目的;一为报纸有鲜明之主张,能聚精会神以赴之。斯二者,乃报纸之正轨,而今日所不多觏者也。